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9年巴尔扎克出版的《人间喜剧》有四行献词，题献给玛丽亚并附有其亲笔签名。据考证，这位玛丽亚就是欧也妮·葛朗台的原型。她的真实名字叫玛丽亚·弗雷奈，即弗雷奈太太。作者赋予自身的人物是欧也妮，她代表着巴尔扎克自己，一位来自图尔的感伤的、爱沉思的年轻人，想通过他的笔实现其极度渴望成功的梦想，而如果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对其环境抗争的话，那么他就可能被那种郁闷和传统的外省生活所限制。本书为您讲述四大吝啬鬼之一——葛朗台的故事。

葛朗台一生的特写为我们提供了革命年代和帝国年代有重大影响的法国史一瞥。小说的情节发展是在一八一九年波旁复辟的最后几年期间展开。葛朗台在大革命早年曾精明地获得了一个繁茂的葡萄园和牧场，当教会的财产被清算后由中产阶级和富裕的农民全部便宜地买下时，他的妻子又给他带来了更多的地产。他又以放高利贷的形式借出金钱增加其资本。他辛苦劳作、精心侍弄他的田地和葡萄。在巴尔扎克眼中，他是个典型的农民，葛朗台除了拿侬——一个高大、粗野、极为强壮而对他始终言听计从的村妇外，谁也不相信。巴尔扎克通过葛朗台的讲话方式，对其他人的小心提防、冷漠和奸诈，他的农民的鞋子和服装以及强加于家人的修道院般的囚徒般的生活等而把他描绘得活灵活现。享有巨大财富的快乐，建立一种舒适的生活方式，这些目标不在那位贪婪的吝啬鬼的理解之内。而囤积财富，在买卖投机方面超过他的对手，这些对他来说就是一切。面对如此的偏执狂，读者对其残酷无情和自私自利的反应有一种恐怖感，然而在他的专横人格前也感到一种威慑力。葛朗台与拿破仑或任何作曲家、艺术家、作家或政治家相似，因为他们都被一种单一专注的念头所奴役而将所有常人的情感践踏在脚下。

小说的第一个重要场景是一八一九年欧也妮二十三岁生日，母亲为她安排了简单的宴席。葛朗台不肯正视女儿嫁人的婚事：她会通过婚姻逃开他的管制；他会不得不为她提供嫁妆或分享她妻子的部分财产。读者或许被小说家醉心于财产的积累和法律细节而感到光火，但这种不厌其烦的描述是为了通过对照继承法将葛朗台的为人而与欧也妮的感伤理想主义和天真慷慨形成鲜明映衬。由于对她的堂哥——她人生以来遇到的惟一的一位高雅的年轻人—一的爱慕，欧也妮在人生中第一次做出略微有些不当的举动：她读着查理放在床上没写完的信。在信中他向一位他所爱的巴黎贵妇人保证，宣布他即将奔赴东印度，表明在父亲自杀后自己的清贫。当欧也妮恳求查理接受她积蓄不多的金币——她仅有的财产(当她还是小姑娘时她父亲在每年新年和生日时发给她的礼物)时，两个年轻人开始了担惊受怕的约会。查理出发去爪哇时，欧也妮答应等他回来。小说的下一个悲剧场面是当他逼迫女儿承认了她已不再有金币之后；葛朗台满腔怒火的爆发，接着欧也妮第一次违逆她父亲。葛朗台以只提供面包和水把她关在屋子里作为报复。他的妻子不堪他的虐待日益憔悴而一命呜呼。当律师警告他，他的女儿在法律上是她母亲财产的继承人时，他确实变得温和了。葛朗台逼迫欧也妮放弃属于她的那份财产，但是在这次高明的表白他对金钱的狂热之情后，他在对那一堆金币投以最后的贪婪的、疯狂的一瞥后，突然猝死。他的死是文学作品中描写得最精彩的情节。欧也妮把钱分给了拿侬、教会和家人，除了等待那个从未给她写过片言只字的查理的归来，她对生活毫无兴趣。

查理从东印度群岛归来，靠珠宝、外国的产品、奴隶贸易等发了财。在返回法国的船上，他为一位狡猾的贵妇人所左右，因为她答应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他若无其事地告知欧也妮他的决定。欧也妮的希望被击碎了，但是又一次屈服于残酷的命运，她付清了可能阻碍查理与贵族联姻的债务。她自己在神父的劝说下，进入了无爱的婚姻，嫁给了一位仅仅一直觊觎着她万贯家财的有经验的男人。这样一场“没有毒药、没有短剑、没有流血的资产阶级悲剧”结束了。但是巴尔扎克描写的这场悲剧比古希腊悲剧家埃斯库罗斯的悲剧更残忍更贪婪。世俗之人卑劣地工于心计的谋划和心地纯洁、率真浪漫的女性的虚幻理想主义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巴尔扎克之笔终于如愿地征服了世界。

古老的索漠城

葛朗台一家

巴黎的堂兄

少女的初恋

吝啬鬼的阴谋

灰色的爱情

家庭的苦难

痛苦人生

葛朗台太太和她的女儿欧也妮整天在忙家里的活计，家里的内衣被服统统都归母女俩负责。十五年如一日，从四月到十一月，母女俩就在窗口像女工一样地整天劳作。房子里很暗，葛朗台先生是绝对不会大白天给他们点上一根蜡烛的，所以他们就搬到窗口。一来可以亮一些，二来葛朗台太太可以看一看窗外的风景。十一月初一，她们就可以搬到壁炉旁边过冬了。因为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母女俩做针线的手都快要冻僵了。只有这时候，葛朗台才答应把壁炉的火点起来，而且木柴是由他亲自分的。到了三月三十一日，就得准时将火熄掉，不管春寒料峭、春风刺骨。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从来就没人敢改变过。有时，葛朗台太太做得很辛苦，欧也妮想替母亲绣一方挑花方领，但也必须利用白天的休息时间，因为想从父亲那里要出一根蜡烛，就像早餐的面包一样，实在是一件有点难的事呀。

葛朗台太太是一个干瘦的女人，虽然只有四十多岁，但看起来却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就像一个完全失去水份的苹果，满脸都是皱褶，嘴角和眼角的皱纹接到了一起，满口里剩下几颗黑黑的牙齿，下巴努力地向上端起，一不小心，就会有口水从嘴角流下来。一双大手，却骨瘦如柴，由于长时间地做活，皮肤已经很粗，手指肚儿已经长满老茧，戴顶针的那只手指已经有了一道通红的印痕。手背上青筋进出，一双大大的眼睛，眼睑向下耷拉着，怎么也看不出这曾经是一位有钱的小姐或者是有钱人的妻子。上天赋予她忍耐的性格，总是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所以绵羊一样的她总是听从别人的摆布，这种温驯和逆来顺受的性格也真让人可怜和佩服。

葛朗台太太一年四季都穿着一条淡绿色的裙子，照例是要穿一年的，一条黑色的粗布围裙扎在腰间，灰色的头发零乱地盘在脑后，那细长的、布满皱纹的脖子上扎着一条白色的粗布围巾。由于她很少出门，大多数时间都坐在这里，所以鞋是非常省的，这也倒合了葛朗台的心意。

每月葛朗台先生都要给妻子六法郎的零花，这在葛朗台眼里是极其慷慨的举动了。每次拿了这笔钱，葛朗台都会十分心疼的。有时，葛朗台先生也会良心发现，觉得这笔钱实在是太少了，但他绝不会从自己的腰包中拿出这笔资金的，这比剜了他的心还难受。有时，他索性从拍卖的对方那里索取一百元中金。而这笔中金对葛朗台太太来说，是一年中最大的一笔收入了。这一百法郎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他便想尽一切办法，从妻子那里把这一百法郎慢慢地装入自己的口袋。

“亲爱的妈妈，借我一点钱用用好吗?我的手头有点紧，以后我还会加倍还给你的，好吗?”葛朗台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仿佛做错了什么事，正等待着父母的责罚。那鼻尖上的布满血丝的肉瘤也一颤一颤的，那面部的表情也满有意思的。

可怜的太太，她天生的这种温顺的性格，偏偏就会让她相信，女人是男人的财产，男人则是女人的主宰，

P17-18

    巴尔扎克与《欧也妮·葛朗台》

奥诺雷·德·巴尔扎克(Honore de Balzac，一七九九年至一八五〇年)是十九世纪法国伟大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欧也妮·葛朗台》(Eugenie Grandet)是巴尔扎克最有影响的著作之一。该书出版于一八三三年，是年，巴尔扎克三十四岁。此时他已出版了十多本著作，如短篇小说、哲理故事、历史小说、喜剧和“离奇古怪”的故事、自传体小说以及从社会各阶层对女性的富有洞察力的研究的作品。他的童年是不幸的，他那没有温情的母亲从未理解她的儿子而使他得不到母爱。六岁时，他在离他出生地图尔不远的旺多姆寄宿学校读书时，她母亲只看过他一次。他也从未享受到由奥拉托利会神甫主管的学桉的严格纪律中短暂假日的快乐。一八一四年，他们全家迁往巴黎。一八一六至一八一九年，在父母的安排下，为成为一名律师，他毫无兴致地学习法律，后来他面对家人的反对，决定放弃法律从事文学。从此他一个人孤单单地住在一个阁楼上，每天进行大量的阅读和写作。

巴尔扎克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件风流趣事，每一项复杂的财务账目和债务都被传记作家们仔细地审视过。一八三九年出版的《人间喜剧》有四行献词，题献给玛丽亚并附有其亲笔签名。据考证，这位玛丽亚就是欧也妮·葛朗台的原型。她的真实名字叫玛丽亚·弗雷奈，即弗雷奈太太。作者赋予自身的人物是欧也妮，她代表着巴尔扎克自己，一位来自图尔的感伤的、爱沉思的年轻人，想通过他的笔实现其极度渴望成功的梦想，而如果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对其环境抗争的话，那么他就可能被那种郁闷和传统的外省生活所限制。欧也妮的反抗是短暂的，她很快就屈服于她专横的父亲和严酷命运的支配。巴尔扎克充满同情地描述她，像许多造物主一样，他成为了自己的创造物——欧也妮。当他正刻苦地分析她的情感时，他也成为葛朗台——个一心总想聚财的吝啬鬼。巴尔扎克曾宣称：“那些曾对人性的罪恶和美德进行过深深探索的人，就是那些真诚的以其自身去研究的人们。”从敏锐地观察现实开始，但是它扩展和放大了初次的现实；完成了搜集的材料，再对卑微的生活添加一些神秘感，把个人的经历概括成更为广泛的和普遍的真理。书的背景放在都赖纳，因为图尔的这个区巴尔扎克从小就非常熟悉并为之而骄傲。缓缓而流的河、文艺复兴时代的城堡，还有安静的小镇都具有法国特色。

葛朗台一生的特写为我们提供了革命年代和帝国年代有重大影响的法国史一瞥。小说的情节发展是在一八一九年波旁复辟的最后几年期间展开。葛朗台在大革命早年曾精明地获得了一个繁茂的葡萄园和牧场，当教会的财产被清算后由中产阶级和富裕的农民全部便宜地买下时，他的妻子又给他带来了更多的地产。他又以放高利贷的形式借出金钱增加其资本。他辛苦劳作、精心侍弄他的田地和葡萄。在巴尔扎克眼中，他是个典型的农民，葛朗台除了拿侬——一个高大、粗野、极为强壮而对他始终言听计从的村妇外，谁也不相信。巴尔扎克通过葛朗台的讲话方式，对其他人的小心提防、冷漠和奸诈，他的农民的鞋子和服装以及强加于家人的修道院般的囚徒般的生活等而把他描绘得活灵活现。享有巨大财富的快乐，建立一种舒适的生活方式，这些目标不在那位贪婪的吝啬鬼的理解之内。而囤积财富，在买卖投机方面超过他的对手，这些对他来说就是一切。面对如此的偏执狂，读者对其残酷无情和自私自利的反应有一种恐怖感，然而在他的专横人格前也感到一种威慑力。葛朗台与拿破仑或任何作曲家、艺术家、作家或政治家相似，因为他们都被一种单一专注的念头所奴役而将所有常人的情感践踏在脚下。

小说的第一个重要场景是一八一九年欧也妮二十三岁生日，母亲为她安排了简单的宴席。葛朗台不肯正视女儿嫁人的婚事：她会通过婚姻逃开他的管制；他会不得不为她提供嫁妆或分享她妻子的部分财产。读者或许被小说家醉心于财产的积累和法律细节而感到光火，但这种不厌其烦的描述是为了通过对照继承法将葛朗台的为人而与欧也妮的感伤理想主义和天真慷慨形成鲜明映衬。由于对她的堂哥——她人生以来遇到的惟一的一位高雅的年轻人—一的爱慕，欧也妮在人生中第一次做出略微有些不当的举动：她读着查理放在床上没写完的信。在信中他向一位他所爱的巴黎贵妇人保证，宣布他即将奔赴东印度，表明在父亲自杀后自己的清贫。当欧也妮恳求查理接受她积蓄不多的金币——她仅有的财产(当她还是小姑娘时她父亲在每年新年和生日时发给她的礼物)时，两个年轻人开始了担惊受怕的约会。查理出发去爪哇时，欧也妮答应等他回来。小说的下一个悲剧场面是当他逼迫女儿承认了她已不再有金币之后；葛朗台满腔怒火的爆发，接着欧也妮第一次违逆她父亲。葛朗台以只提供面包和水把她关在屋子里作为报复。他的妻子不堪他的虐待日益憔悴而一命呜呼。当律师警告他，他的女儿在法律上是她母亲财产的继承人时，他确实变得温和了。葛朗台逼迫欧也妮放弃属于她的那份财产，但是在这次高明的表白他对金钱的狂热之情后，他在对那一堆金币投以最后的贪婪的、疯狂的一瞥后，突然猝死。他的死是文学作品中描写得最精彩的情节。欧也妮把钱分给了拿侬、教会和家人，除了等待那个从未给她写过片言只字的查理的归来，她对生活毫无兴趣。

查理从东印度群岛归来，靠珠宝、外国的产品、奴隶贸易等发了财。在返回法国的船上，他为一位狡猾的贵妇人所左右，因为她答应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他若无其事地告知欧也妮他的决定。欧也妮的希望被击碎了，但是又一次屈服于残酷的命运，她付清了可能阻碍查理与贵族联姻的债务。她自己在神父的劝说下，进入了无爱的婚姻，嫁给了一位仅仅一直觊觎着她万贯家财的有经验的男人。这样一场“没有毒药、没有短剑、没有流血的资产阶级悲剧”结束了。但是巴尔扎克描写的这场悲剧比古希腊悲剧家埃斯库罗斯的悲剧更残忍更贪婪。世俗之人卑劣地工于心计的谋划和心地纯洁、率真浪漫的女性的虚幻理想主义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巴尔扎克之笔终于如愿地征服了世界。

沈占春

二〇〇五年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