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的电影明星舒适、慕容婉儿和凤凰，他们各自人生的精彩故事虽然都能独立成章，但他们的生活、事业和爱情又是那样地密不可分、紧密相连。本书用平实的文字和诸多尘封了岁月记忆的老照片，共同演绎了这老一代中国电影明星的艺术与感情相互交织的不平凡的戏剧人生。无论是舒适被港督驱逐，慕容婉儿的坚定跟随，还是文革中慕容婉儿的凄惨辞世，以及此后舒适与凤凰两人重组家庭，风雨同舟到如今的相厮相守……处处催人泪下。书中的照片大多还是首次公开。

大凡是一名富有才华的演员，在他的演艺生涯中，总会有那么最为辉煌、璀璨的一幕，尽管这一时刻像流星一样稍纵即逝，但是，他在广漠的星空里却会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一道美丽的风景。四十年代著名的女影星慕容婉儿是这样，同年代著名的“童星”凤凰是这样，他们各自人生的精彩故事虽然独立成章，然而，他们的生活、事业和爱情，又是那样地密不可分、紧密相连。

舒适的哀乐人生（代序）

舒适之名的来由

风流小生演技派

积极进步

患难见真情

在香港的特殊日子里

恩爱夫妻凄惨话别

阴阳两界生离死别

凤凰的出现

崛起的童星

新的世界

暮年春光

电影作品一览表

谐鸣琴瑟心常乐（后记）

开始了真正的舞台生涯，从事自己酷爱的表演艺术，这正是舒昌格梦寐以求的一幕。但是，困扰也随之产生了——舒昌格，这个父母所赐的名字很难一下子就让人记住，这对于一个寂寂无名的新人来说，太要命了。不要说当时了，就是如今，但凡懂得经营自己的艺术生命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名字起得好，起点就比人高，故而起名字系影响艺术生涯的头等大事情，马虎不得。倘若有一个响亮、有象征意义的艺名，那真是受用一辈子呢!为此，舒昌格冥思苦想，到底给自己取个什么样的艺名才好呢?

一日，在不经意间，舒昌格翻看到了一张父亲的名片，上面印着父亲的雅号：“舒适”。看见这两个字，舒昌格一下子茅塞顿开了，多好的名字!它不但沿袭了自己的本姓，而且读起来很顺口，记起来也容易，雅俗共赏，也非常具有演艺圈从业人士的特质。真是梦里寻它千百度，暮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于是赶紧向父亲大人索要这个好名字!父亲回信里欣然同意舒昌格的要求，并对儿子的眼光大加赞许，锦上添花的味道让舒昌格欢喜雀跃。从此“舒适”这个名字由舒昌格使用，舒昌格摇身一变成为新一代“舒适”，并继往开来，将此名如生命般珍视，直至终生。事实证明，舒适为自己取的艺名的确好用，不但让他在往后的演艺生涯上为人津津乐道，更是声名大作红透了“东方好莱坞”。在上海拍片时，舒适又有了一个新的称谓：“阿舒”，那是业内人才知道的一个呢称。1938年元旦这一天，舒适正式登台亮相。随着曹禺的名剧《雷雨》和《日出》的一炮而红，这个名字也引起了圈内外人士的普遍关注。随后舒适又参加了“晓风”、“中法”等剧社的演出，《武则天》、《阿Q正传》、《原野》、《茶花女》、《岳飞》、《清官怨》等四十余部的话剧力作与他的名字一道走向街头巷尾，舒适被越来越多的同行看好，舒适的“追星族”(FANS)也随之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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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适的哀乐人生

——沈寂

舒适是我相识的第一位电影明星，也是他带引我进入中国电影的银色大门。

1949年初，香港永华影业公司，购买了我的一篇小说《盐场》的版权，改名为《怒潮》由舒适导演并主演这部影片。当年年底，永华影业公司聘任我为编剧。我虽爱好电影，可从未写过电影剧本，不免犹豫。最后，在朋友们的鼓励下，才和妻子一同去了香港。

我到香港后，永华公司正在整顿，停止工作。我一时投靠无门，只得去探望《怒潮》的导演舒适。我过去曾看过不少他主演的影片，他都扮演正面角色：古代神圣不可侵犯又内心委屈的皇帝；威武而又有爱心的将军；难忘私情的英雄；敢于和旧礼教恶势力斗争，却又陷于重重矛盾的时代青年。他在银幕上扮演的各种角色，气质独具、形象生动，成为三四十年代千万观众心目中的电影明星。

我早晨去舒家，先是女主人慕容婉儿接待我。我见到她，脑海中就浮现出她在影片《孔夫子》中扮演卫灵公夫人南子的身影。她问清楚我来历后，立即告诉舒适。刚起床不久的舒适，急忙出来表示欢迎。因为我们曾经合作，虽初次见面，也已有情谊。在知道我的处境后，竟亳不犹豫向我约稿，希望我尽快交出一个电影剧本。我在五天内，赶写出一个描述中国农村在封建势力桎梏中买卖婚姻的故事，拍成电影，将是一部人物多达十余个的群戏，因初试习作，毫无把握。所以交给舒适时并不存任何希望。没想到，五天以后舒适亲自坐车到我住所，告诉我这剧本已由他推荐给长城影片公司导演岳枫，决定采用，剧名定为《狂风之夜》。我真是喜出望外，木讷的我来不及道谢，他一转身，开车疾驶而去。

《狂风之夜》开拍之日，他特意带我到摄影棚去见导演岳枫，并一一介绍了演员龚秋霞、严俊、平凡、陈娟娟等人。第三天，他又特意陪我去长城影片公司领取剧本酬金。我知道这也是舒适向公司经理要求，破例提前领取，让我能尽快解决生活上的困难。

当时，全国解放，香港影人出于对新中国的热爱，满腔豪情，要在香港拍摄爱国进步的影片，并且自动组织合作化的“五十年代”影片公司，拍摄《火凤凰》(王为一导演，司马文森编剧，刘琼、李丽华主演)非常成功。之后，决定继续拍片，一时无合适剧本，就拍短片集锦。舒适又热心地向我要剧本，我就将我的短篇小说《红灯笼》(写一个受恶霸控制的巫婆，为病家求神骗钱；最后自己孩子病危，恶霸不许她请医生，儿子因此送命的故事)，改编为剧本《神》。由于舒适极力推荐，讨论会上一稿通过，并决定由顾也鲁导演，陶金、孙景路主演。

我当时在“永华”公司任编剧，舒适告诉我“永华”不可能拍有意义的影片，便要我为别的影片公司(长城，龙马等)写剧本，并介绍我与三四十年代的名导演朱石麟、李萍倩、卜万苍等认识，我常常到摄影棚去参观拍片，向前辈导演请教编剧方面的知识和技巧。我还与李萍倩先生合作编写《白日梦》(韩非、夏梦主演)，又和朱石麟先生一起酝酿写阮玲玉传记和以家庭伦理为题材的电影剧本。他还带我到茶楼饮茶，希望我熟悉香港。有一次要我去看京剧名伶杨宝森演出。他热爱京戏，能唱能演。平时在家里，与朋友相聚，总要唱几段，我还为他拉过琴。

这位曾经主演过40部影片的大明星，这一两年里没有拍片，却终日忙碌，为一些影片公司组织剧目，团结影人，为香港拍摄爱国电影而日夜操心。如果没有舒适的带引，我不可能跻身香港电影界，也不会创作出《中秋月》(朱石麟导演，韩非、江桦主演)《一年之计》(朱石麟导演，韦伟、龚秋霞主演)这两部获奖影片。可是他自己因不能拍片，经济困难，只得送慕容婉儿到大陆。自己住屋缩小，但仍留着那辆旧汽车，接送朋友。舒适是当时香港电影界公认的“老大哥”。他豪爽正直，心怀坦荡，助人为乐。任何场合只要舒适出现，就能听到他响亮的说话声和高亢的京戏唱腔。

1952年1月，香港当局无理将司马文森、马国亮、刘琼、舒适、白沉、狄梵、齐闻韶、杨华、蒋伟和我等十人驱逐出境，使我们在毫无思想准备和拍戏尚未结束的情况下突然离开香港。虽然能回到祖国怀抱，但对仍可有所作为的香港电影深怀依恋，对未来为工农兵服务的要求感到困惑。唯独舒适既兴奋又乐观。在上海沦陷后，他曾经为伪“华影”主演过十来部影片，成为当时颇有成就的男明星。可是当张善琨要他饰演吹捧“大东亚共荣”，与中日合拍的《春江遗恨》中的主角时，他严正拒绝，从此离开电影界。回到舞台，主演反抗恶势力的角色。另一次是抗战胜利，政府办的电影厂要他加入国民党才允许他拍戏。他一怒之下去了台湾，在一家通运公司作了做了六个月科长。最后抵挡不住电影的魅力、朋友的诱劝，再到香港去继续他中断半年的艺术生涯。这一次是他从此脱离已落后于时代的旧电影圉，投向新中国的电影宫殿。凭他几十年表演艺术的实践经验，一定能发挥才能，创造出前所未有的成绩。同时，又能和慕容婉儿团聚，所以在广州逗留的三个月中，他兴趣勃勃地为香港写了一部喜剧。平时也比别人多一份喜悦，常常情不自禁地哼唱京戏，在他房间里，常常洋溢着欢乐气氛。

回到上海，电影界正在展开“文艺整风、思想改造”。电影界笼罩着一片阴云，人人检讨，连我们从香港来的“反帝战士”也痛骂自己过去所拍的影片。表示一定要痛改前非，转变立场，脱胎换骨，思想改造，才能为新中国工农兵服务。

舒适决心改变立场，否定过去，满怀信心，虚心接受改造，为新中国电影努力。他比别人更为幸运，当年就接受任务，在《鸡毛信》里饰演民兵队长。虽然是影片中的配角，但他兢兢业业体验生活，与民兵同吃住，拍摄时尽力表现自己，影片完成也得了奖。他虽无名无利，却感到无比光荣。接着他又在《三年》《斩断魔爪》《宋景诗》《为了和平》《李时珍》等影片中扮演角色。几乎每年一部影片，但饰演的都是配角，他级别低，名次后，却心胸豁达、从不计较，而对工作又绝对认真。即使是没有几场戏的角色，他都花功夫钻研，但总结时被批评对反面角色不够狠毒，反而美化。他也按照“在改造客观世界中改造自己主观世界”的要求塑造正面角色，又被批评为不像工农兵，认为他思想还没有改造好。总之，一无是处。可是舒适并不感到委屈，并真心地认为自己只知攻业务，忘了思想改造，故而未能完成任务。他也不灰心，也不悔恨，而是心胸坦荡地再接再厉，希望多拍片，塑造出领导和观众都满意的角色。1956年，徐昌霖编导的《情长谊深》写两位科学家的友谊，分别由舒适和项垫主演。舒适饰演的专家思想积极，性格正直．为人仁善，完全与他本人品格性情相合。因此演得自然、真实和贴切。舒适本人也很满意，终于为新中国电影贡献了自己的力量。不料反右政治运动爆发．与他从香港一起驱逐回来的马国亮、白沉、杨华、还有我被划为“右派”。导演《鸡毛信》的导演，又自顾在《情长谊深》演小角色的石挥冤沉海底，后来项垫也打成右派。《情长谊深》成为毒草，他饰演的专家，一下子变成舒适故意美化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为“右派”反案，这使他惊恐、痛苦和悲哀。更使他为难的是：原由吴永刚导演，舒适、林影主演的《林冲》，因吴永刚划为“大右派”，下放劳动，《林冲》的导演改由舒适担任。他不能拒绝．也缺少创作激情。在拍摄林冲发配这场戏时，想到曾在香港一起工作和被驱逐的“左派”白沉，如今却成为反党的“右派”，和林冲一样押去安徽劳动改造。知识分子稍有错误就遭不测，令人胆颤心’晾，从此不再像过去那样对生活和艺术充满激情，而是缄默少言，怕惹是非，把悲哀藏在心中。宁愿独自一人，看书唱戏。

不久，中央号召各地老厂支援内地新厂。舒适被分配到浙江省，他并没有拍片任务，也乐得逍遥自在。他和幕容婉儿影形不离，在大自然美丽景色中陶冶自己性情．并自得其乐。然毕竟曾经主演过四十多部影片，漫长的演艺生涯成为自己难以忘却的一段人生。现实中他虽被迫和电影分离，但感情上却常常缅怀在心。正当他逍闲苦闷时，北京电影制片厂请他去担任《水上春秋》的主角。这是他自香港归来后第一次饰演主角，影片完成，浙江厂下马，他被调回上影。在《红日》中他饰演蒋军“王牌”师长张灵甫，是重要的反派角色。舒适为了要真实、而生动地扮演这个反动军官，不是依照过去“批判地演反派”，也就是丑化角色，而是看资料，实地采访，从表到里，塑造出一个刚愎顽强而又自信的反动军官。受到导演汤晓丹的称赞，也得到广大观众的认可。

不料，到了“四清”，《红日》又成为大毒草。遭到批评，舒适内心沮丧，但当时只批影片，重点对像是编导，与他无关。可是不久，“文革”开始，所有艺术家都成为牛鬼蛇神，舒适因来自香港，有复杂的社会关系，又去过台湾，还演过四、五十部坏影片，是内定的“特务”，将他隔离，要他交代“特务”罪行。这真是莫须有的罪名，舒适被关在狭小的隔离室，不许与家属见面，他一次次写“交代”都不通过。慕容婉儿因患癌症，在好心的老工人帮助下，偷偷地与丈夫见面，却不忍相告自己的病情，怕舒适担忧。一年之后，全厂人员在“工宣队”管制下，送到奉贤“五七”干校，舒适等虽不隔离，仍是“牛鬼”，写不完的真实交代，和言不由衷的检查。使他十分厌烦，他宁愿艰苦劳动，忘掉自己和世界。1970年初，妹妹赶到干校告诉他：婉儿病危。工宣队通知他，他想到自己无辜被隔离，不能与妻子见面，郁闷已久的抵触情绪，再也忍不住爆发：“日子拖了这么久，你们还不把我的问题弄清楚，我不走!”这是他悲愤至极的咆哮!最后，被人押送回家，婉儿见到他，含着泪安慰他：“相信群众相信党”，说完就昏迷过去，从此不醒。他主演过几十部夫妻分离的影片，还没有像他本人与妻子那样的惨痛永别。真是家破人亡的人间悲剧。

粉碎“四人帮”，浩劫结束，舒适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回家。可是人去楼空，一切面目全非。他自己沉默寡言，生命的火焰不再燃烧。唯一让他苟全残生的是电影。他受到新老朋友的热情邀请，在一些影片里担任小小角色，过一过瘾。平时就和球友们一起打球，或在票房里唱戏。他儿女不愿意父亲过孤寂的生活，朋友们也希望他恢复人生的欢乐。30多年前和他一起拍戏，还演过他儿子的凤凰，出现在他身边，他们也曾在干校相遇，回家后也都是孤单一人。同患难又彼此同情，激发了爱情，重建破碎后的家庭。

我常常去他们家，舒适在遭到灾难后，重又享受夫妻和谐儿孙满堂(四代同堂)的欢乐人生。今年已9O高龄，目力差，耳又背，仍迷恋生平自得其乐的爱好。打球和唱戏。体力衰老，每周一次，只能到为球场球友们“翻牌”，每周一次他必到票房，和票友们一起唱戏。他气魄不减当年，嗓音依旧宏亮。他仿佛要唱出那人间不平和历史沧桑。

谐鸣琴瑟心常乐

       ——宋连庠

乙酉鸡年，欣逢中国电影诞生一百周年(1905—2005)的好日子，一个欢乐春宵，上海古花(古稀花甲)篮球队在“梅园村”，为老队长舒适隆重举办九十岁生日庆典；六月中旬，舒大哥又偕顾也鲁、张瑞芳、秦怡、孙道临、王丹凤、谢晋等影坛好友们一道，捧回了“上海电影杰出贡献奖”。接着，金风送爽，秋色怡人，一卷题为《时光倒流——哪些记忆是沉默的呢》的精美影集，又栩栩传神地展现在读者眼前(这是和撰稿编辑、审校、出版、发行的热心朋友的日夜辛劳分不开的)。真个是：人逢心神爽，鸾风谐鸣福乐多!

图文双美的影集中，不少舒适，慕容婉儿与凤凰不同时期的剧影与生活的老照片，古人罕见，多为“后余生”，故而弥足珍贵。尤觉慕容婉儿(1920—1970)的许多倩影、1939年拍《李三娘》时，舒适抢着小凤凰的趣照以及舒适、婉儿、凤凰分别与周璇、周曼华、赵丹、黄宗英、沙莉、狄梵、夏梦、程之、于飞、冯奇、周总理、曹荻秋——等的剧照或合影，尤富史科价值与绵绵回味!

稍感美中不足不是：别集中反映舒适与凤凰婚后的票戏，伴奏、打球、赏花、养鸟、读书，赏乐等方面的生活照片较少，甚至阙如。可能适补充，就更加完美了。不是么?正是：

洵美图文不胜收，悲欢离合咏鸾俦。

谐鸣琴瑟心常乐，达观淡泊度春秋!

(乙酉申月良宵于视融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