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出身青楼，却成为一代代文人心目中的理想女性；她们身份微贱，却通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她们是那个年代艺术的化身，犹如山水田园诗般优雅清丽，但在她们的背后，却有着无尽的苦难与无奈……

她们晓音律、一颦一笑，都能令男人怦然心动；她们花颜云鬓、华茂春松，乘着油壁香车，徜徉在细雨中的江南小巷……

纳兰秋笔下的这些女子就是这样的一群女子，红颜薄命，心高胜天，如果真的有来生，她们绝对不会选择这条路。这条路虽不寂寞，但风雨飘摇的人生往往使她们看到生活的绝望，爱情的绝缘。可是今生今世，她们必须身负着沉重的十字架，只能凄然地走下去，直到灰飞烟灭，香消玉陨。所以这条路是没有人愿意走的，她们实在是迫不得已。

在中国历史上有这样的一群女子，她们绝世、她们独立、她们非凡。我所说的“她们”是青楼里的女子，是沦落风尘的女子，是漂在水中的浮萍。把“非凡”两个字用在她们身上似乎不太合适，会让人觉得纳兰秋有意抬高她们最卑贱的地位。其实不然，她们不但非凡，亦平凡。

为什么要写这样的一本书？为什么要写她们的故事？她们真的值得写吗？这几个问题困扰了纳兰秋一些日子，但写青楼女子是没有任何理由的。纳兰秋只是想把青楼女子真实的生活和真实的情感展露出来，让后人走进她们的世界，了解她们的苦衷，见证她们的才与情。

她们的美貌浑然天成，倾城倾国。在猥亵的目光下，她们却高昂着头，自尊自爱，如洁白的莲花那样盛开在淤泥之上，不染也不屈。

她们的才艺源自上天的恩赐，善歌善舞，天外飞仙。歌喉如百灵夜莺，婉转动听；弹曲如高山流水，胜似天籁。更有甚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让无数男子自愧不如。

她们在达官贵人与文人墨客之间周旋，谈笑风生、饮酒品茗、诗词唱和、缠绵悱恻，成为青楼中一道最靓丽的风景。

一般人都认为青楼女子都是肮脏的、堕落的，这就大错特错了。尽管她们身处最卑贱的地位，却仍然渴望高尚与美好；尽管她们遭受世人的唾骂，却依然保持善良的品格；尽管她们迎来送往一个又一个男子，却依然苦苦守望着一份无望的爱情，等待着一去不复返的他，生死不渝，撼动天地。

人生的漂泊，爱情的无望，结局的凄美，都会让人扼腕、叹息、垂泪。她们总是扮演着悲剧者的角色，让人不得不为她们给予人性的同情和境遇的怜悯。

苏小小，何处结同心

李季兰，欲语泪先垂

李娃，树头花开花落时

柳摇金，纵使君来岂堪折

关盼盼，红袖香消一十年

杜秋娘，莫待无花空折枝

薛涛：泪湿红笺怨别离

鱼玄机：难得有心郎

步非烟，相思只恨难相见

殷桂英，夫贵妇荣千古事

王幼玉，夜夜相思何时了

颜令宾，相邀无后期

花蕊夫人，满堤红艳立春风

谭意歌，甘心总为伊

严蕊，莫问奴归处

张红桥，从来无事诉青天

杨玉香，妾心正似长江水

柳自华，薄命谁怜柳自华

马湘兰，孤单谁惜在天涯

卞玉京，犹知人世有沧桑

顾横波，妆台独坐伤离情

李香君，江山如画镜中悬

苏小小，何处结同心

那应该是苏小小最美好的一天，这个香草般的灵巧女子与心爱的男子阮郁同游西湖，分手后，苏小小唱出了这首《同心歌》。二十个简简单单的字，却真真切切地道出了苏小小对美好爱情的追求与渴望，与心爱的人永结同心。

诗仙李白曾经在他的《长干行》里这样描述他眼中美好的爱情：“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青梅竹马一时间成为多少痴男怨女心中一个抹不开的梦。李白写这两句诗歌的时候说不准受到了苏小小的启发呢。

“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一个美丽的女子，乘着油壁车，无忧无虑地行走在西湖畔，信倩婀娜影，楚楚动人；一个英俊的少年郎，骑着高大的青骢马，白衣飘飘，气宇轩昂。她怀春，他多情，在西湖相遇了，于是爱情产生了。这就是一对有情人认识的经过，苏小小坦率真实地告诉我们，他们的爱属于一见钟情，不掺杂任何一点功利性因素。

油壁车估计女孩子非常感兴趣，那时候的女孩子都希望自己拥有一辆油壁香车，没事的时候乘着它出去游山玩水，这种车其实就是一种车壁、车帷用油涂饰的华贵车子，有时驾以二马、三马。可见，苏小小手头还是很阔绰的，当然阮郁也是世家公子，他的“青骢马”刚好配苏小小的油壁车。

但爱情往往是，料到了开始，却无法料到结局。西泠松柏下，他们永结同心，可是阮郎终究一去不复返。

杭州西湖有太多的名人，白居易、苏轼、岳飞、林和靖，而苏小小却是唯一一位妓女。西泠桥畔弥香魂，苏小小墓，迎面扑来的是吟诵苏小小的诗文，“苏小门前花满枝，苏公堤上女当垆”：“苏家弱柳犹含媚，岳墓乔松亦抱忠”；“若解多情寻小小，绿杨深处是苏家”；“苏家小女旧知名，杨柳风前别有情”……

幸好还有苏小小墓，让我们能记起这样一位才貌双绝的女子，如今的苏小小墓已经成为西湖新十五景之一，苏小小年十九，咳血而死，葬于西泠桥畔，随后有文人学士在墓上建亭，取名“慕才亭”。现在的苏小小墓是重建的。慕才亭由六根四方柱支撑，亭高三米，一个典雅幽静的亭子。亭子不远处就是西泠桥，站在桥上可以看见美丽的西湖。苏小小墓直径约两米，圈高约一米，用泰顺青石并以传统雕琢加工而成。常常可以看见少男少女来墓前献花。

有人说苏小小是茶花女式的唯美女子，唯美没错，但纳兰秋认为，苏小小比茶花女活得更潇洒更坦然，中国历史上很多名妓为了所谓的名声或者名节，活在沉重的十字架下，心力交瘁，甚至失去了自我，而苏小小则不然，她尽显本色，她不求名节只求美，她像一朵野百合，尽情地绽放在天地间，她从来不认为向世人展示她的美丽是一种罪过，十九岁，当死神向她招手的时候，她的微笑依然美丽迷人。

这就是苏小小。最华美的时候，潇洒地转身，消失在世人的目光之中，我们记住的只有她的美丽，她说，这是上天对她最好的成全。

南朝经历了宋、齐、梁、陈四个朝代，苏小小生活在齐朝。

相传苏小小是一个能工诗文、善于书画、才气逼人的女子，原本有一个美好的家，父亲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母亲美丽贤惠，一家人和和睦睦，其乐融融。

天有不测风云，苏小小还只有六岁的时候，父亲就死去了，母亲为了养活苏小小，被迫沦落到西泠桥畔的青楼，成为一个卖艺的女子。

不堪忍受世人的目光，几年的精神折磨，母亲终于含泪而逝，弥留之际，母亲把苏小小托付给了青楼的鸨母，她最后的遗言是：“我的心是干净的。”

苏小小记住了这句话，她觉得母亲很伟大，但认为母亲活得太累。

又几年，苏小小年方二八，才貌双全。她的才气来自禀赋，没有人教她，一切都是浑然天成。出日成章，字字珠玑，描山摹水，别有情趣，一手好琴，更是绝代。苏小小不像一般的女子，恪守女道，青春年华白白浪费在孤独寂寞的闺阁之中。她是一个性情女子，天性活泼，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约束自己的心灵。

也没有人管得了她，她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青楼的鸨母也拿她没办法，因为苏小小的母亲死之前给了鸨母一大笔生活费。苏小小也很少因为没有了父母而感到伤悲，也从来不认为生活在青楼里就低人一等。

她是自由、快乐的精灵。她喜欢游山玩水，西湖的山山水水都留下了她纤秀的足迹，西湖的山水给了她灵气，讲究浪漫情调的她，将自己的房间布置得幽雅别致，迎湖开一圆窗，题名“镜阁”，两旁对联写道：“闭阁藏新月，开窗放野云。”

也只有她这样的随性女子，才会心血来潮时请木匠为她制作了一辆精致别雅的油壁香车，乘坐油壁香车，穿行于烟花柳巷，还时不时探出头去，几多招摇，她毫不在意。路人见了，无不驻足，议论纷纷，这是哪家的闺秀？

情到深处，苏小小朗声吟诵：

燕引莺招柳夹途，

章台直接到西湖。

春花秋月如相访，

家住西泠妾姓苏。

原来是西泠桥畔的苏姑娘。多情公子见了灵巧的车，娇美的人，无不遐想联翩。

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子，因为太稀有太耀眼的缘故，自然要惹来尘埃。

苏小小的名气日渐传开，慕名来访的男子络绎不绝，苏小小一点不羞涩，大大方方地以诗会友。

苏小小也希望通过诗文结交一些真正有才华而又高尚的男子，但让她失望的是，很多男子说是仰慕她的才华，其实是垂涎她的美色。对于这样的伪君子，苏小小毫不客气，常常用诗文把这些浪荡公子奚落得无地自容。

也有豪门前来提亲，但苏小小不为所动，鸨母好心劝说，让她找一个富贵人家嫁了，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找一个好的归宿吗？

苏小小反驳，富贵人家就一定是女人的好归宿吗？

鸨母哑口无言。又说她这样不成体统，不像一个女孩子。还说，她母亲给的生活费快要用完了，为了生计，也得赶快把自己嫁出去。

苏小小意志坚决：“宁以歌妓为生，身自由，心干净，也不愿闷死在豪门内。”

一年后，苏小小艺压群芳，名动杭州城，成为杭州身价最高的名妓。

这是苏小小自愿选择的一条道路，苏小小从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当世人嗟叹可惜她这一身的才貌时，她笑得从容而自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必在乎别人的眼色，这样的活法才会快乐而充盈。

十八岁，苏小小遭遇初恋。

燕子衔泥，桃红柳绿，又是一年春来到，钟情山水的苏小小岂能错过如此美好的时光？于是谢绝所有来客，独自一人，乘坐油壁香车，来到西湖踏青。

西湖断桥处，遇见了有情郎。苏小小探出头去，只见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骑在青骢马上，眉清目秀，挺拔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举止温文尔雅，少年的目光也正注视着她，一片深情，苏小小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她羞赧地缩回了头，全身酥软——有幸福来敲门。

油壁香车挡住了青骢马的去路，青骢马嘶鸣了一声，苏小小有些歉意地下得车来，怀着慌乱的心向少年行礼。  少年也早已下了马，见苏小小如此这般，有些不知所措，赶紧向苏小小回了一个礼。

然后，苏小小与少年同时抬起头，四目相对，如惊鸿一瞥，再也无法忘记对方。

爱情就这样产生了。

在爱情面前，苏小小没了往日的大方，矜持中，不曾开口说一句话。只是互相询问了对方的姓名，就恋恋不舍地道别了。

这位少年郎叫阮郁，是当朝宰相的儿子，来杭州出差，这是他第一次来杭州，听说西湖的山水美如画，办完公差后就迫不及待地来西湖游览了。

不料遇到美人苏小小，比美如画的西湖更美，于是坠入情网。苏小小的油壁香车已经消失很久了，他依然痴痴地望着苏小小离去的方向。

后来，向路人打探苏小小的情况，叹道，不愧是杭州第一名妓，风华卓越。

可是，他心中有些遗憾，他是地位崇高的宰相的儿子，她是卑贱的风尘女子，两个不同的世界，两条平行线，会有相交点吗？

阮郁长叹一声，唉，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即使他愿意，他的父亲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可是，斩断情丝又谈何容易？长这么大了，也见过不少女子，家里也为他介绍了好几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但是没有一个中意的。苏小小是第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子，说不出什么原因，就是觉得苏小小与众不同，超凡脱俗。

阮郁不堪忍受相思之苦，下定决心去找苏小小。人生难得几回狂，疯狂一回又何妨？

西泠桥畔，门庭若市，想目睹苏小小花容月貌的男子排起了长龙，无奈今日苏小小闭门谢客，原因就是邂逅了阮郁，扰乱了她萌动的情思，心儿早已飞到了阮郁的身上，哪有闲情逸致接待客人。

忧郁中，鸨母来通报，说有一位叫阮郁的公子求见。

苏小小一听，是前日邂逅的少年郎，喜上眉梢，赶紧轻妆淡抹一番，匆匆来见。

苏小小袅袅婷婷地出现在阮郁的面前，一朵红晕飞向苏小小的脸庞，阮郁也一脸的羞涩。

苏小小邀请阮郁参观她的闺阁，阮郁暗自欢喜，爽快答应，随着苏小小上了阁楼。

真是别有一番天地，苏小小果真不同普通的女子，连闺阁也如此别致。阮郁四处观看房间里的陈设，看到墙壁上挂着的诗画时，忍不住念了出来：“水痕不动秋容净，花影斜垂春色拖。”阮郁问这句诗是谁所作，苏小小答：“是小女所作。”

阮郁赞赏了一番，心中对苏小小的爱慕又增添了几分。

以诗为话题，两个有情人摆脱了拘谨，开始谈笑风生。

接下来的日子一发不可收拾，苏小小和阮郁频繁幽会，两个人如胶似漆，缠绵悱恻，总有说不完的话，总有道不完的情，每次都是月上柳梢头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这一天，日落西山，百鸟归巢，晚风摇曳着西湖的涟漪，一片静谧，苏小小情不自禁地吟道：

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

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

在鸨母的撮合下，阮郁和苏小小私定终身。

原本以为是完美的结局，不料却是悲剧的开始。阮郁也不是没有发誓，青山明月为证，阮郁说要爱她一辈子，无论遇到多大的阻力。

然而，在封建礼教面前，一个男子对女子的誓言不堪一击。有情人终究成不了眷属，隔了天涯，两两相望，只能无奈地道一声，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爱情的罪魁祸首自然是永远无法跨越的门第差距，一个前途无量的宰相之子，怎么可以娶一个卑贱的妓女为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他阮郁不要脸，阮郁的父亲阮道还是要他那张老脸的。

于是棒打鸳鸯，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阮道很老道，没有直接拒绝儿子的请求，只是谎称自己有病，让阮郁速归。

本应该把苏小小一起带上，但苏小小性子也刚烈，在没有得到翁姑正式认可之下，她是不会去阮家的。

于是，阮郁独自前往家中，再三承诺一定会回来，然后把苏小小接走。苏小小对阮郁的话深信不疑。可是，谁也无法料到，阮郁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阮郁被父亲软禁了起来，阮郁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阮道又火速为阮郁寻了一门亲事，对方自然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阮郁觉得再也无脸面对苏小小，于是去信一封，说让苏小小忘了他。

望断了秋水，盼来的却是一封断情书，苏小小泪湿青衫，那是苏小小第一次为男人流泪。

初恋就这样夭折，此后的苏小小更加纵情于山水，醉心于诗文，也只有这样才能忘却她心中的伤痛。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力量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情的话，那就是爱情了，经历了一场爱情，苏小小的性情大变，活泼天真已经成为过去，现在的她，成熟、优雅、孤傲。

爱了就爱了，散了就散了。与阮郁的爱情，苏小小没有后悔，她也没有继续纠缠阮郁，千里寻夫，跑到阮郁家中大哭大闹，缘分已尽，又何必强求？天长地久是奢望，曾经拥有就够了。

她还做她的歌姬，西泠桥畔，余音绕梁。

只是，心中对阮郁淡淡的怀念从来没有断过，回忆是那么的美好，这是她坚守的一笔心灵财富，她不愿意割舍。

苏小小敢爱亦敢恨，虽然是一个妓女，却不愿屈辱地活着。“我的心是干净的！”这是她母亲的话，也是她的至理名言。

上江观察使孟浪来到杭州，一个到处拈花惹草的卑鄙男子，对苏小小这样的名妓自然不会放过。

第一日去请，苏小小已经去了别的人家。

第二日去请，下人在门口等到深夜，却见苏小小醉得不省人事。下人回去报告孟浪，孟浪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妓女而已，竟如此难请，明日若再请不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第三日，下人又去请苏小小。苏小小称有病在身，概不接客。

下人急了，找到鸨母，说如果再不去，大人可能要找青楼的麻烦。

鸨母再三劝说，苏小小才极不情愿地来到孟浪所在的酒楼。

孟浪决定要羞辱苏小小一番，好发泄一下他心中的怨气，不过是一个妓女而已，有什么高傲的？

可见了苏小小却被她的美貌和气质迷住了，色迷迷的眼睛盯着苏小小的脸蛋不放，苏小小故意咳嗽一声，孟浪这才回过神来。孟浪想起要羞辱苏小小一事，于是故意指着窗外的梅花让苏小小作诗。

苏小小对孟浪感到厌恶，也知道孟浪的用意，轻蔑地一笑，随口吟道：

梅花虽傲骨，怎敢敌春寒？

若要分红白，还须青眼看。

如此凌厉的诗歌让孟浪很难堪，酒宴结束后，他耍起了小人心计，半路中把苏小小截了回来，给她一个藐视朝廷命官的罪名，把苏小小关进了牢房。  苏小小既不讨饶，也不惊慌，七天后，孟浪不得不把她放了回去，惊叹苏小小有男子一样的气魄。

碧云天，黄叶地，一群大雁往南飞，这样的景象让人伤悲。

在西湖漫步的苏小小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曾经与阮郁相恋的岁月，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应该有孩子了吧？

就在这时，一个酷似阮郁的男子出现在苏小小的面前，苏小小容颜一惊，仔细一看，原来不是阮郁，而是一名穷困的书生。

苏小小见书生愁眉不展，好奇心促使她询问，书生告诉苏小小，他叫鲍仁，苦读诗书，眼看考期迫在眉睫，却苦于没有盘缠赶考。

苏小小见书生并无虚言，毫不避嫌，把她领到自己的住所，拿出她微薄的积蓄，递给书生，并对他说：“愿公子高中。”

鲍仁这才知道萍水相逢的女子就是杭州第一名妓苏小小，感动不已，不停地叩谢，说：“千秋高义，反在闺帏，芳卿之情，铭记在心！待我有成之日，必来叩谢恩人。”

苏小小嫣然一笑，公子高中就是最好的报答。

对一个陌生男子，苏小小却如此慷慨大方，西泠桥畔的妓女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姐妹们笑她傻，她笑而不答，傻不傻，只有她自己知道。

鲍仁满怀感激之情赶赴科举，他发誓一定要高中，然后报答苏小小的恩情。可是，就差一步，鲍仁终究没有实现他的愿望。他高中了，可是就在那一天，苏小小却咳血身亡。

就在鲍仁离去不久，苏小小感染风寒，得了肺疾，天天咳嗽，容颜憔悴。请来大夫，大夫也摇摇头。苏小小也知道自己捱不过这个冬天了，可是她苍白的脸上不见丝毫的悲伤，她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只愿埋骨于西泠，不负我对山水的一片痴情。”

鲍仁匆匆赶到，悲痛欲绝，一身缟素，亲自把苏小小埋在了西泠桥畔。

湖山此地曾埋玉，风月其人可铸金。

西泠桥畔没有了苏小小，一夜之间门可罗雀。

一代名妓就这样离去，留给后世文人一个氤氲的梦。

P1-9

在中国历史上有这样的一群女子，她们绝世、她们独立、她们非凡。我所说的“她们”是青楼里的女子，是沦落风尘的女子，是漂在水中的浮萍。把“非凡”两个字用在她们身上似乎不太合适，会让人觉得纳兰秋有意抬高她们最卑贱的地位。其实不然，她们不但非凡，亦平凡。

为什么要写这样的一本书？为什么要写她们的故事？她们真的值得写吗？这几个问题困扰了纳兰秋一些日子，但写青楼女子是没有任何理由的。纳兰秋只是想把青楼女子真实的生活和真实的情感展露出来，让后人走进她们的世界，了解她们的苦衷，见证她们的才与情。

她们的美貌浑然天成，倾城倾国。在猥亵的目光下，她们却高昂着头，自尊自爱，如洁白的莲花那样盛开在淤泥之上，不染也不屈。

她们的才艺源自上天的恩赐，善歌善舞，天外飞仙。歌喉如百灵夜莺，婉转动听；弹曲如高山流水，胜似天籁。更有甚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让无数男子自愧不如。

她们在达官贵人与文人墨客之间周旋，谈笑风生、饮酒品茗、诗词唱和、缠绵悱恻，成为青楼中一道最靓丽的风景。

一般人都认为青楼女子都是肮脏的、堕落的，这就大错特错了。尽管她们身处最卑贱的地位，却仍然渴望高尚与美好；尽管她们遭受世人的唾骂，却依然保持善良的品格；尽管她们迎来送往一个又一个男子，却依然苦苦守望着一份无望的爱情，等待着一去不复返的他，生死不渝，撼动天地。

人生的漂泊，爱情的无望，结局的凄美，都会让人扼腕、叹息、垂泪。她们总是扮演着悲剧者的角色，让人不得不为她们给予人性的同情和境遇的怜悯。

纳兰秋笔下的这些女子就是这样的一群女子，红颜薄命，心高胜天，如果真的有来生，她们绝对不会选择这条路。这条路虽不寂寞，但风雨飘摇的人生往往使她们看到生活的绝望，爱情的绝缘。可是今生今世，她们必须身负着沉重的十字架，只能凄然地走下去，直到灰飞烟灭，香消玉陨。所以这条路是没有人愿意走的，她们实在是迫不得已。

尽管如此，她们内心深处最渴望的还是听到真爱敲门的声音。在风情万种的青楼里，她们面对着万千男子，微笑而谄媚的眼睛里有一种忧虑的风情，她们心中有最爱的那个男人，只是把自己的心埋藏得很深很深，身体是别人的，但心灵永远属于自己。然而，青春和艳丽的容颜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流逝，逐渐走进衰老。所以，很多青楼女子没有等到心中那个最爱的男人出现，自己便慢慢地老去。即使等到了那个男人，却有情人难成眷属。或者仅仅是一夜的春梦，一夜的酒色风骚，转眼一场游戏，转眼角色背离，女人的痴情独依小楼，望穿秋水，而负心的男人继续寻花问柳，逢场作戏，早已逍遥快活岛，忘掉旧时情。

情路漫漫，她们走得坎坷辛苦，徒劳惘然，留不住一份情。

虽然给了情场失意的男子情感慰藉，她们也有自己的失意，自己的失恋，想得到慰藉却成终生的奢望，但没有放弃过对真爱的追求，如夜蛾扑火，青春而激情的生命在灿烂中死去，而在下一个轮回重生……

她们的故事如歌如诗，她们的遭遇宛如一朵风尘里的落花，悄然落在地上，再也上不了那个枝头。

纳兰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