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爱摄影的布兰卡“奉子完婚”,可婚后的生活既不浪漫也不温馨。她本想以孩子维系婚姻,但孩子生下即死,留给她的却是无尽的痛苦和惆怅。此时,有妇之夫海梅闯入了她的生活,给她带来了快乐和慰藉。为了不欺骗丈夫,布兰卡离婚了,但海梅为了维持其乏味却安稳的婚姻而疏远了她。为了生存,也为了发掘自己的摄影天赋,布兰卡决然闭关自守,埋头自己所喜爱的摄影。她终于成功了,作品得到了自己所崇拜的权威人士阿尔贝托的赞赏。尽管这两人惺惺相惜,互诉衷肠,但历尽沧桑的女主人公在与他一夜云雨之后悄然离去。因为她找到了内心的自我,能够不必依靠男人而生活。
《你身体的印痕》表面情节是一名年届不惑的女摄影师布兰卡的感情纠葛。通过她对往昔岁月的追忆与重构,把一个女人内心的狂想与日常生活混杂渗透,一方面展现其个人生活在数年中的巨变:结婚、丧子、离婚、情变、领悟;另一方面则让读者看到一名优秀的职业女摄影师艰辛的成长过程。故事尽管忧伤,不幸,甚至悲惨与不堪,但作者没有夸大酸涩凄苦的情绪,而是让女主人公超越精神苦难,自我救赎,寻找心灵的归宿。整部小说弥漫着一种真挚的情感又略带魅惑气息。
小说的结构设计独具匠心。每章开头的斜体字部分用很短的篇幅描述布兰卡和知名摄影家阿尔贝托云雨后,在黎明之际她不辞而别前后的思绪。作者着力描绘了光线的变幻和某些日常用品,并用之制造“幻觉”的元素,强调出想要传递的意念。随后,巧妙地进行天马行空的时空转移,将笔触从眼前移至过往,展开对往昔生活的叙述。
布兰卡没能记起来是怎么处置自己的东西的,把它们丢在什么地方了?衣服在哪一刻掉下来的:或许是他导致了癫狂:她的衣服,一条围巾,就像她喜欢戴的那些,一条细细长长、质地柔软的围巾,肯定有些别头发的卡子,会有耳钉或许也可能有串项链。匆忙和必然性迫使她随随便便地把所有这些小物件扔在任何地方,仿佛它们的命运已不属于我们了。
她还温热的身体上,有几乎察觉不到的印迹。若不是精疲力竭阻断了继续向前的步子,那些印迹本应是一个成型的草图。可她觉得躯体断开了,臀部依旧感到发烫的手留下的印痕,就像要在牲口身上打上烙印的灼热生铁,烙铁在鲜活的肉体上深深按压下去那样。大腿内侧的肌肤生疼,这片如此细嫩柔软之处,那些如同做一种每一步都必须踩在点上的儿童游戏般沿着地面上一条想象的线波浪般摇摆行走的女人们都会有摩擦感。仿佛她此时被黎明时分的冰冷冻僵了的双腿,在经历了一次恶魔游戏之后,终于得到了休憩。或许她生活中所有脚步的结局就是摩擦。她把双脚抬离地面,不再继续把从门下涌来的夜间寒气吸入体内。她抱紧两腿,头埋在两膝之间。之所以保持这样的姿势,是知道阿尔贝托在身后躺着……
……她第一次接近阿尔贝托是在索菲亚家的一次晚宴上。
那天晚上她根本没有出门的欲望,实际上,没有哪天晚上她想出门。很久以来,没有找到哪怕一个理由,好到花花世界里转悠转悠,行走在陌生人当中,或是跟相识的人聚聚。总之,她不需要和外人来往。没什么要她这么做。她相信自己已营造出一个小小的宇宙秩序,一个封闭的生活体系,无法想象有外人闯入这个世界。这种孤僻状态并非源自一个冷酷的决定,确切地说她没有能力对事对人产生兴趣。在她和其他人之间什么都没有,他们之间的连接仿佛易碎的编织物,一点点地破碎,她的命运似乎绽了线。
晚宴之前的几天,她就想给索菲亚打电话,打算随便找个理由说不去了。可怜的索菲亚,她不愿理会,不懂或不能理解布兰卡。最近这几年,布兰卡确实变了许多,她跟索菲亚相识之初不是这样的。布兰卡从未如此。她所遭遇的变故是一连串事实的后果,兴许索菲亚无法体会其悲痛之深,可她至少领会得到那些关键事件,它们使布兰卡变成这样子。索菲亚大概明白她为什么没有出门的欲望,哪些又是她变化的原因。甚至于在布兰卡躲避尘世最初的日子,她们还谈过。即便如此,索菲亚仍再三尝试把布兰卡从离群索居的状态中拉出来,她做任何事都是为把布兰卡拽到人群中。的确,结识阿尔贝托的愿望令布兰卡犹疑。可是,有什么必要认识他呢?干吗去忍受失望呢?去认识所仰慕的人,通常令人大失所望。事实总会欺骗。
什么奇怪的推动力促使人们想以固定且惯常的方式期盼相见?对布兰卡来说,想到有一个朋友索菲亚就足矣。在家里或是编杂志时念着她;时常记起她,把她带进自己的思绪里,确信她依旧活着。然而索菲亚不分享这种理解友谊的方式:索菲亚需要检验,需要友爱的实证,需要积极地参与对方的生活。她要介入布兰卡的生活。
布兰卡常常听任电话作响而不接。屈指可数想起来接电话的那几次,布兰卡就碰上了索菲亚。布兰卡无计可施,只能对索菲亚撒谎:有几次装出对即将举办的摄影展充满期待,对其进展表示欣然;另外几次抛却了愉悦,显得烦恼不快。布兰卡的托辞,那次展览是她为了给自己的深居简出找些意义而编造出来的,展览必然带给她这样那样的头疼事。布兰卡如此这般,试图将自己的言词更逼真地传递给索菲亚:差不多有两年,为了不必给不出门做出解释,她都用同样的借口;她把生活变成了一连串的托辞。布兰卡最初几次跟索菲亚提到摄影展,确实没骗她:曾有一刻虚假的明了,那一刻,布兰卡相信终于找到了法子,从停滞中出来。然而,从那以后,好几个月过去了,工作却止步不前。布兰卡不很清楚在哪道坎,对手头之事失去了兴趣。虽然布兰卡确实可以接受自己走过了一段长路的事实,毫无疑问,那无足挂齿:可这漫长的求索带给她的是对工作结果不感兴趣。相当长时间里她把这一展览计划神圣化了,它究竟缺什么,布兰卡抓不到那确切的缺失。
布兰卡几乎总是拒绝接受朋友的邀请,借口和别人不认识,没心思去,或者感到自己没有结识陌生人的能力。然而,这次索菲亚预见到了一切,在布兰卡开口之前,索菲亚就肯定地告诉她,是一次小范围的晚餐,仅是些要好的朋友。
“唯一你不认识的人就是阿尔贝托·马丁,不过我想该是把他介绍给你的时候了。”
阿尔贝托是当下最优秀的摄影师之一,那次机会证实了他的名气。布兰卡差不多看过他所有的作品,他的展览更是一场不落。听到阿尔贝托的名字,布兰卡沉默无语,不知所措,目光落在了那幅挂在工作室墙上的阿尔贝托自拍照片上。那是好几年前的一张照片,阿尔贝托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力量。痴迷的双眼,有点打卷的褐色短发,眉毛细长,小嘴巴,双唇紧闭。那种目光,那双炽热、生机无限、狂野不羁的眼睛搅扰了布兰卡的心绪。布兰卡曾读报追踪过阿尔贝托事业发展的每一步。她有阿尔贝托的摄影集,还在电视上看过他好几次。阿尔贝托是她的榜样,她的偶像,她的导师。数年来阿尔贝托的那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它们始终如一,带着显著的彩虹印记。它们从正面观察她,斥责她,滥用她的亲近。阿尔贝托是布兰卡唯一的无言证人。他是那些照片的作者,照片让布兰卡想到他,对他感到疑惑,联想他,直觉感应他。他有怎样的声音,他的举止如何,他认识布兰卡时,会怎么走向她。布兰卡想起阿尔贝托最近一次摄影展介绍图册的封面:朝着一个建筑物的大门行走的一名女子。布兰卡觉得阿尔贝托使用了一种其他摄影师从未用过的色彩,看上去是黑白相片的感觉。灰色基调带着泛蓝的彩虹色连同无比纯净的白色,赋予那个形象一种令人惊异的曲线,好像赋予那名女子浮雕感,悬浮在那个空间。整幅照片使人感到一种孤寂,柔润,无法化解,呈现琥珀色。那女子仿佛一个影子,在光线微弱的幽静围栏里逶迤前行。最近一次布兰卡出门恰恰就是去参加阿尔贝托在马德里最重要的一家画廊举办的开幕式。跟每次一样,布兰卡迟到了。索菲亚告诉她阿尔贝托的讲话很精彩,她本想把阿尔贝托介绍给布兰卡。P2-5
引向“自己房间”的最短路径
玛丽亚·特雷莎·费尔南德斯·德·拉·维加
在一首优美的诗中,何塞·安赫尔·瓦伦特写道,重要的“不是看见什么而是看本身;不是眼睛而是目光,是尚未看到的状态”。看世界远远大于看见世界;看世界是观望世界领悟世界,以我们的思维水平和我们的感觉理解世界。看是中性的,而目光则总有一个角度、一个方向。
我们所有人都在学习看世界和思考世界。假若开列一份曾经教我们区分生活细微差别,教我们理解我们的存在、环境以及我们自己的作家名单;假若思索这些作家在作品中向我们展示的人物与情景,我们将很容易地证实,目光确实不是中性的。
有多少作家多少作品中的人物为女性?在这些女性人物中,我们在多少人物的身上曾经找到认同感?为什么?是因为她们拥有与我们这些女读者,作为“女性的”而不是“客观的”读者具有相同的态度、愿望和梦想吗?男性们,他们也会和我们一样,经常感到被排除在外吗?
不难回想,我们最初接触阅读时读到的大多是男作家的书,书中的人物如同一面扭曲了镜中人五官的镜子,呈现出男人和女人固定的形象。少女及年轻女性在这面镜子中无法辨认出自己。出于好奇、诱惑或是神秘感,出于自己的需要或是他人的推荐,她们在选择读物时开始将女性作者纳入阅读名单。
这时候我们才意识到,那些令人陶醉的伟大文学、伟大作品,是不能依据作者的性别来分类的,然而性别确实能左右作品中呈现的某些生存方式,这些方式启发读者或是抵达出乎自己意料的境地、或是永远脱离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从而束缚或开拓我们的个人现实。尽管文学作品是虚构的,它还是教给我们如何体验新的情绪感觉,如何唤醒沉睡的那部分自己。
我们女性过去一直缺乏榜样和参考。当我们出现在文学作品中,毫无疑问那些作品在我们的心灵和思想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然而在那些作品中,女性有时更接近那些社会“定义者”所赋予的形象,而不是假如我们自己懂得选择或者能够选择便会选择的形象,最后甚至我们自己也接受了这种被定义的形象。正因为如此,我们需要一面女性自己的镜子,并在看这面镜子的时候,清楚性别之分无非是一种社会概念,与那句容忍了许许多多失望和失败的格言“男女有别”无关。而且,值得庆幸的是,人性随着我们的理智和情感对它的关注而变得更加坚强。
我认为世上没有比书籍更好的老师。我找不到比出版一套丛书更加实用有效的方法使这一切开花结果,我能为此丛书作序感到非常荣幸。这套丛书将收录西班牙当代女作家被翻译成中文的作品,由此中西两国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对话将不再只是一个愿望。
这无疑是把我们引向“自己房间”的最短路径,这间私密的、个人的、不可转让的房间使我们成为——“人类天性”的奇妙悖论——接受并把握现实的男性和女性公民,因为我们可以对一切怀有梦想,甚至那些仿佛不可能的梦想。
祝贺这一出版计划的两位发起者——北京塞万提斯学院院长易玛·孔萨雷斯·布依女士和西班牙驻中国大使馆文化参赞卡门·莫雷诺女士。祝贺塞万提斯学院全体工作人员、西班牙大使及使馆的所有男性和女性职员,祝贺那些在“雄辩的沉默”和“光明的黑暗”中工作的人们,你们使这项倡议成为今天即将出版的实物。
作为西班牙一位女性副首相,看到那些写作的女性再次伸出友好的手,使中西两国从此联系更加紧密,合作更加顺利,是一种荣幸。
(本文作者系西班牙王国政府第一副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