海涅不仅是杰出的诗人，也是杰出的散文家。他的散文优美潇洒，清新隽永，政论笔锋犀利，思想深刻，作品广泛触及当时德国乃至欧洲的社会现实，鞭挞封建贵族的专制统治，抨击资产阶级的市侩习气，洋溢着战斗的豪情，显示卓越的讽刺才能。本书收录了《思想。勒格朗记》、《四元素精灵》和《流亡的群神》等作品。

海涅是十九世纪德国伟大诗人、政论家和思想家，德国革命民主主义者的主要代表。他自幼受到法兰西自由精神的影响，一生崇尚民主。  他被誉为“利剑和火焰的诗人”。

哈尔茨山游记(1)

思想。勒格朗记(26)

英国片断(107)

泰晤士河上的对话(108)

伦敦(114)

威灵顿(120)

浪漫派(126)

<布伦塔诺和《男孩的神奇号角》>(127)

德国宗教和哲学的历史(141)

<马可·路德>(141)

四元素精灵(151)

《堂吉诃德》序言(225)

流亡的群神(239)

路台齐亚(266)

序言(267)

通迅之六(277)

译后记(281)

在伦敦的完全不同的另一端，即人们所称的西区，the west end of the town，那是比较高贵而又并不很忙的人们的居住区，那儿，房屋式样的单调更加突出；可是那里有很长很宽的街道，那儿，所有的房子都大得像宫殿，但是，外表上毫无特色可言，除了在那儿可以看到，就像伦敦所有的并不很平常的住房一样，二层楼上的窗子都有装上铁栅栏的阳台，而在底层也有黑色的网格装置，用以保护挖进地面下的地下室住房。在该区也有很大的广场：一排排如上所述的房屋构成四方形，当中有个围以黑铁栅的花园，花园里有个人物的雕像。在所有这些广场和街道上，外国人眼里看不到有污尊目的贫民破屋。到处充满富裕和高贵的气派，而衣衫褴褛、噙着眼泪的穷人则被挤到偏僻的小巷和阴暗潮湿的过道里居住。

一个外国人，如果只走过伦敦的那些大马路，恰恰没有进入那些真正的下层民众居住区，那么，他对存在于伦敦的许多悲惨现实，就会什么也没有见到，或者很少见到。只有偶尔碰见，在一条阴暗小巷的入口处，默默地站着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妇女，抱着一个叼着她干瘪的乳房的婴儿，睁大眼睛求乞。如果那双眼睛还很美丽；也许人们会看上一眼——由于从中看到一个悲惨世界而大吃一惊。那些乞丐，通常都是老年人，大多是黑种人，他们站在街角上打扫人行道，这在龌龊的伦敦是很有必要的，他们也就为此讨一枚铜币。于坏事和犯罪勾当的穷人要到晚上才从藏身角落里悄悄溜出来。他们的困苦跟富人到处炫耀的得意忘形对比得越是骇人，他们就越加惶惶不安地害怕阳光；只有迫于饥饿，他们才有时在中午时刻走出阴暗的小巷，站在那里，睁着无言而又若有所语的眼睛，哀求地仰望那把金币弄得丁当响而匆匆走过的富商，或者仰看那游手好闲的贵族，他像吃饱了肚子的上帝，骑着高头大马而来。对他足下的芸芸众生偶尔投以冷淡而高贵的一瞥，仿佛他们是渺小的蚂蚁，或者只不过是一群低级造物，他们的苦乐跟他的感情毫无共通点——因为，在那些紧贴着地面的群氓的上面，漂浮着英国的贵族，仿佛较高级的生物，他们把英国只当作自己的下榻处，把意大利当作避暑花园，把巴黎当作社交沙龙，把全世界当作自己的产业。他们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地游荡，他们的黄金就是护符，能施行魔术以实现他们的最狂妄的欲望。

可怜的穷人!当别人嘲笑地过着奢侈生活在大吃大喝时，你们的饥饿一定是多么难受啊!即使有人用冷淡的手拿一块硬面包皮扔到你们的怀里，你们用来泡软它的眼泪一定是多么辛酸啊!你们用自己的眼泪毒害自己。如果你们跟坏事和犯罪连裆，也是有道理的啊。被摈弃的罪犯跟那些冷酷的正人君子相比，他们的心里往往有更多的人性，在正人君子的苍白的心里，作恶的力量消失了，但行善的力量也没有了。罪恶并非总是罪恶。我看到过一些妇女，她们的脸上涂着罪恶的胭脂，而在她们的心里却蕴藏着高贵的纯洁。我看到过一些妇女——我真想再见到她们!——P118-120

亨利希·海涅(1797一1856)于1979年12月13日生于德国的杜塞尔多夫。他的父亲是一位经营呢绒的犹太商人，他的母亲是一位医生之女。在他的童年时代，杜塞尔多夫被法国革命军占领，这对于他的精神形成具有不可忽视的影响。他曾在波恩大学、格廷根大学和柏林大学学习法律，但他并没有从事法律工作，却弃法从文，写了大量的诗歌和散文，名噪一时。但是当时的德国是处于封建统治之下，没有创作自由，使他感到很苦闷。1830年，巴黎爆发七月革命，他受到极大鼓舞，次年毅然离开祖国，自动流亡法国。在那里结识了许多法国知名作家，并跟马克思建立了永恒的友谊。但以后不幸受病魔折磨，缠绵于病榻上达八年之久，终于在1856年2月17日逝世于巴黎，享年仅五十九岁。

海涅不仅是杰出的诗人，也是杰出的散文家，他写了大量的游记和有关宗教、哲学、文学、绘画、音乐、戏剧的文章。这些散文和他的诗歌一样，都在德国和其他各国的文艺界产生过积极的影响。关于他的诗歌，我已译过他的《诗歌集》、《新诗集》、《罗曼采罗》三部在他生前出版的诗集和一部分在他死后始由别人编订出版的诗歌，现在应百花文艺出版社之约，译一部海涅散文选，由于字数限定在15万字左右，所以只能有选择地译了他的庞大散文著作中的一小部分。现将本书中所收的各篇散文略加说明如下：

一 《哈尔茨山游记》

这是海涅在学生时代写的第一本游记，它是海涅创作上的一个转折，从诗歌转向散文，从歌咏个人的失恋转而面向对社会现实的讽刺。在这部游记中第一次显示了他的卓越的讽刺风格和散文大师的才华。在体裁上，他把散文和诗交织在一起，在内容上，他把对美丽的大自然的描写和对德国丑恶现实的揭露互相衬托而进行对比，所以它既是游记，又是讽刺随感，这就打破了游记文学的传统，建立了海涅自己独特的游记风格。

二 《思想。勒格朗记》

这部书虽然收在《旅游速写》第二卷里，但实际上已不是“游记”，而是一部变相的回忆录，它主要是通过一个法国鼓手勒格朗而对拿破仑，不，对一个解放者的化身进行歌颂。这部书取名思想，无疑，就是要求自由和解放的革命思想。海涅是犹太人，这个民族备受歧视，遭受到不公正的不平等待遇。自从拿破仑的革命军队进驻杜塞尔多夫，推翻了德国的封建统治，作了不少政治和经济方面的改革措施，使犹太人的状况获得改善，因此，海涅从幼年起，就非常崇拜拿破仑，他歌颂拿破仑，实际上就是歌颂’革命，而拿破仑，就是法国革命的代表，解放和进步政治的象征。梅林称誉本书是一幅由充满了才智和诙谐的巧思所织成的彩色挂毯，比《哈尔茨山游记》更胜一筹；分散之中见统一，构成诗人天才的人格。它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思想的刽子手和最神圣的权利的压迫者进行反抗。在这部书里对拿破仑的崇拜是以挑战式的勇敢姿态出现的，它表示诗人对法国革命思想的信仰，对愚蠢的伪爱国主义的抗议。

在《哈尔茨山游记》里海涅曾嘲弄格廷根大学学者们的旁征博引癖，在本书的若干章节中，他自己也以掉书袋的姿态出现，引经据典，从这里也显示出他本人博古通今，学识极其丰富，使我们极其惊佩，当然，这一切还脱离不了他的反讽的风格。

三 《英国片断》

海涅在这部散文集中以尖锐的目光观察了当时欧洲资本主义最发达的英国社会中的阶级矛盾。他从繁华大都市伦敦的背后，看到赤贫的劳动人民的悲惨景象，而那些贵族和大资产阶级，那些剥削者和压迫者，却过着豪华奢侈的生活。是他们，给人民大众制造了贫困，而他们，对人民大众的艰难困苦，却无动于衷。海涅始终站在被压迫者的一边，他始终以人民大众的眼光观察一切。在《威灵顿》一章里，他通过英国普通人民的眼睛，描绘了那位英国元帅的真实面目。而我们，总是把他看作是一位在滑铁卢战役中取得辉煌战果的反拿破仑的英雄的。从这里也教导我们对伟大人物，应该用什么尺度去衡量，应该从什么人的眼光里得到公正的评价。

四 《浪漫派》

这里选译了该书第三卷谈论民歌问题的一章。海涅虽然批判德国浪漫派作家的逃避现实和复古倾向．但也肯定他们在搜集民歌方面作出的伟大功绩。特别是布伦塔诺和阿尔尼姆共同编纂的《男孩的神奇号角》。

我们知道，在德国文学中，有一个重视民歌的传统。赫尔德搜集过民歌，歌德也在这方面作过努力，并且向民歌学习，写过不少民歌体的诗。《男孩的神奇号角》也曾得到歌德的赞赏，他对德国后期浪漫派诗人起了很大的影响，例如艾兴多尔夫、乌兰德、威廉·缪勒、默里克、莱瑙、斯托姆，一直到后来的戴默尔、里尔克无不从这部民歌集中获得启发和营养。当然，也包括海涅本人在内。

五 《德国宗教和哲学的历史》

这里选译了该书第一篇论述马丁·路德的一段。我们通常只知道路德是宗教改革家，而且责怪他进行改革并不彻底，到后来却趋于保守，甚至反动，倒向封建主一边，主张镇压农民起义，至于他在德国文学上的贡献，并没有恰当的认识。海涅在这里指出了他翻译《圣经》的功绩和他的宗教诗歌的价值，特别强调他在近代德国文学发展中所处的重要的地位。

六 《四元素精灵》

这是一篇介绍德国民间信仰，也就是有关民俗学的散文。四元素或称四大元素，即水、火、土和空气。四元素精灵也就是水精、火精、土精和空气精灵。在德国诗歌和其他文学作品中，经常提到这些精灵，还有其他各种妖魔鬼怪，具备这方面的知识是很有必要的。海涅在这篇散文里，介绍了有关这方面的民间传说，既是有趣的童话故事，又有丰富的知识性，颇值得一读，尤其是对于爱好民俗学的读者，更是极好的参考资料。但是海涅在这篇散文里，并非仅在于提供这方面的知识，最重要的还在于揭露基督教在欧洲取得胜利以后对异教进行的压制和摧残，他们把异教的神祗斥为恶魔，把民间信仰称为迷信，禁止人们崇拜过去的神祗和精灵，企图借此消灭异教文化，所以，这篇散文的主要精神，毋宁说是对基督教教会的谴责和抗议。

七 《堂吉诃德》序言

海涅在为一个德译本《堂吉诃德》所写的这篇序言里，对这部小说作了细致的分析，发表了他的独特的见解。他把塞万提斯尊为近代小说的创始人，跟戏剧艺术的大师莎士比亚、抒情诗的巨匠歌德相提并论，称他们三人为三巨头统治，并对塞万提斯和歌德二人的作品提供一些在比较文学方面颇有裨益的看法。

八 《流亡的群神》

这篇散文描述古代希腊群神在基督教取得胜利以后被迫过着流亡生活的狼狈相。其中包括宙斯、赫耳墨斯以及酉神狄俄倪索斯等。主题跟十七年前所写的《四元素精灵》相似，重要的还是谴责基督教教会对异教的排斥和压制。他们把古来的民间信仰，作为邪教而加以抹杀，在这种压力之下，希腊的群神也就被迫离开奥林波斯，隐姓埋名，遁迹于世间冷僻的角落，过他们的落魄生涯了。海涅怀着同情心，把他们的悲惨生活描写得淋漓尽致，娓娓道来，令人感到非常有趣。但海涅写这篇神话故事的散文，目的还是要借此攻击德国的反动统治阶级和黑暗势力，用讽刺的笔调来表示他的愤怒和痛恨。

九 《路台齐亚》

这部文集原来是在19世纪40年代给德国《奥格斯堡总汇报》写的一系列巴黎通讯，介绍法国政治、文艺和人民生活情况，后来汇编成册，取《路台齐亚》为书名。1855年，就在海涅逝世前一年，他为该书的法文版写了一篇序言，它被公认为海涅的政治遗嘱，是研究海涅的重要资料，经常被人引用，因为他在这篇序言中吐露了他自己的思想信念，他相信未来是属于共产主义者的，但是他又怀着忧惧和悲哀的心情，担心胜利的无产阶级会给他的诗歌带来威胁和破坏，担心他的《诗歌集》会被杂货店老板做成纸袋装咖啡和鼻烟，反映了他思想中的矛盾。

以上对这个译本的内容作了简要的说明。这部《海涅散文选》最初原打算收入三篇，即《思想。勒格朗记》、《四元素精灵》和《流亡的群神》，但在将全文译完以后，算算字数还没有达到要求，正好杨岂深教授借给我一本英译海涅的《诗歌与散文》，是颇受读者喜爱的人人丛书版，看到其中所选的散文都是摘译的，因此，仿效其体例，选了另外一些散文著作，进行节译。根据的版本主要是慕尼黑汉泽尔出版社的《海涅全集》12卷本，1976年版；又参考了慕尼黑贝克出版社2卷本《海涅作品集》评注本，1973年版。在翻译过程中，承蒙杨岂深教授惠借英译本，包文棣教授惠借俄文版海涅全集，余匡复教授和曹乃云老师惠借德文版海涅全集，对他们的热心支持，谨在此致以衷心的感谢。

1992年12月

译者识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