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石溪——我的小时候》作者沈石溪一共甄选了10个童年成长故事，“哭比笑好”“路要靠自己走，别让人搀扶”“一觉醒来是早晨”“远方，有洁白的海鸥”“面对风雨花的忏悔”“菩萨看得见”“多一点心眼，温情就不会流失”“真诚能否换来真诚”“自由的风筝”“为了让你多看我一眼”，通过这些故事，我们窥探到作者的成长轨迹和生活印记，其中有对人性的探索、语言的幽默、对青少年成长问题的关注和鲜活真实的人物，独特的经历能够给读者带去更多的启示和感动。

《沈石溪——我的小时候》以自传体的方式，忠实记录了这位动物小说大王的成长经历。正如沈石溪自己所言：作品里面所涉及的人与事，都是我的亲身经历。对于一个作家来说，童年的记忆，就是文学创作的蓝本，一位作家的每一部作品、每一个故事，都可以在他童年经历里找到生活的胚芽。我在西双版纳动物王国度过了青少年时代，所以我呈献给读者的就是一个被命运抛到热带雨林的城市少年与各种动物相依为命的传奇人生。

哭比笑好

路要靠自己走，别让人搀扶

一觉醒来是早晨

远方，有洁白的海鸥

面对风雨花的忏悔

菩萨看得见

多一点心眼，温情就不会流失

真诚能否换来真诚

自由的风筝

为了让你多看我一眼

有一首流行歌曲，很多人都会唱，歌名就叫《笑比哭好》。每次我听到歌星在台上捧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反反复复地吼着“笑比哭好，笑比哭好，笑比哭好……”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就会在我的灵魂里响起来——哭比笑好。

据我母亲讲，我一生出来体重只有两千克，瘦得像只小老鼠，但哭声却十分响亮，且能不间断地一口气哭上四十分钟，怎么哄也哄不好，把奶嘴塞进我的嘴里也堵不住我的哭声。我哭得天昏地暗，哭得人心惶惶，连接生的护士小姐都束手无策，只得笑着对我母亲说：“你生了只哭触包！”

“哭触包”是一句上海方言，碰一碰就要哭的意思，当然是含有贬义的。

不幸的是，整个少年时代，我的绰号就叫“哭触包”。

我小时候确实很爱哭、很能哭、很会哭，姐姐少分我两粒盐津枣，我要哭；走路跌了一跤，我要哭；母亲板起面孔来骂我一声，我要哭；作业没有做好，我要哭；老师罚我站墙角，我要哭；甚至有人叫我一声“哭触包”，戏谑地盯着我的两只眼睛说“气象预报，现在是晴转阴，马上要落雨了、落雨了”，我真的就会眼睛眨一眨哭了起来……每次哭绝非干打雷不下雨的假哭，我哭起来货真价实，大颗大颗的泪珠一串串往下滚，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真正的涕泗滂沱。

可惜，世界上没有哭的比赛，不然我是有可能拿金牌的。

母亲很忧虑地对我说：“侬这样欢喜哭，一点也不像男小囡，啥人都可以欺欺侬，看侬以后怎么做人呀？”

父亲不止一次地威胁我说：“侬眼睛大，泪腺特别发达，会得哭，是Ⅱ伐？我明朝送侬到医院去，叫医生给侬眼皮上缝掉两针，大眼睛变小眼睛，这样侬大概就可以少落点眼泪了。”

听到这话，我赶紧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双眼，越发哭得伤心，哭得噎气，几乎要哭晕过去。

每每这个时候，奶奶就会迈着一双粽子似的小脚，心急火燎地奔过来救驾，把我揽进怀去，愤愤不平地说：“除了观音娘娘身边那对金童玉女，谁家的小孩不哭的吗？”

“哭哭哭，哭煞星投胎，扫帚星下凡，再这样哭下去，家里都要被他哭霉了，哭穷了，哭败掉了！”父亲狠狠地说。

“小囡的眼泪，线穿的铜钿，是吉利的。”奶奶据理力争。

邻居中有个男孩和我同龄，绰号叫“小猴子”，长得尖嘴猴腮。他十分顽皮，经常翻墙到公园里去捉麻雀，偶尔还干点其他偷鸡摸狗的事。同龄人，又都是男孩，我和他自然经常在_起扎堆玩耍。仿佛老天爷特意安排似的，小猴子几乎从来不哭。有一次他到弄堂口那个大饼摊去买大饼，大饼三分钱一只，他有一张一分的纸币太烂了，大饼摊那个麻皮老头不卖给他，他气坏了，趁麻皮老头不注意，将挂在炉子边上专门夹大饼用的那把长长的火钳拿了就走，转到另一个大饼摊用那把火钳换了五只焦黄香甜的大饼。过了两天，他又想故技重施，再占一次麻皮老头的便宜。他在大饼摊前转悠了半天，见麻皮老头转身揉面粉去了，便像上次那样，伸手去摘挂在炉子边的崭新的火钳。谁料麻皮老头早就怀疑那把旧火钳是小猴子给顺手牵羊了，一见到他，就暗地里将火钳的两只铁耳柄放在火炉里烧得烫手。小猴子一捏上去，手掌便吱吱冒青烟，烫掉一层皮。他疼得咝咝咝地倒吸冷气，眼眶里蓄满了泪，但就是不哭出来。小猴子的父亲是个码头工人，喝了点酒以后，打起孩子来绝不留情。有一次小猴子将家里的十斤粮票偷出去卖给了粮贩子，结果被他父亲发现，把他吊在房梁上。三九严寒，他被剥掉了裤子，屁股上被皮带抽得横一条竖一条布满紫血痕。即使这样，小猴子也只是像杀猪似的干号了数声，没有掉泪。要是换了我，流的泪肯定可以洗澡了。周围的邻居都将我与小猴子比较，说他坚强、勇敢，将来一定有出息；言下之意，像我这样爱哭的人，将来一定是没有出息的。

那时候，我已经十二岁，读六年级了，知道爱哭的男人会被人瞧不起；知道社会推崇的男子汉是宁可流血也不流泪的硬汉；知道眼泪对男人来说，是窝囊的象征，是无用的别名，是软弱的代名词，是没有出息的标签。我想，我不该再这样动不动就哭了，我对小猴子在皮带的抽打下表现出的那种宁死不屈的英雄品格既敬佩又羡慕，很想向他学学，于是，便真心诚意地向他请教不哭的诀窍。

“你是不是事先吃了什么药，所以挨揍时身上就不觉得疼了？”我问道。

“要是真有这种药，我就要像吃炒豆一样天天买来吃，省得我要咬碎自己的牙齿。”小猴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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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眸苦难而叉精彩的童年

沈石溪

我祖籍浙江，出生在上海宁海路亭子间。那里是典型的上海老城厢，老式弄堂，石库门房子，七十二家房客，拥挤不堪。在上海，环境好、有钱人居住的地段称为上只角，环境差、穷人居住的地段称为下只角。我住的弄堂解放前叫程家码桥，解放后叫中华里，是典型的下只角，四周都是底层老百姓，裁缝、木匠、掮客、小贩、小偷、瘾君子、黄包车夫……三教九流，干什么的都有。那时不但没有计划生育，还鼓励大家生孩子，做“光荣妈妈”，所以每个家庭都有好几个孩子，少则三四个，多则八九个，甚是热闹。由于孩子多，大人根本管不过来，当时养孩子比现在养猪还粗糙，完全放任自流，爱干什么干什么，尤其是男孩子，一帮一帮，吃了饭就出去玩，斗蟋蟀、养麻雀、举杠铃、练拳头、踢马桶、打弹弓……什么淘气的事情都做过。半夜还聚集在黑黢黢的弄堂口，一面抽香烟，一面对过路的女孩子吹口哨。

上海人对这类男孩有个别致的称谓：野蛮小鬼。

这种地方，如果不加整治和管束，就是繁殖地痞流氓的温床。

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渐渐长大的，身上也免不了有点野蛮小鬼的烙印。我对上海底层老百姓的生活耳熟能详，尤其对上海野蛮小鬼的心态和做派熟悉得一塌糊涂，可以说已经融在血液中了。

我看过一些作家自传，不少人出身于书香门第，孩提时阅读过大量中外优秀童话，有个爱讲故事的外婆，从小沉浸在一种香软的艺术氛围里。对此我羡慕得直流口水。我小时候几乎和书籍无缘，家境贫寒，入不敷出，父母没兴趣也没能力为我买书，家里除了学校发的教科书外连一本闲书也没有。外婆住在宁波乡下，几年才见一次。见了也不讲故事。

我从小体弱多病。正常的婴儿出生后有从母体带来的先天性免疫，出生几个月内不会生病。可我是个例外，我出生才六天，就因肚脐化脓而被送进了医院。从此，我与医院结下了不解之缘。童年时代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是，奶奶迈着粽子似的小脚，走到床边摸摸我的额头，深深叹一口气说，怎么又发高烧了啊！于是，奶奶背着我去医院，照例要做让我头皮发麻的青霉素试验。

由于多病的缘故，我从小瘦弱，长得像芦柴秆，至今仍无须减肥。因为瘦弱，常遭同龄孩子的欺负。记得刚上小学一年级时，班主任见我乖巧听话，又长得清秀，便委任我当班长。但仅仅当了一个月班长，我便被撤职下台了，原因很简单，男同学都小瞧我，女同学也不听我的话，根本没法行使班长的职权。班主任挺同情地抚摸着我的脑袋说，你呀，人挺聪明的，学习成绩也不错，就是太软弱了。唉，男孩子像你这样软弱，将来怎么在社会上立足哟！

……

人家是红袖添香夜读书，我只能是一边打蚊子一边读书。

就这样艰苦奋斗三年整，我的第一篇散文《金竹瑟》发表在《云南日报》文艺副刊，第一篇动物小说《象群迁移的时候》也在《儿童文学》杂志上发表，凭借着聪明和运气。我从此磕磕绊绊地走上了文学创作的道路。

《沈石溪：我的小时候》和《沈石溪：我的动物朋友》这两本书，是我对童年和青少年时代生活的一次回眸，里面所涉及的人与事，都是我的亲身经历。对一个儿童文学作家来说，童年的记忆，就是文学创作的蓝本。我是这样认为的，一个作家一生可以写很多作品，可以编很多故事，但每一部作品、每一个故事，都可以在他的童年经历里找到生活的胚芽。我在上海下只角度过了童年时代，所以我呈献给读者的就是一个来自上海底层社会身体瘦弱的野蛮小鬼苦难的成长历程。我在西双版纳动物王国度过了青少年时代。所以我呈献给读者的就是一个被命运抛到热带雨林的城市少年与各种动物相依为命的传奇人生。这是自传体小说，也是灵魂的自我剖析，希望能得到读者喜爱。

2014年1月26日写于上海梅陇寓所

沈石溪的作品中主客观的对立和人物的内心矛盾都非常激烈：痛苦、凶险、狂狷、粗犷、野趣，_切都如此强烈；冲撞、捶击、淬砺，一切都如此壮烈！它向时代和心灵的纵深处召唤壮美的感觉，召唤思索和奋发。

——韦苇（浙江师范大学儿童文化研究院教授）

作者通过写动物而写出了人间万象，看到这些动物的生命历程，我们仿佛也看到了人类自己。

——张之路（著名儿童文学作家）

这些故事真诚而质朴地讲述着一个人的童年，让我们真切地体味着一个人成长的真实轨迹。没有掩饰，没有浮夸，有的只是一个看似弱小的生命蓬勃、坚韧生长的勃勃生机。

——余雷（作家、儿童阅读推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