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成,系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现任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哈尔滨文联副主席、哈尔滨市作家协会主席。《小说林》《诗林》杂志总编辑、 编审。享受国务院专家津贴。曾就读黑龙江大学中文系比较文学硕士学位。1979年开始发表作品。其短篇小说《年关六赋》获1987-1988年度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短篇小说《赵一曼女士》获 1995-1996年鲁迅文学奖,及其他多项奖励。主要著作有:短篇小说集《年关六赋》《良娼》(英文版),《空坟》(法文版),《闲话》《捉襟见肘的日子》《胡天胡地风骚》《欧阳江水绿》《东北吉普 赛>《安重根击毙伊藤博文》等,长篇小说《忸怩》等。随笔集《哈尔滨人》《胡地风流》《影子呓语》,与人合作创作电影《一块过年》,电视剧《快!的士》等,并为央视撰写纪录片《一个人和一座城市》。其作品分别被译为英、法、日、俄、德等多种文字。本书《风流闲客》就是由其编著,收录随笔作品112篇,包括:《中年男人的尴尬生活》、《歌坛与歌者的时代》、《尴尬与磊落》等。
北方的短篇圣手阿成,用充沛的情致以随笔来记录历史和关注现实。他的这本随笔作品集《风流闲客》,一腔悲悯情怀,寻觅名城变迁,触摸世事沧桑。
作为名家随笔系列丛书之一的《风流闲客》由地震出版社出版发行。
我的初恋
到了如此年龄,想到要回过头去谈自己的初恋,不禁哑然失笑。当年的初恋,当年的激情,经过二十多年的跋涉,经过生活的打磨和理性的蹂躏,经过人生各种各样的欲望侵蚀,早已经像干花一样了。若想再恢复昔日的鲜美与灵动,无论如何是做不到了。
逝者如斯了——
人生第一次开始爱慕某个异性,即为初恋。然而,怎样才能确定下来我先前的青春路上的初恋呢。
第一次对女孩子有爱慕的感情,还是在我念初中的时候。当然这里不便说出她的真实姓名。再者说,人家并不知道我居然在初恋她,我是属于那种单相思的学生。许多的青年一定有过与我类似的经历。
青年时代是一个躲不开幻想的时代。这是青年之所以美好的根本所在。一个青年走在街上,一定会发现他喜欢的那种类型的陌生女子。在与那位陌生女子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情爱的火花便一下子点燃了幻想的火炬,并使它熊熊地燃烧起来。这种举着无形的爱之火炬行走的经历,在我的初恋之前,一直在频频地发生着。只要你活着,爱情就会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
爱情还具有某种神秘性和多样性。它既可以是我知彼不知,也可以是彼知我不知,它既可以跨越时空,横穿历史,发疯地去爱一个早已作古的人,也可以违反常规爱上一个比你年龄大得多的人。像那些富公子爱上穷丫头,公主爱上穷小子,这种老套的、确又是绝对真实的爱情“故事”更是层出不穷。
我在念中学的时候暗恋的那个女孩儿,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这是一件很怪的事。为什么一个淘小子会爱上这样一个好女孩儿呢?是美好的品德在心灵中未泯呢,还是一种逆反心理?的确,有相当数量的好女孩儿却爱上了没教养的坏男孩儿,并结成伉俪,相亲相爱。难道这是神秘力量的驱使吗?还是生命的求衡法则?
我暗恋上的这个女孩儿不仅仅品学兼优,而且还是学校女子篮球队的核心人物,中锋。她在比赛场上无论是组织进攻、分球,远投,还是迅速撤回加强防守,她都干得非常出色。她有两条淡碣色的大辫子,辫子偶尔散开地舞动,让我的灵魂飘荡起来。每逢学校有篮球比赛的时候,我都站在离球场略远一点的地方观看着。我不想走得很近,我担心她发现我内心的秘密。在教练叫停的时候,她偶尔也会看我一眼。我立刻表现得非常不屑的样子,我想给她一种印象,那就是,篮球运动很可笑。当然,她只是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看的可能是另外一个人,或者完全是那种无意识的了望而已。我曾很理性地分析过她的这一眼,必须承认这一眼存在着多种可能,但重要的是,我无法排除她是在看我一眼的那种可能性。
事情隔这么多年又这么多年,想必她早已嫁人,早已生子,早已鬓染白霜,满头银丝了。
记得,在初中临近毕业的时候,为了应付考试,我和另外三个淘学生研究后,决定分别与自己同桌的女生商量一下,希望在考试的时候,她们不要把自己的卷子捂得太严,这样我们就可以打小抄、混毕业证了。很快,他们三位做通了同桌女同学的工作,而我单恋的那位女同学却严词地拒绝了我。
我当时差点气疯了,我觉得她不仅仅是拒绝了我抄她的卷子,更重要的是她伤了我那颗单恋的心啊。
可这又有什么法子呢?
然而,考试期间事情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三个同意他们抄卷子的女生一律变卦了,根本不让他们打小抄,并把卷子捂的严严的。考完试,气得那三位男同学直骂。而一直拒绝我抄卷子的她,却大胆而又冷静地帮助了我。
她可真是一位伟大的女性呵。 我就是在那一瞬间看到了自己的渺小与不配的。
中学顺利地毕业之后,我以借书为名想约她出来。那是个秋天,落叶纷纷,走在幽静的马路上,不时有叶子旋落在我的头上。我夹着本打算与她交换的书在马路上徘徊着,一直到土黄色的月亮升起来了……
土黄色的月亮升起来之后,我痛苦地知道,我的单恋残忍地结束了。
那一夜我睡得很好。毕竟我还年轻,才15岁。太小了。
……
在我20多岁的时候,同我的新女友在街上散步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她。她完全变了,佝偻着身子,一脸的病容,她好像叫了我一声,也可能没叫。总之,我立刻躲了。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躲,我并没做什么亏心事。即使我身边有了女友,也是她早年爽约的结果。我并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在当年那个落叶纷纷的秋季,是她用自己的行动给我的明确“答复”:拒绝!
我想,她看到我躲闪而去的身影一定很伤心,很失望,抑或,她只是在迷惑老同学为什么要躲开呢?或许这种迷惑会使她回想起当年的那次爽约,使得她一下子猛地省悟到,哦,那居然是爱情呀。或者……那天的约会她因故来晚了,到了约会的地点,我己经走了……或者,她准时来了,但她却躲在一旁犹豫着,毕竟学生是不允许恋爱的,毕竟她是一个好学生……后来,她眼睁睁地看着我走了……
或许……当初她同我一样,岁数太小了,也仅仅只有15岁呀,一切都浑然不觉呢。
再后来,我从初中的班任老师那里知道了一些有关她的情况。可这时候我己经40多岁了。老师一边粗俗地在大排档跟我喝啤酒,一边说,她高中毕业之后,就下乡了。嘻,那时她已经是中共党员了。党员就是模范和先锋。所以,她在农场一直拼命地干活。她干得太猛了,身体透支了,结果伤了元气,累病了,而且很重……
老师不胜感慨地说,真是个傻丫头啊。
我听了很难过。
老师问我,对了,上学的时候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告诉你,当初我就看出点儿苗头来了。
她现在依然病着,但大家已经把她遗忘了。
有时候,老同学们要搞一搞同学聚会,总要问,她参加么?对方微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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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随笔写作成风。与此互为因果的是,随笔的读者甚众,一些随笔集成为热销书籍就是明证。现在,又有一些颇负名气的作家联袂出版随笔,并冠以“名家随笔”结成丛书,亦是一项引人注目的选题。
在诸类文学样式里,散文是最利于作者表达情思(即感情与意思),也最便于读者接受理解作者情思的一类,而随笔则堪称散文中之精灵。文学的本质是人们对情思的表达,即如梁代诗评家钟嵘在《诗品序》中所言:“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又言:“凡斯种种,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感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英国人爱德华·杨格1795年在《原始作文研究》一书中也作如是说,大意是:一切有价值的文学作品其本质是抒情的,就是发表思考的文学也使用这种原理——只有直接从人们心灵上发生的思想,才值得永垂不朽。六朝文论家刘勰则在《文心雕龙》中直陈文学创作须“因情而造文”而不可“因文而造情”。情思是一切文学创作成功的重要基础,而其关键之处又在于情思的表达和传播。在文学样式中,诗词歌行是至为抒情的一种,故有清代金圣叹“诗者是心之声”一说,然而,囿于诗词歌行的形式格律,人们情思的表达和传播常常会遭遇技术上的困难。小说戏文也常常源于情思、倚重情思,《红楼梦》就有“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之语,然而作者和读者常常会迷失于“满纸荒唐言”以及“无奇不传”的故事中。在情思的充分表达和有效传播方面,当首推散文,而散文中又首推随笔。随笔叙事抒情说理兼备而又文无定法、不拘一格、形式多样、短小活泼,可直抒胸臆,可俯首低吟,可消愁舒愤,可述往思来,较少矫情编造,较少强词夺理,因而作品的斧凿痕迹较之别的文体要少得多。优秀的随笔往往随意走笔而涉笔成趣、涉笔成思、涉笔成理、涉笔成情,有的亲切自然如围炉夜话,有的意味隽永如老僧悟道,有的如诗歌却明白如话,有的像故事却真切感人,故而士农工商爱读,传播效果深入人心。近十余年来,文坛学界、政界商界乃至广大学子民众,随笔写作持续升温,竟有遍地鲜花之盛况。上溯九十余年,五·四时期,随笔亦十分流行,有如火如荼之势。而纵观数千年中华文化史,每值社会转型期,或值社会思潮激荡期、学术繁荣期、文化交流活跃期,只要不是“文网太密”,总有随笔写作与传播盛行。回望历史,思考当下,随笔盛衰其规律大体如此。今日之华夏,正值社会转型时期,思想解放,改革创新,各种利益关系亟待调整,各种矛盾凸显而多发,各种思潮激荡活跃,各类学术艺术流派放言争鸣,而社会主流文化的建设受到广泛重视,传播媒体空前繁荣,随笔写作势必汇成澎湃之势。我们正处在一个改革开放的时代,人们精于观察、敏于感受、敢于思辨,继而要讨论、要倾诉、要抒发、要交流,随笔文体就是最为自由开放、传播便捷的载体,因而这也将是一个随笔作品大量涌现的时代。我们正处在一个求真务实的时代,文学作品、媒介传播稍微过度的矫情雕饰都会使得读者感到不安,因而崇尚简洁而鲜活的随笔写作,帮助我们更确切地对生存状态加以思考和表达,更好地感受哲学意味、人生况味,因而这也将是一个许多随笔作品深入人心的时代。我们还处在一个信息化时代,互联网的海量博客、微博汹涌而至,不断有作家宣称,从此将以博客、微博随笔写作为生,海量博客、微博经过去芜存菁、去伪存真,一定还有大量具有思想性、文学性、学术性的优秀随笔作品得到广泛传播。为此,我们不由得要拍案惊奇:难道这是一个随笔的时代!
现在奉献给诸位读者的“名家随笔”丛书,便是在当下如此这般的随笔热中一个偶然的机会里编辑而成,奉献给读者。丛书作者均为著名作家。有新鲜出炉的第8届茅盾文学奖得主刘醒龙,他的随笔集《人是一种易碎品》,一如他获奖长篇小说《天行者》,真切细腻而多情。醒龙的小说大体是以悲苦、尴尬的底层生活状态作为底子,而随笔作品则把生活写得五味俱全,丰富而驳杂,“易碎品”的意象足以让我们领会作家的多情与敏感。全国中短篇小说奖老牌得主陈世旭的随笔集《谁决定你的世界》,继续着他早年间的获奖小说《小镇上的将军》的深沉,作家本来就长着一双蒙难老将军鹰隼一般的眼睛,一个《谁决定你的世界》的书名引领着一大批直面现实的随笔作品,犹如老将军发出的一连串尖锐激越的追问。号称短篇圣手的聂鑫森、阿成二位,分别来自一南一北,都用充沛的情致用随笔来记录历史和关注现实。鑫森的《名居与名器》,前可见古人,后能顾来者,古意盎然,感慨古今;阿成的《风流闲客》,一腔悲悯情怀,寻觅名城变迁,触摸世事沧桑。还有二位来自楚地的高手刘益善、野莽,前者是诗人兼小说家,后者则是小说家兼随笔作家。益善的《秋林集》浸润着冲淡的诗意,讲述着人生的秋林种种平静而哀婉的情思;野莽的《竹影听风》犹如厉风穿过竹林时发出的刺耳啸声,对着世俗发出一个又一个的追问。一辑六书六君子,面貌气度各不同,相同的是他们的人生态度声气相投,是他们都乐于表达各自对人世间的真情实感,是他们都表达了“从人们心灵上发生的思想”,值得郑重地推荐给读者诸君一读。正因为如此,应几位作者邀约,作为朋友我写下以上的感想,权充作丛书的序。
聂震宁
2011年10月16日于无梦斋
(作者系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中国出版集团公司前总裁)
年光流转,岁月更迭,不经意,又20年过去了。我曾说过,人这一生若是分为10年一组,这一组一组的计算起来,人这一生能有几组的好年景呢?若分为20年一组,就更短暂了。
在我这20年的一组当中,竟不知不觉写了这么多随笔。真可谓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然而,要为这一组随笔写点什么,却又一时无话可说。觉得该说的话大都在文章中说过了。再说,便是多余。然而,作为生命流程中的一组小结,我倒是为这20年获得的种种认识,颇有安慰之感。以至于为这20年光阴没有虚抛感到格外欣慰。
作为一个作家,仅仅是专门地写小说,就单薄了一点,也枯燥了一点,且有制作与架构的嫌疑。若是将生活当中经历的诸多机遇,诸多感慨,甚至闪念般的想法与顿悟,全都写成小说那便是文学的不幸了。须知,闪电般的醒悟、兀然斩获的一句箴言,陌生的风情,腾然而起的批判冲动,连同种种的无奈与哀叹,以及美食的花样与滋味,通常二三千把字足矣,少则几百字即可。何况,把这样的感受写出来,记录下来,与看官交流与交融的作用同样不可小视。我想,这就是五四时期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文人写了那么多的随笔的缘故罢。俨然一个时代的百科全书一样,将历史,将各种人的喜怒哀乐悲思恐惧,乃至政治上的沉浮,自然的美景,流年的风雨,如是集体作画一样,立体的表现出来,成为人类文明的一份重要的珍藏,让后人不仅知今,也知夕也。因而才深受后人及学人的珍视。
在我看,随笔,在某种意义下面它显得比小说更真实,也更真情。小说的作者大多更推崇想象力,几乎一律认为虚构是小说制作工艺当中不可或缺的手段。随笔则不然,既为随笔,自然是随时的记录,零距离的接触,有着第一现场的速度与品质。它也与新闻不同,随笔更讲究美学价值,讲究作家的个性、学养、出身、追求、甚至与记录者的当下心情也息息相关;它与新闻进入社会的方式不同,随笔是直接进入人的灵魂,在精神世界徜徉;随笔同日记也不同,日记不过是一个人一天行为的记录,同商铺之柴米油盐的记录没什么本质的区别。随笔是灵魂的一面镜子,真真切切地照着自己,如实如幻、如诗如画地反映着周围的社会。这就是随笔成为一代人新宠的道理。
我是一个喜欢旅行的人,似乎中国式的文人,自古以来就有远足的潜质。即所谓读万卷书,走万里路。这样得来的感受不仅新鲜,而且还会收获别样的感触,心智的提升。将一路上的新环境、新视野、新心情、新感受,随笔记下,这样的文章既可以称之为一个人的历史,若是大而化之,也可以称之为大历史当中的一股重要组成部分。
随笔记下,看似个人感受,实则也是社会的别一种写真。至少说,会让读者的眼光更远,境界更宽,并从中得到益处。开阔了眼界这自然是没的说了,退一步讲,还可以让看官在这样的交流当中,品咂自己的情感生活,联想自己的种种经历,并开始了新的遐想,营造新的日标与想法。看官在品读当中亦会觉得生活中的万千滋味,思索的百样甘甜,以及种种纠正的必要。所以说,随笔一定不仅仅是生活的记录,也像一个人的影子一样,与众多高尚的灵魂结伴而行。
总而言之,这些年写的随笔很多,苍天在上,何止30万字?因出版家有限制,只能选择30万字作为一集。意在向更多的人,特别是喜欢阿成作品的人做一个汇报,进行一次长谈。在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您把这本书打开,我们的交流就开始了。
阿成
2011年夏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