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一只鸟》一书19万字，收录了作家文金近年来创作的9篇小小说、12部短篇小说和1部中篇小说。书中既有直面现实的系列小小说《城中村纪事》、中篇《在抽筋中成长》，也有极富想象色彩的短篇《寻找一只鸟》、《紫翅椋》等作品，追求真善美的主线贯穿始终。原陕西省文学院院长常智奇认为，文金“是一个行走在传统的现实主义创作道路上的作家”，“他的作品真实、鲜活，滚动着朝晖中晶莹的露珠”。

《寻找一只鸟》是一部中短篇小说集，由飞翔、俗世和成长三部分，约二十二篇小小说组成。作者文金想像丰富，文采飞扬，结构完整，语言流畅。读之使人难忘，发人深思。小说素材来源于作者的生活实践和作者身边的事件，在小事中明理，在小人物身上见高尚，歌颂美德，对丑恶的现象和不文明的言行进行了批判，引导人们要树立爱自然，敬畏自然，和谐共处的理念，要树立真、山、美；要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世界和明天的生活才更加美好。整集充满了积极向上的正能量。

文金小说集序

飞翔

 鹰

 寻找一只鸟

 苍蝇

 紫翅椋

俗世

 高跷

 老孙头寻根

 南墙

 戏迷

 城中村纪事(小小说9篇)

 姊妹发屋／静儿／栓柱的情人节

 唐大妈餐馆／小蒋／两个摩的手

 老黄的电脑／铁头献血／梦游的人

 陆姑之死

成长

 幻灭

 十八岁的故事

 性爱狂欢

 在抽筋中成长

 灵性的光耀探索的魅影(代跋) 张兴海

鹰

第一次见到张着巨大阴影的铁鸟轰轰隆隆从空中掠过时，能五正在河里捉泥鳅。他听到奇怪的响声以为打雷了，抬眼一看，天晴得好好的。他又以为耳朵有小虫子捣乱，就恶狠狠地给水面吐了两口唾沫。水里的小鱼翻着细花吞食了唾沫，可是耳朵里的响声更大了。能五这才直起身，用沾满青泥的胳膊胡乱抹了抹眼，发现一只肚皮贴着膏药的怪鸟，像箭一样“唿”地从头顶飞过，两只僵死的翅膀硬邦邦地闪着寒光，几乎将他竖着的几根头发都削掉了。

能五是村里最蠢最笨的孩子，他十二岁了，连一句话也说不浑全。如果伙伴们前一天骗去了他的鸟蛋，第二天他才会发觉；父亲上午打了他的屁股，下午他才会伤心得哇哇大哭。能五哭也哭不长久，因为他很快就忘了自己为何而哭。能五没有伙伴，如果邻家小他五岁、矮他一头的囡囡能称之为他的伙伴的话，那他的童年还不至于太孤单。

对于能五来说，人生最初的记忆正是从他十二岁见到铁鸟的这天开始的。这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太多，能五每次想起，头就像灌满了沙子的皮球，累得脖酸颈痛；对于这起事件及其细节的搜索和再现，总会让他满头大汗，像中暑虚脱一般。

掠过头顶的怪鸟鼓荡起了能五的好奇心，他像一匹受惊的马驹，扑通扑通膛过小河，吧唧吧唧踩过田坎，刺啦刺啦蹿过灌木丛。当他吭哧吭哧爬上坡顶时，看见盘旋的大鸟在飞走前，嘟噜嘟噜下了一串带着哨音的蛋。

这些蛋蛋像长了眼睛，直扑坡腰的老柿子树。柿子树下坐着歇息的能五的爹娘，还有囡囡和她娘——他们同样好奇地看着大鸟。大鸟下完带哨的蛋，他们就轰的一声变成了尘土。能五的爹和娘完了蛋。囡囡和她娘完了蛋。老柿子树完了蛋。蛋也完了蛋。

除了那只逃走的鸟，只有能五目睹了这次令人瞠目结舌的变化。尘烟散尽，亲人和邻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棵苍老的柿子树说不见就不见了——它安静地在这里站了一个多世纪，与世无争，最多用粗糙的树皮挂破过能五的裤子，划痛过他的牛牛。

能五所能记起的大概就是这些。此前，他的记忆就像空转的磨盘，什么也没有留下。这些排山倒海、汁液四溅、尘土飞扬的记忆本该刻骨铭心，一草一木、一针一线、一举手一投足都该纤毫毕现，可是我们不能对能五求全责备，毕竟他只有十二岁，而且曾经蠢得一无是处。

木匠苦苦是囡囡的爹，他在院子向天空瞄棺材板的角线时，看见了那只鸟。但他不相信能五说的鸟蛋会吃人，吃完连骨头也不吐。后来，坡腰一连串焦黄发烫的土坑和碎尸万段的柿树，才让苦苦相信了失去妻女的真实。

苦苦在坡腰找见几块碎肉几片破布，把它们分别装进四个连夜赶做的小棺材盒子，入土为安。埋完亲人，苦苦拉起跪在一旁的能五说：“能五，你现在就是我的儿。你要叫我爹。”

“爹。”能五叫道，满脸呆相。

“你得跟我学手艺。”苦苦说着，将一个鸟状的墨斗塞给了能五。

“爹。”能五又叫了一声，依然满脸呆相。

苦苦开始手把手教能五木匠活，他想让能五变成和自己一样远近闻名的木匠。可是能五笨得像一根无甚用处的空心杂木，睁着牛铃大的眼。也会打偏墨线刨坏木料。苦苦只得叹着气，安排他干些力气活。

别看能五整天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可对声音却出奇地灵敏。有几次那只大鸟从很远处飞来，别人都没听到，能五听到了，还一口气跑上坡顶眺望。小伙伴得知能五没了爹娘，觉得他可怜，对他格外关心起来，常常和他没话找话：

“能五，你爹和你娘呢？”

“死了。”

“怎么死的？”

“鸟蛋吃了。”

“鸟蛋还会吃人？”他们每次都故意装出初次听到的样子。

“连骨头都不吐呢！”能五脸上露出狡狯的笑容，看到伙伴们显出惊讶不已的样子，他得意地解释道，“鸟蛋肚子小，吃那么多人，就‘呼’的一下撑死啦……”

这样的问题问了无数遍，同样的回答应了无数遍，可他们乐此不疲。

一天，能五一脸严肃地走到苦苦面前说：“爹，我要学手艺。”

苦苦吃了一惊，他看见能五使劲搓着手，掌心满是墨汁，就训斥道：“学尿咧，连墨斗都拿不稳！”

“我要跟你学手艺。”能五继续努力地搓着手，固执地说。

“我一直在教你，可你啥时候上过心？”苦苦嘴上抱怨着。

“我要学你全部的手艺。”能五坚定地说。

“你？”苦苦用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能五，他觉得能五一夜之间开窍了，懂事了。他心里开心归开心，但还是讪讪地扯开话题，“我八岁就跟着师傅学，到现在有三十年了。灵醒的徒弟想学我的手艺，至少也得二十年。”P3-5

文金小说集序

在陕西70后青年作家群中，公路交通系统的刘峰同志(笔名文金)是一位有影响的青年作家。在2015年农历正月十一举行的纪念《中学生文萃》创刊20周年集会上，他约我为他即将出版的小说集写序，我欣然应诺。

因为，我知道他是一位对文学怀有神圣感、敬畏感，且勤奋、刻苦、执著创作的青年作家。对他的创作，较之于其他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

他从秦岭北麓的楼观台来到古城长安，协助陕西教育学院的丁仁祖老师编辑《中学生文萃》时，我应丁仁祖老师的邀请，曾担任该杂志的特邀编委，不时到编辑部去；他早年创办西北首个纯文学网站——“接触·陕西青年文学网”，我在陕西省作协的机关刊物《陕西文学界》上介绍、宣传他们的网站，并发表了他的一组小小说作品；他们与陕西教育学院组织召开陕西70后青年作家创作座谈会，我代表省作协出席并讲话；我在《延河》杂志社工作时，发表了他的短篇小说处女作；他出版的第一本纪实文学集及时送给我……在与刘峰的交往中，我感受到了他的善良、真诚，看到了他在文学创作道路上行走的艰辛与努力。

刘峰，是一位写生活、写记忆、写阅读、写情感的作家。他的作品没有在形而上的层面抽象地思考艺术与生活的关系，他更多地在所观、所想、所感，在现实生活的大地上，培育自己艺术审美的艳丽之花。他的作品真实、鲜活，滚动着朝辉中晶莹的露珠。

刘峰，是一位写人性、写生活、写历史的作家。他的作品没有在形式、技法的层面上追求花里胡哨的象征和匪夷所思的超越，他更多的是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作品故事的完整性上下功夫。

他是一个行走在传统的现实主义创作道路上的作家。这次出版的中短篇小说集《寻找一只鸟》，集中代表了他的这种艺术追求和创作水平。

刘峰擅长在讲故事中完成人物形象的塑造和作品主题的揭示。他是一个写青少年时代阅读记忆、人生历史记忆的思考型的作家。他没有经历过抗日战争，却给抗日战争的历史题材注人了自己的艺术特性。他从人性出发，表现民族的爱国主义精神。

刘峰是一个歌颂和平，表现战争对人性摧残的作家。他的《鹰》《陆姑之死》等作品都是这方面的代表作。

刘峰是一个重视生命描写，写青春、写成长的作家。《鹰》中的能五，是一个生理发育比较迟缓、性格执拗的孩子；他笔下的陆姑出污泥而自清，以身报国。他在人的社会价值和历史价值的基座上，思考生命的价值和意义。他的《性爱狂欢》在自然法则的“森林”中，表现人性对真、善、美的追求，对假、丑、恶的扬弃。他的《幻灭》《十八岁的故事》等作品，都集中反映了他的这种追求。

刘峰是一个崇拜英雄的作家，他的不少作品都流露出英雄主义精神。能五造飞机、张巡孤军守城、阿郎拼死与市侩野蛮者血战……都是在英雄崇拜思维模式下编织故事情节，塑造人物性格。刘峰英雄主义的精神表达，是建立在“英雄配美人”的模式上的。不同的是刘峰崇拜英雄，也崇拜女性，更崇拜女性英雄。他有一种女性英姿拯救、支撑、辉映男性英雄的思想。陆姑、天香等就是这样的形象。

刘峰很注意作品在表达形式上的一致性。《鹰》的作品中鸟一样的飞机、鸟一样的木匠用的墨斗，《性爱狂欢》中自然界的动植物生存的样态，人类社会中人的情感方式。作者在形象、形式的对位、应和、扣合中，寻找作品思想情感表达的艺术性、严谨性和统一性；在人类的感性和理性、灵与肉、社会法则与森林法则的对立统一中，表现人类走向文明的斑斑足迹。

刘峰在小说的语言上追求朴素、妥帖、准确，富有叠字复唱节奏的绘声感。例如他在小说《鹰》中描写能五时写道，“他像一匹受惊的马驹，扑通扑通膛过小河，吧唧吧唧踩过田坎，刺啦刺啦蹿过灌木丛。当他吭哧吭哧爬上坡顶时，看见盘旋的大鸟在飞走前，嘟噜嘟噜下了一串带着哨音的蛋”，“大鸟下完带哨的蛋，他们就轰地一声变成了尘土。能五的爹和娘完了蛋。囡囡和她娘完了蛋。老柿子树完了蛋。蛋也完了蛋”。他在《陆姑之死》中描写，“张巡缓缓走下城墙，意外地发现已经断炊五六日的瓮城，再次支起大铁锅点燃了篝火。噼噼啪啪燃烧吱吱扭扭流油的干燥木材像进军号角一样嘹亮，唱彻全城”。正是这种语言为他的作品增色不少。

刘峰还年轻，我希望他在工作之余，坚持在文学创作这条道路上走下去，写自己身边的人和事，写感动自己的公路人，写出更新更美的作品来。

2015年4月28日于长安大明宫遗址公园

(常智奇：陕西省著名文艺评论家，研究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任陕西省文学院院长、《延河》杂志执行主编。著有《整体论美学观纲要》《文学审美的艺术追求》《中国铜镜美学发展史》等理论著作8部，多次荣获国家级大奖)

灵性的光耀 探索的魅影(代跋)

文／张兴海

刘峰是我结识的文学青年中品性纯正的一类。我极喜欢而且敬佩的就是这样的年轻文友。这类朋友中有不少意识纯净性情却忠厚而略带拘板，或是思想平庸缺乏锐气的老好人。刘峰却是纯真热情而机敏乐观，又不乏独家见地的思想与灼灼闪耀的才华，还有峥嵘丰茂的文采。这是我近日读了他的中短篇小说集后的总体印象。

刘峰是很早(大约15年前)就让我记住的一位笑嘻嘻的小青年，那时候的《拘谨的思索》，就像他的长相，朝气蓬勃，稚气未脱，用周至人的话说，“娃相没变”，但足显初生牛犊的赳赳天性。《旁之边兮》可见现实生活中无所不在的眼光与独自冷静的思考。《包家山纪事》是直面现实的描写、议论与抒情。在时光、时代与个人生活前行的步履中，笑嘻嘻的刘峰内藏勃勃雄心，我欣喜而欣慰，刘峰是一个潜质很深的有定力的作家了。

我很佩服的评论家李星曾说：一个作家写的短篇小说的水平，可以代表他后来写长篇小说的水平。当然，这是一个大致规律，不是绝对定律。这话在会上引起了争议，但是大多数人认可了这个判断。说这话的用意是鼓励青年作家重视写短篇小说。我读刘峰即将出版的小说集，确实，兴趣盎然。显然他的阅读借鉴不凡，不少篇目，以叙述为基调的语境，表现的题旨是很难一眼望穿的。《鹰》《南墙》《幻灭》等大部分篇章具有现代探索的色彩，看似荒诞不经，却含有难以言说的意味。《性爱狂欢》是当代命题下的神话传说，以假设为条件的社会环境提供了很大的想象空间，让浪漫的笔触自由舒展，人物的极致心理与夸张动作尽可能地异乎寻常。一对异性在特殊条件下相爱并在特殊的场合度过新婚之夜，动物性与人性同在的夫妇生活，确实相当特别。但不论是怎样的一个故事，都在表现一种爱情观婚姻观乃至人生观，都是在刻画人物。对于写成的这个结局无可厚非，但是我想，如果在高潮中再起波澜，一对情侣感情升华后明知故犯，双方决心打破戒律，结局凄凉悲壮，可能会更加感人一些。这个短篇呈现了小说的魅力，它不光是思想认识意义的表达，主题之外，如万象森列的浩瀚、生物竞长的峥嵘、繁衍求存的蓬勃，给人一种奋发图强的激励。这就是好小说有深度感悟生活亦体现作者艺术素质的地方。《戏迷》基本是常见的写法，也表现常见的人生思索，却在情景设置与剪裁方面美妙精到，一层弥漫的诗意让题旨朦胧有趣。《城中村纪事》是一组人物速写，很见作家功力，寥寥数笔让人物性情毕现，小小段子皆有深藏的命意。中篇《在抽筋中成长》是地道的老实笔墨，讲述一个来自山区的天才少年在都市中学的遭遇。天才少年注定要在平庸的人群中连遭不幸，熟悉的校园生活作者写起来处处逼真生动，但如此细致展开，也就显示了此种写法的弊病，故事虽有波折而余味不足。刘峰的正义感、悲悯情怀、人世的急切、救世的热望，都可以从这些不同样式的文本中明显呈现。我强烈感到他笔下的诗意几乎篇篇笼罩，这是一种风格，见天性见才情，一些作家很难做到的。

虽然我看到一个青年作家的作品有不少地方超过了我这个老朽，但也应该冒着“以己昏昏，使人昭昭”的风险，自不量力地指出他作品的一些不足。我觉得一个志存高远的作家，应该有写大作品的意识，周至话叫“吃大馍”。我想起路遥、陈忠实、蒋子龙，他们的中短篇成名作，分别是县委书记、村支书和厂长，这些拿事人关键时期决定许多人的命运。直至今日，领导干部以及各界精英，他们往往成为人们目光的聚集点，他们身上折射的社会问题更复杂更剧烈。因而可以说，写重大的社会现象、深刻的时代命题、深藏的精神呼应，与写怎样的人物，关系极大。这样的人物，这本书中是少了些。有不少生产第一线、身经大场面、阅人处事较为复杂的生活经历，又有阅读视野的广阔、各种文体的尝试，刘峰以后上更高的台阶，极有可能。一个有定力的作家，不在乎一时一事，不在乎眼前沉浮，笑嘻嘻的刘峰有这样的聪明、这样的品位、这样的人格，值得我们期待。

一管之见，运笔匆匆，不知刘峰以及读者诸友以为如何？

2015年5月11日于乡下朗然斋

(张兴海：副研究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周至县文联名誉主席，长篇小说《圣哲老子》获第二届柳青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