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小王子》由圣-埃克苏佩里著，张小娴译，是一部儿童文学作品，也是一部写给成年人看的童话，用圣-埃克絮佩里自己的话来说，是写给“还是孩子时”的那个大人看的文学作品。整部小说充满诗意的忧郁、淡淡的哀愁，用明白如话的语言写出了引人深思的哲理和令人感动的韵味。这种韵味，具体说来，就是简单的形式和深刻的内涵的相契合。整部童话，文字很干净，甚至纯净，形式很简洁，甚至简单。因此，这部童话的译文，也应该是明白如话的。

《小王子》(Le Petit Prince)是法国著名作家、诗人、飞行员圣-埃克苏佩里(1900-1944)写下的最著名的作品，一九四三年出版后，七十年来风靡世界，已被翻译成超过二百五十种语言，售出两亿多册，是全球印量仅次于圣经的经典文学作品。

译者张小娴是华语世界最受欢迎的爱情文学作家，迄今已出版超过四十本小说和散文。其作品感人肺腑，语言温柔又犀利，使她成为每一个读者的爱情知己。她以优美的语言风格将《小王子》重新演绎，为这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注入了新鲜而隽永的味道。

水井旁边有一堵破墙。第二天傍晚我工作回来，远远看见小王子坐在那堵破墙上，双腿悬在半空。我听到他说：

“你忘记了吗？不是这里。”

一定有另一个声音回答了他，因为他回答说：

“对，对！是今天，但不是这里。”

我朝那堵墙走去，没看见到任何人，也没听到声音。但小王子又回答说：

“对，你会看到我那时在沙上留下的脚印，你只需要在那边等我。我今晚会到那边去。”

我离那堵墙不到二十米，依然没看见什么。

静了半晌，小王子又说：

“你有好的毒液吗？你肯定不会让我吃苦太久？”

我停下脚步，心都碎了，却还是不懂。

“你现在走开吧，我要下来。”小王子说。

这时我望向墙脚，吓得跳了起来。在小王子面前的，是一条只需要三十秒就能置人于死地的黄蛇。我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我的左轮手枪，一边急忙往后退。但是，那条蛇听到了声音，它不慌不忙地，像喷泉的小水花般没入沙里，发出微细的金属声，从那堵破墙后面溜走了。

我冲上去把小王子从墙上抱起，他的脸像雪般苍白。

“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跟蛇说话？”我问他。

我松开了他常常戴着的金黄色围巾，用水湿润了他的太阳穴，又给他喝了一点水。现在，我不敢再问他什么了。他忧伤地看着我，双手绕着我的脖子，他的心跳就像一只中枪垂死的鸟儿般。

“真好，你找出了引擎的毛病。你可以回家了。”他说。

“你怎么知道？”

我正要告诉他我把飞机修好了。我本来以为没有希望。

他没回答我，却说：

“我也一样，我今天也要回家了。”然后，他难过地说，“那远好多，远好多。”

我深知道一件不寻常的事要发生了。我像抱着婴儿般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他却好像要掉进深渊里，我拉不住他。

他仿佛茫然失落在远方，凝重地对我说：

“我有你画给我的绵羊、装绵羊的箱子，还有口套。”

然后，他朝我哀伤地笑笑。

我等了好长时间，看着他渐渐清醒过来。

“亲爱的小家伙，你怕——”我说。

他无疑是害怕的，但他还是微微笑了，说：“今天晚上我会更怕。”

再一次，我意识到一些无可挽回的事情快要发生，我呆住了。我深深知道我没法接受再也听不到他的笑声。对我来说，他的笑声就像沙漠中的一池清泉。

“小家伙，我想听到你的笑声。”我说。

但他对我说：

“今天晚上就刚好满一年了。到时候，我的星星会在一年前降落的地方上头。”

“小家伙，告诉我，你和蛇的约定、什么见面的地点，还有星星，只是个噩梦吧？”

他没理会我的请求，却说：  “重要的东西是看不见的。”

“我知道。”

“就像那朵花一样。如果你爱上某颗星球上的一朵花，那么，晚上只要望着天空便会觉得甜蜜，所有星星都开满了花。”

“我知道。”

“水也一样，因为那个滑轮和绳子，你给我喝的水就像音乐般美妙。你也记得邪滋味有多好。”

“我知道。”

“晚上你会抬头望着夜空上的星星。可惜我的星球太小了，没法指给你看。不过，这不是更好吗？这样我的星球对你来说便会是天上其中的一颗星，那么，你会爱上天空里所有的星星。它们全都会变成你的朋友。对了，我还有一份礼物要送你——”

他又笑了。

“噢，小王子，亲爱的小王子！我爱听那笑声！”

“这就是我的礼物，就只是这样，跟我们一起喝水时一样。”

“你想说什么？”

“每一个人都有星星，”他说，“但它对每个人的意义都不一样。对旅人来说，星星是引路的。但对另外一些人来说，那不过是天上的小光点而巳。对学者来说，星星是待解的问题。对我曾认识的那位实业家来说，星星是财富。然而，所有的星星都是默然不语的。你，就只有你，会拥有别人都没有的星星。”

“你到底想说什么？”  。

“我会住在其中一颗星星上，我在其中一颗星星上笑。所以，当你晚上望向天空，便会看到所有的星星都在笑。你，就只有你，拥有会笑的星星！”再一次，他笑了。

“当你的哀伤平复下来(时间会抚慰一切哀伤)，你会庆幸你认识我，你永远都会是我的朋友，你会想跟我一块儿笑。为了重寻那份快乐，你有时会打开窗。你的朋友会很惊讶你竟然对着天空笑。然后你会告诉他们说：‘对啊，星星总是让我想笑！’他们会以为你疯了。这是我的小小恶作剧！”

他又笑了。

“这就好像我给你的不是星星，而是无数个会笑的小响铃。”

他又笑了，忽然严肃起来说：“今天晚上，你不要来。”

“我不要离开你。”我说。

“到时候，我看起来会痛苦，就像快要死去。就是这样，不要来看我，犯不着。”

“我不要离开你。”

“我把这个告诉你，是因为那条蛇。你千万别让它咬你。蛇是恶毒的生物，它可能会为了好玩而咬你。”

“我不要离开你。”

他念头一转，又放心了：

“还好，它们咬了一口之后，应该没有毒液再咬第二口。”

那天晚上我没看到他走，他无声息地离开了。当我追上他的时候，他走得又快又坚定。他只跟我说：

“啊！你来了。”

他握着我的手，看上去仍然很担心。

“你不该来的，你会难过的。我看起来会像死了一样，但那不是真的。”

我没说话。

“你得明白，那儿太远了，我不能带着这个身体走，太重了。”

我没说话。

“我会像个废弃的旧壳般，一个旧壳没什么好伤心的。”

我没说话。

他有些泄气了，但他还是试着说：

“放心，那会很好。我也和你一样，会看天上的星星。每颗星星都是一口有生锈滑轮的水井，所有的星星都会倒出清凉的水给我喝。”

我没说话。

“多好笑啊！你会有五亿个小响铃，我会有五亿口水井。”

然后，他不再说话，因为他哭了。

“到了，让我一个人过去吧。”

因为害怕，他坐了下来，然后，他说：

“你知道的，我对我的花儿有责任。她是那么脆弱！那么天真！她只有四根没用的刺来抵抗这个世界。”

我坐了下来，因为我再也站不稳了。

“就是这样，没有别的了。”

他仍然有些犹豫，然后，他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我却动都不能动。

一道黄色的光闪过他的脚踝，他站住了，没有叫出声来，像一棵树那样轻轻倒了下去。因为是在沙上，甚至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P101-109

心中的小狐狸

那年，为了翻译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有一段日子，我几乎每天跟它厮磨。

一读再读，最喜欢的还是狐狸那一段。

狐狸跟小王子说：

“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便会彼此需要。

对我来说，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对你来说，我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小王子想起了玫瑰，这朵花驯服了他。

小王子也驯服了狐狸。

从此以后，狐狸看到了金色的麦田就会想起小王子的金发。它虽不吃小麦，却爱上了麦田的风声。

当离别的时刻降临，狐狸却悲伤难舍。

小王子说：

“都怪你。我从来不想伤害你，你偏偏要我驯服你。”

也许，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头小狐狸。

我们渴望被自己喜欢的人驯服。

要是他驯服不了我，我根本不会爱他。

可是，一个人给驯服了，就得有流泪的准备，就得明白失望和悲伤随时会降临。

小王子不也是这样爱着他的玫瑰吗？

可是，玫瑰爱他么？

一天，小王子来到一座开满了玫瑰的花园，他心里想念的却是故乡 B-612 小行星上他那朵独一无二的、老是让他牵挂和伤心的玫瑰，因为玫瑰驯服了他。小王子看到千百朵玫瑰，比他那朵孤芳自赏的玫瑰要漂亮得多，然而，他爱的终究只有他那朵玫瑰。

为什么偏偏是那朵骄纵的玫瑰而不是别的？纷纭众生、千万人之中，为什么唯独是她映入他的眼帘？她真有那么好吗？有那么难以割舍吗？还是，这一切只因为她驯服了他？他走过一个又一个星球，却始终放不下对她的思念。深情终究是一趟孤独的旅程，她是他永远的牵绊。

小王子不也是那只被他驯服了的小狐狸吗？我们都是傻痴痴的小狐狸，徒具一副精明的外表。放不下一个人，甘愿被他驯服，只因他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的。他纵有许多的缺点，但他圆满了我。爱情是彼此之间至为甜蜜的臣服。

张小娴

二〇一二年九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