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山明

2016 年3 月，我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了林木之创作的几幅漫画，觉得很有意思。稍后几天，又陆续看到林木之的一些新作。我除了点赞之外，还建议他出一本集子。估计他早有此意，而且已做了一些前期准备工作，就借机要我给写篇序。

林木之本名李建林，和我是大学同学，又是老乡，都是喝潇水长大的。大学毕业后，同学们都各奔东西，相互联系不多，见面更少。只知道建林在湘潭大学学报编辑部、永州日报社工作过，后来又去了率风气之先的广州。

建林多才多艺我是知道的，文章写得好，书法也有相当功底。但是在此之前没有听说他的画也画得好。这次看了建林的漫画作品才知道什么叫深藏不露。看起来，漫画的构图与着笔都显得很随意，比起油画和工笔画来，简略得多，容易得多。实际上，正因为简略，才更讲究功底。没有对笔法的轻松驾驭，没有对墨色的随心所欲，是画不出有生命力的漫画作品的。

特别是作者的境界、格局十分重要，没有深厚的人文修养，没有对人情世态的洞悉，没有超凡入圣的升华，是无法创作出充满智慧和哲理的漫画作品的。建林长期从事记者和编辑工作，见惯人生百态；建林又是一个喜欢思考的人，常常抱着出世的态度观察大千世界，其视角，其情趣，其立意，自是与一般汲汲于功名的人大不相同。所以，看他的漫画里的人和事，我们既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有一种醍醐灌顶般的顿悟和启迪，仿佛自己也跟着作者对多姿多彩的世俗作了一次全新的体验和理解。在这种体验中，我们好像明白了生命中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是最本质的。

建林把自己创作的漫画称为文人漫画。我理解，文人漫画包含有文人画与漫画的特点。

中国传统的文人画不追求形象的逼真，不强调构图的完整，甚至不讲究笔法的精细，而是把“意象”的表达放到首要位置。在传统文人们看来，外在形状的描摹，只不过是表达内在意象的媒介，形象太逼真了，反而会分散对内容的注意。这种重神而轻形的方式，恰恰与佛教的思想相契合，所以很多文人画都以佛教故事为题材，即使表达世俗的人、事也常常充满禅意，文人画与禅意似乎有一种天生的血缘关系。从唐代王摩诘到当代丰子恺，很多作品都是以禅入画、以画说禅。建林的画里面也有许多出家人的题材和慧根独具的禅意。

漫画则是以夸张的表现方式，以入世的人生态度，对生活中许多大家习以为常的不良现象进行提醒、规劝，对一些美好的事物加以褒扬。当文人画与漫画结合在一起，就会在出世中现出入世的态度，在简约中揭示复杂的道理，在微笑中去除人性的尘埃。我反复观看建林的这些作品，都体现了这样一种境界，一份内涵。文人漫画这种艺术形式在他的手上，其特色和感染力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示。

建林的作品题材十分丰富。世间万象、身边事物、亲情友情，都可以入画，都能通过简洁的勾勒，再配以简明的文字，给人以审美的愉悦和思想的澄明。在“小和尚大智慧”的篇章里，既有家国天下的执着，更有看透之后的“放下”；既有云淡风轻的洒脱，又有茅塞顿开的点破。

看“哭着生笑着活”章节里的漫画，能让人在会心的微笑中化解生命的窘境，打开生活的心结，无论哭还是笑，最后都能得到内心的释放与轻松。在“花鸟意草木情”的作品里，建林更是遵循中国传统文化以物寄情、托物言志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审美价值。作品以咏兰草的最多，其次是莲、菊、竹。这几种植物都是中国士大夫高风自许、洁身自好的象征。特别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在建林笔下，既包含对新时期党风政风清正廉明的期盼，也有对自己清白做人、“不蔓不枝”的自律。在“身边人天下事”的图画里，建林以善意的调侃突出朋友、同事身上的某些特点或闪光之处。在他的笔下，人和人没有高低之分，看不见违心的吹捧，也看不到恶意的贬损，只有真诚的写照。即使久不见面的校友，看到建林的描述之后，都会有更熟悉、更贴心的感觉。

建林的作品，十分注重人物神态的表现，很多看似随意的着墨，都有值得反复品味的意趣。诗仙李白的画像，寥寥几笔就传神地把他潇洒豁达的神韵表达得淋漓尽致。在“笑比哭好”一画中，画中之人不仅发出了会心的笑，而且一眼睁开，一眼微闭，调皮之情跃然纸上。

仔细阅读这些作品，这样的传神之笔比比皆是。我想建林在这些细微处也是很用心的。建林是先学书法后学画的，他的书法为他的文人漫画增色不少。他熟练利用书法的审美特点，以字衬画，以画解字，两者配合得恰到好处、浑然一体，字亦是画，画也像字。

世事纷纭。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日子里，找一个斜阳当照的下午，沏一杯清茶，静下心来看看这本文人漫画集，品味高远意境，感受平淡天真，领悟哲理智慧，用源远流长的文化“逸气”滋养一下日渐萎缩的灵魂，应该是一件很惬意也很有意义的事情。

是为序。

2016 年6 月于永州

（作者为湖南科技学院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