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微讲述了一个十六的少年和一个三十二岁的女人恋爱的故事,讲述了一个成长的故事,一个爱情的故事,一个关于偶然的故事,一个中年男人回忆的故事。在小说中,作者一改以往的女性口吻,而从一个男性的角度来诉说那段爱恨交加的“姐弟恋”往事。
故事本身很平常,但作者的叙述平稳,细腻,情节又曲折、起伏,波澜迭起,却又决不是去刻意营造故事情节,另外,作者对男性心理的把握也十分到位,这都足以证明魏微不凡的小说功力和叙事才华。小说所焕发出的真实情感以及对人性的反思让人不禁感动与思索。看完这部小说,不由得会想起意大利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那也是一段凄美而感人的隐秘情感。
魏微在小说最后一段叙述得非常耐人寻味,十六年过去了,男主人公下了公交车,希望碰到一个像当年让他心动的女人,但物是人非,似水流年,伴随人的只是那或悲或喜的回忆。就是这回忆牵引着读者,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夏天的美丽传说。
本书是魏微的一部长篇小说,主要内容是写一个男孩子与一个大他十六岁的女人之间的故事,这故事当然涉及爱情,还有成长,或者还可以说,这里面还将隐约涉及年轻的理想。
故事的叙述是第一人称的回忆,一个私生子身份的男孩子“我”,因为与父亲和继母关系的紧张,一个人前往北京学习画画,却在公交车上与阿姐相遇。素来以行骗为业的阿姐习惯性地骗了“我”,在一场冲突之后,我和阿姐渐渐产生了感情,于是我开始了两年的跟随阿姐的迷幻生活。阿姐继续自己的骗子职业,带着我在各个城市穿梭。而我也在这奔波中渐渐长大、成熟。同时陷入对阿姐的痴迷中无法自拔。阿姐在带着我的时日里,她时而任性,时而乖巧,时而天真,时而世故。她坚持让我始终远离在她的工作之外,并要求我一心把画学好。这个复杂而简单的女人,让我爱恨交加,无法拥有,却又无法离开。
作家魏微曾在小说的后记中说,这个故事是有真实的背景材料的。我们从小说的故事情节中似乎很难找到佐证。但是,这没有关系。当读者对于我和阿姐的感情充满好奇、理解和共鸣时,我们只能说这是一部相当不错的小说。作家非常细腻地一步一步描绘了我和阿姐这样隐秘而又艳丽的情感,这细微而曲折,幽深而辽远的爱情,不管形态怎样,最后都是感动。
倘若单单是爱情,作为一部长篇小说,就会多少有些单薄。作家魏微在处理这个问题时,很好的在爱情当中铺写了我的成长这一很重要的线索。其中关于我中学时代的叙述,很让人想到《美国往事》中的镜头,这种青春期的飞扬莽撞情愫,以及后来一个男孩子在成长中对于情感、责任乃至理想的理解,也是这部小说值得读者细细体味的地方之一。如果说,同样是姐弟恋色彩的《朗读者》那么深入人心,那么《拐弯的夏天》在大的时代背景以及人物性格的深层刻画上,还是显得简略了些。当然,这也是一个作家不断成熟的期待空间。
我在这里要说的一段往事,是很多年前了。那时我十六岁。还是个孩子。——隔了很多年以后,我不得不承认,那时我确实是个孩子,而不是男人。
我这里有一张年少时的照片,放在旧相册里。不记得是哪一年了,大约正在念初中,十四岁,或者十五岁?照片上没有日期。我希望它是1986年,在那一年里,我遇上了阿姐。
我很想知道,在遇上阿姐的那一年里,我长什么样子,穿什么样式的衣服,有着怎样的神情。这对我来说,是一种纪念。
真奇怪,我觉得自己老了,常常回忆,有很多感情,偶尔会走神。才三十出头,有很多次恋爱,目前未婚。
至于生活,怎么说呢,我不想说它很糟糕,这不确切。我也不认为我过得足够好,有很多资本。我没有资本,只有经历。可是经历并不重要,是不是?
经历是浮光掠影的,于我,它一段段的,呈片段性地展现。这一段和那一段之间又是无关联的。我并不以为,我的经历会在我身上留下烙印。绝不会。我也不允许。
事情就是这样,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开始想起阿姐。一开始,只是不动声色的,我想起某年夏天,也许是春夏之交,我来到北京。我在公交车上遇上了阿姐。
我想起了她的容颜和轮廓,她的白短袖衫和鹅黄裙子。一切是那样的清晰,触手可及。一切都像是真的,就像在昨天。我知道,有一件事情即将发生,它在我的生活里,它是回忆。它不可阻挡,来势汹涌。
我已经很多年不再想起阿姐了,我忘了她。这是真的,自然而然的,没费一点力气。那时我年轻,两年后吧,我十八岁那年,遇上一个可爱的姑娘,并爱上了她。
那是类似青梅竹马的一段恋情。是呵,青梅竹马,我甚至来不及亲她的嘴唇。她只允许我亲她的眼睛、睫毛、额头,诸如此类。只允许我把手放在她的胸部以外,臀部以上。她并不漂亮,可是声音稚嫩爽口,有新鲜果汁的气味。我在这其中投入了感情,只可惜维系了半年,就散了。
从那以后,我马不停蹄地谈恋爱。我只想说,那时我荷尔蒙分泌旺盛,有无限的精力,我热爱女人。并且自以为是一个男人。
某种程度上讲,自从遇见阿姐以后,我就是。
我看着我年少时的那张照片,久久地端详着。我的旧相册里还有一些照片。大体上,我把它们按时间排列。我看见了一个男人,从他坐在婴儿车里开始,他睁着茫然、空洞的眼睛,没有思想。他把手含在嘴巴里。
他坐在镜头里,四肢伸开。大约有些惊恐。下肢的连接处,有一个小肉疙瘩。很多年前,我奶奶叫它“小逗号”。我奶奶说,这可是金贵东西,男人要靠这个当家的。
我奶奶还说了一些什么,我不记得了。总之,邻居的阿婶大妈们笑了起来。我从小就跟奶奶一起生活,在那条拥挤、闻得见槐树花香的巷子里长到七岁,直到离开。我没有母亲。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没能看见母亲。我奶奶说她死了。我小叔告诉我,你父母离婚了。
所有的说法莫衷一是。
我甚至怀疑过,我是个野孩子。从来没有父母,是从树权间掉下来的。我与这个家庭也没有必然的联系,是他们从路边偶尔捡回来的。
有一次,邻居小伍文绉绉地对我说,你是私生子。
我回家问爷爷,什么叫私生子?
我那很有学问的爷爷一下子怔住了。他从躺椅上坐起来,把报纸搁在一边,俯身看我。他说,这是谁告诉你的?
我说,私生子就是野孩子吗?
我爷爷打量着我,说,有人叫过你野孩子吗?
我点点头。
我爷爷把我拉近身边,握住我的手。隔了很久,他才说,你不是野孩子。第一,你的父母都在外地,但是……他们分开了。你父亲在读大学,你母亲住在另一个城市。他们现在过得很好。第二,你是爷爷的孙子,我们都很爱你。
我点点头,转身走了。我觉得自己快要哭了。从前,我是个敏感的孩子,内向、害羞、多情。一点点善意和伤害都能感觉到,也一直小心翼翼的。后来变了。我变成了一个我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当然,这跟阿姐没有关系。在遇上阿姐之前,我就变了。在少年时代,我开始过上另一种生活,跟童年完全不一样。在这里,我丝毫没有后悔的意思。我不后悔。对于走过的路,做过的错事,遇到过的女人……现在,我都能坦然接受。
当然,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时间和经历。这是后话。
我从不试图,要对我这一生做出总结。太早了些,我今年三十二岁。可是常常感觉到体虚赢弱,医生说是心脏问题,关系不大。
我们家族的人都死于心脏,这是遗传。我叔叔死得最早,卒年二十八岁。我爷爷死于五十六岁的壮年,距他被平反亦不过两年。那时,我们已搬离了那条拥挤嘈杂的小巷,回到自己的住处。那是一幢带院落的两层小楼。平时,我爷爷种花,植草,我们家还栽种了葡萄。更多的时候,我在画室里看见爷爷,墙壁和桌布上落下很多颜色。
我爷爷是画家。
大约半年前吧,我父亲也死了。我去奔丧,眼看着他被推进火炉里,烧成灰,成烟。我在殡仪馆的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等他的骨灰出来。我想着这个与我渊源很深的男人,极偶尔的一次失误,他把我带到人世。
我的出生是个误会。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可是他死了。五十二岁,心脏衰竭。
现在想来,在我赴南京奔丧的那段日子里,我确实精神恍惚。我和继母就父亲的后事做了安排。我机械地做着这一切,还强打精神,安慰悲痛中的继母和妹妹。
我继母说,小晖,你长大了。她哭了起来。
我说,我已年过三十。
时间过得真快,我嫁给你父亲的时候,他也是这个年纪。——比你要略大一些。她打量我一眼,深深地叹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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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微的作品在细微处显示出内在的穿透力,平实、质朴中会涌溢出生活复杂的意味,提示我们忽略的那些伤痛。她的作品不仅写出青年人的热情和渴望,也写出底层人的艰辛和倔强。魏微作品总是具有一种明媚而鲜亮的气质,在任何时候,她的作品都有光亮透视出来,都有机智和期许引领心灵行进。
—— 陈晓明
魏微的声音,远听细腻安然,敏感纯净。细察之下,其笔触淡漠,却有热情和生命力蜇伏其间;文字缠绕处,常流露出为时间束手的隐秘忧伤;克制的叙述背后,俨有波光潋滟。她既以不易察觉的细节方式靠近了人类内心的危险临界,又以对人性的宽容唤醒了我们关于温暖的朴素回忆。
——曹文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