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悲怆颓放的明代才子际遇，从一个全新的角度了解明代文学。

现在，让我们随着作者，穿越五百年的时光，在明代才子们的满篇珠玉中去拾掇那些离尘绝俗的灵慧之气。

“绿杨影里苍苔上，为惜残红手自拈。”

花落兴叹，花落须惜。唐伯虎、高启、李贽、汤显祖等明代的众多文人，他们淡漠功名，泥涂轩冕，寄情于山水田园、钟鼎彝器、琴剑石印之间。明代才子们在现实铁壁前的焦虑、倦怠、失落和麻木，都淋漓尽致地浮于纸面。

让我们一起走近明代的才子，感受他们肠中的冰炭，心中的波澜。

江湖夜雨，本名石继航，诗词鉴赏类畅销书作者，CCTV4《中华情》诗意系列特邀撰稿人及文学顾问，河北卫视大型文化类季播节目《中华好诗词》第三季状元。出版作品有《长安月下红袖香》《煮酒论道：逍遥世间的绝妙智慧》《华美的大唐碎片》《馥香记》《宋朝的腔调》等数十部。

壹｜梅花屋主王元章　　/001

白日力作夜读书　　/002

此志竟萧条，衣冠混泥涂　　/005

野火殊无侣，江梅自得春 　　/009

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013

贰｜好洁傲世倪云林　　/021

天生孤僻人皆罕　　/022

得君佳句清如玉　　/028

逸笔纵横意到成　　/032

叁｜神追太白高季迪　　/035

江边茅屋风雨晴，闭门睡足诗初成　　/036

松柏长新坟，荆棘生故址　　/040

赖有声名消不得，汉家乐府盛唐诗　　/045

肆｜神童才子解春雨　　/053

当时下笔眼如虎　　/053

东华天未晓，明月满阑干　　/056

吁嗟属镂锋，置尔国士冤　　/062

展卷如对龙虎姿　　/066

伍｜桃花庵主唐伯虎　　/069

秋榜才名标第一，春风弦管醉千场　　/071

邻解皇都第一名，猖披归卧旧茅衡　　/073

亲知散去绨袍冷，风雪欺贫瓦罐冰　　/077

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　　/079

只此便为吾事了，孔明何必起南阳　　/083

漫劳海内传名字，谁信腰间没酒钱　　/085

百年障眼书千卷，四海资身笔一枝　　/090

陆｜惊世骇俗李卓吾　　/103

浪翻古今是非场　　/104

世皆欲杀身殂狱　　/108

通身是胆通身识　　/112

柒｜悲怆傲世徐青藤　　/117

病奇于人，人奇于诗　　/118

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　　/133

捌｜伉壮不阿汤显祖　　/137

谁道叶公能好龙，真龙下时惊叶公　　/139

即事便成彭泽里，何须归去说桑麻　　/143

玉茗堂开春翠屏，新词传唱《牡丹亭》　　/147

壮子殇来魂易断，微官抛去路难行　　/153

玖｜风流放诞屠长卿　　/159

只因风月将身陷，未许人心直似针　　/161

赤水之珠屠长卿，风波宕跌还乡里　　/162

雌风病骨因何起，忏悔心随云雨飞　　/166

拾｜云间野鹤陈眉公　　/171

不是闲人闲不得，闲人不是等闲人　　/173

多著述以当富，载清名以当车　　/177

尔曹空恨咸阳火，焚后残书读尽无？　　/181

拾壹｜纵情适世袁宏道　　/189

人生不得行胸臆，纵年百岁犹为夭　　/190

都将舌上青莲子，摘与公安袁六休　　/193

研酒和来香泛帖，瓶花吹落湿沾书　　/199

拾贰｜云中探爪程羽文　　/211

拾叁｜红尘历幻张石公　　/235

茶淫橘虐，书蠹诗魔　　/236

劳碌半生，皆成梦幻　　/243

后 记　　/251

贰 好洁傲世倪云林

说起近乎“洁癖”型人物，大家首先想到的可能是《红楼梦》中的妙玉。然而，妙玉是小说里虚构的人物。历史上著名的“洁癖”型名士，除了宋代的米芾，最为知名的就是元末明初的书画名家倪云林。

对于米芾，史书记载，他“好洁成癖至不与人同巾器”。其实从现代人的卫生习惯来看，不和别人共用毛巾脸盆什么的是很正常的生活习惯，并不为奇。而倪云林的很多习惯，那才堪称“洁癖”。

倪云林本名倪瓒，字元镇，又字玄映。他同样有不少的“马甲”（别号）：如荆蛮氏、净名居士、朱阳馆主、萧问仟卿、云林子等。由于倪瓒以画闻名天下，“云林”二字多用于题诗题画，故最为知名。

倪云林是太湖之畔的江苏无锡人。他家境极富，从小就无忧无虑，过着蜜罐里的生活，所以也就养成了这十分离奇的“洁癖”。

天生孤僻人皆罕

据《古今笑史》等资料记载，倪云林每天洗头时要换水十几次，穿上衣服，也要拂振 N 次（N ＞ 10）。对于日常用品，也要求极高——“性好洁，文房拾物，两童轮转拂尘，须臾弗停”。两个小童儿换着班给他擦文房四宝等杂物，片刻不停，生怕沾上半点儿尘土。室内的“清洁卫生”如此细致倒也罢了，就连院里的大树，也让仆人没早没晚地不停挑水擦洗，以致将树皮洗烂，树木也因此枯死。

倪云林如此好洁，但自己总不能不大小便吧？古代并没有抽水马桶，但倪云林却有独特的办法。据明代顾元庆的《云林遗事》记载，倪云林的厕所是这样的：“其溷厕以高楼为之，下设木格，中实鹅毛。凡便下，则鹅毛起覆之，一童子俟其旁，辄易去，不闻有秽气也。”他的厕所是一座非常高的楼，底下有木格子，填铺着洁白的鹅毛。倪先生的“人中黄”一落下来，就被鹅毛裹去，旁边守候的童子马上将鹅毛除去更换。上面解手的倪先生是一点儿臭味也闻不到的。

明代的《寓园杂记》记载，仆人从远处每日挑山泉水回来，倪云林必用前桶煎茶，后桶洗脚。其原因是：后面的那桶水有可能被童子的屁气熏脏，所以用来洗脚。

有一次，当时的著名文人杨廉夫（杨维桢）请倪云林喝酒。从杨廉夫和倪云林现存的诗作中看，他们的关系曾是相当不错的。杨廉夫有《访倪元镇不遇》一诗：“霜满船篷月满天，飘零孤苦未成眠。居山久慕陶弘景，蹈海深惭鲁仲连。万里乾坤秋似水，一窗灯火夜如年。白头未遂终焉计，犹欠苏门二顷田。”诗中对倪云林充满了仰慕之情。倪云林也有《寄杨廉夫》一诗：“吴松江水春，汀洲多绿 。弹琴吹铁笛，中有古衣巾。我欲载美酒，长歌东问津。渔舟狎鸥鸟，花下访秦人。”看来二人交情不浅，却因为如下这样一件事反目成仇。

杨廉夫这个人也有个怪癖。他大概是“恋足狂”，对于女子的小脚和绣鞋特别有兴趣。酒筵间，见到有舞女玉足纤纤者，往往就当场脱掉人家的鞋子当酒杯，还美其名曰“金莲杯”。这天，他和倪云林一起吃饭喝酒，杨廉夫又玩这一手，脱妓女的鞋当杯传饮。这可把倪先生恶心坏了。倪云林大怒，当场就掀了桌子。

杨廉夫也恼了，于是酒席不欢而散。后来两人因此交恶，终生不再见面。

倪先生这样“爱干净”，所以对于女色也极少沾染。但倪云林毕竟是男人，性取向还是正常的。他难得有一次看上了著名的歌妓赵买儿，让她留宿在家中。但总是疑心她不干净，于是让赵买儿反复洗澡。等到上了床，倪云林把赵买儿从头摸到脚，一边摸一边闻，闻到赵买儿的私处，觉得有些异味，于是又让她去洗澡。结果洗了三四次，倪云林还是觉得不干净。最后天也亮了，倪云林也没心情了——“东方既白，不复作巫山之梦”。但倪云林还是讲道理的，钱一点儿也没有少给。赵买儿后来和人说起这件事，笑得前仰后合。

倪云林清洁如此，所以也极少留人住宿。有个姓徐的好友，和倪云林交情很不错。倪云林有次破例让他住下了。但是晚上倪云林老是担心他弄脏了自己的屋子，夜里三四次转到窗前倾听。果然，倪云林听到似乎有微微的咳嗽声，于是他心中“大

恶”。第二天他就赶快命童子去找痰迹。其实人家只是咳嗽一下，哪里有什么痰？但倪云林不信，严命索寻。最后童子无奈，拾起一个有斑痕的枯叶说是找到了，倪云林掩鼻闭目，令扔到三里以外。

《红楼梦》中的妙玉对饮茶之道，讲究很多。比如，林黛玉问了句：“这也是旧年的雨水？”她就冷笑，说林妹妹是“俗人”，又说什么“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但是饮驴”之类。倪云林同样有这些变态规矩。他素好饮茶，还喜欢用核桃、松子肉和珍珠粉合成小块，如石头一般，放在茶中，名曰清泉白石茶。其实我觉得他这茶也就新奇好看。茶中混了这些东西，味道反而不纯了，并不见得就多好。

有个叫赵行恕的人，是宋朝宗室后人。倪云林一开始还看得起他。两人坐定后，倪云林让童子捧上这种“清泉白石茶”。赵行恕也许正好渴得很，于是大口大口地喝起来，也没有感到茶水有什么特别。倪云林恼了，说：“我以为你是皇孙贵裔，才让你喝这种茶。哪知道你一点儿也没有品位，真是俗物一个。”于是他一甩袖子，走进内室，再也不理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