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塞涅卡
是的，我将教给你一些规则，遵守这些规则会使你的生活更加安全。倘若我劝你在阿尔代亚时要注意你的身体的话，你会认认真真地听我说的，所以我建议你以同样认真的态度来听取我的这些忠告。
想想那些引诱人去杀人的东西吧，你会发现那些东西是欲望、妒嫉、仇恨、恐惧和轻视。这里面轻视危害最小，不少人实际上一直是拿它做庇护来保护自己的，因为一个人若是轻视某人的话，他只不过是鄙视那人(这是毫无疑问的)罢了，而不会置他于死地，决没有人会对他自己轻视的人采取没完没了的伤害政策，即使在战场上，人们也不去理会已经倒下了的人，只会同仍然站立着的人进行战斗。谈到欲望。只要你并不拥有可能会唤起别人的贪婪或占有欲的东西，只要你没有收藏稀世珍宝(因为即使是最小的东西，只要是稀有的和罕见的，都会受到人们的觊觎)，那些占有者的欲望就不会使你担忧了。嫉妒也是你能够躲避的，只要你从不逗引别人注意你，不去炫耀自己的财产，只要你学会了把秘密深藏在自己的心底。仇恨或者是因为得罪于人而招致的，只要你不去蓄意惹人生气，这也可以避免；或者是完全意想不到的，这时你的护身之法该是通常说的圆通机智，这种仇恨是使许多人处于险境的根由，人们并没有任何真正的敌人却被人怀恨在心。至于不担惊受怕，那么适度的财产与随和的天性能确保你做到这一点。你要让人们知道，触犯你是不会有危险的，与你握手言和则是既容易又可靠的，这里补充一点，在自家人中令人生畏与在外人中令人生畏一样，都是不安全的根源——无论是奴隶还是自由人，谁都是有能力给你造成伤害，况且被害怕也就是害怕；没有人能够使别人感到恐惧，自己却享受着内心的平静。剩下的就是轻视了。一个与轻视结盟的人，一个因为愿意被人轻视而由此被别人所轻视的人，是能够掌握轻视的分寸的。只要一个人具有可贵的品质，并且还有一些有势力的朋友，这些朋友又足以影响到某个有相当影响的人物，那么轻视的不利作用就不存在了。这样有势力的朋友是很值得交往的，不过不要同他们交往过深，以免他们的保护使你付出的代价比原先的危险所可能给你造成的损失更大。
然而最能帮助你的还是保持沉默。与别人的交谈要尽可能地少，要尽可能与自己交谈，因为交谈本身具有那样一种魅力，它是一种狡诈的、起暗示作用的东西，它像爱情与烈酒一样，能把秘密从我们的心底诱骗出来，没有人能对自己听到的东西守口如瓶，也没有人在转述自己所听来的东西时毫不添油加醋。不能对传说内容保密的人，也决不能保证不泄露传言者的姓名。每个人都有自己可以无话不谈的人，都会把别人信托给自己的一切向这个人泄露，即使我们假设这个人对自己那多言的三寸之舌设防立哨，并且只去满足一对耳朵的要求，他也仍然会造就一大串听众的——秘密就是这样在转眼之间成了众所周知的谣言的。
不做使他人受屈的亏心事足以使你的心绪宁静，不知自我约束的人在生活中将会波折不断，纠纷丛生，他们时刻处在惊慌恐惧之中，一直无法轻松下来，其程度则与他们给予别人的伤害成正比。他们每次做了亏心之事以后，都是先感到恐惧，然后麻木不仁，而良心则仍然要求他们给予回答，使他们不得安宁，无法从事别的活动。预感到惩罚也就是在罹受惩罚，做了该受惩罚的事就一定会有受惩罚的预感。某种境况可能使昧心人免受惩处，但不能使他免去焦虑，得到自由。因为他知道即使自己的罪行尚未被发现，也总有被发现的可能的。他睡不安稳，每当谈及别人的罪行时，他就会想到自己的罪行，他觉得自己的罪行好像隐藏得很不妥当，难以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掉。犯罪的人有时能够侥幸摆脱跟踪，但他决不会有这种信心的。
(赵又春 张建军／译)P2-4
有人说21世纪是一个优游时代，我更倾向于它是一个散文时代。有一句话说，“少年是一首诗，青年是一篇散文，中年是一部小说，老年是一套哲学”，我们大概正处于青春期。很多男女花开了，没有结果；整个社会绚丽了，没有辉煌；人和文化就像青年一样处于转型和过渡。转型期间，人们‘痛并快乐着’，旧痛摧毁了浪漫，新梦还没有圆成，大家只好无可奈何而又信马由缰地“散文”化。
最能表现散文倾向的莫过于越开越火的网吧、茶吧。人们到这里休闲，虚拟环境的博客和实在氛围的神侃，形式不同，内囊一样，都是求某种“语茶”。我曾经欣赏地推敲过“语茶”，认为它非常智慧，把思想文化和灵魂品位拉搅一起，勾兑出了一种亦语亦茶的精神边沿化。我并发现，这边沿还有些特色，三杯两盏之间，人气松散开来，声变得低，话变得悠长，思想也变得拉杂和隽永。我于是想，把这些话记录下来，应该是一些小品、随笔和杂记，也就是散文。这散文不是以往写景、抒情、状物、记事式的予人的“公文”，是自己的“私文”，在自我排遣和交际中走边，实现自己灵魂的守望和他人困乏的慰安。
我由此觉得，“私文”类的散文流行，应该是我们当前最重要的语文现象。它无处不在，雅俗并举，随意发生，喧喧哗哗。它引起过新浪网的注意，他们曾用“心灵鸡汤”冠名，遗憾的是，注意没彻底，没有深入推敲它真正的内涵和做法。它真正的内涵恐怕还是用“心灵语茶”合适些，至于做法，在目前难有定制的情况下，特别需要的是一些很好的借鉴。
我为之作序的这部书的重要性也就出来了，因为它可能是这类文字的一个标高和滥觞。它既是一种出版现象，又是一种观念现象，好像是国内首部开创性特辑。我细细把它品过，觉得创意、编例和品质都相当可以。另外，它举重若轻的气派，无为而为的用心，也给我极为深刻的印象。
关于创意，我赞赏的是它实实在在地在注意散文的“私”化。这要点敏锐和胸怀，风起于青萍之末，常人视而不见，智者才有察觉。文章自古有“诉人之文”和“诉己之文”两种，诉人讨好，成名成家；诉己寂寞，难得发达。前者由是以正宗登堂进殿，后者则被人嗤之为小道。它现在触摸时代，感悟潮流，反其道为之，不能不算一种履新和颠覆。颠覆还相当大胆，把《偷听谈话的妙趣》、《爱是一棵月亮树》、《扫帚把上的沉思》、《快乐是一种选择》等等极为私化的言语作为书名，臧否往来得失，有心要为私趣争一片天下。这当然是一种可贵的人本关怀，个性尊重，文化洗牌，读写补遗。方法上，它也就实现了一种极为智慧的逆向操作，寡言中盛言，避实中就虚，独辟蹊径，进行了创造性的开发。
大概为使创造底气足些，它在编例方面，做了策划努力。有几个不成文的规定是显而易见的——三不——非名家心语不收，非天纵原生不载，非尺书片牍不录。名家方面，它采取了豁达态度，不限诗文名人，如雷贯耳的王尔德、拜伦、黑塞、卡夫卡之间，加入了华盛顿、邓肯、丘吉尔、尼采一类政治家、思想家，甚至毕加索这样的画家。它算得上天下名人一把抓，又不求艰深博大，精骛真切心得，实行自己的选文标准。按这标准，它讲究收文的朴实单纯、明白如话，亲近如水，不事虚张，有意让人了解一下什么是简洁的穿透，什么是白描的美感，什么是自由的抒发，什么是大俗中的大雅。在荟萃有关文字的时候，它又认真做了剪裁，在编辑方法上作了创新，既不搞名人名言式的断章取义，也不搞如好包收的敷衍塞责，走一条简繁得当的中间路线，繁不过千言，简不过单项。这一来，它的信息量也就大了，费效比也就高了，内容也就精悍了，薄薄几本，称得上“以之少少许，胜人多多许”。在一个灌水风行的时代，在一个最容易流于絮叨的私语环境，它这么做，无疑体现了一种对“心灵语茶”式散文应有随机性、交流性、感悟性的深刻理解，给人们树立了一个何以“语茶”的楷模。
应指出的是，作为一组读物，它其实没有以树立楷模为自己的目的。它的书名、编例、选文都贯穿着一种精神，不为人师，但求会友，摒弃板着脸训人，追求一种促膝谈心的自在和轻松。它很讲情调和氛围，一如茶吧讲究气氛营造。审美愉悦是它无痕经营的要旨，它不语，尚行，用事实制造观赏印象，尽力给读者一个私情化的海阔天空。它的事实应该说是一些霍然滚动的情感矶珠，其中有世界触摸，参禅顿悟，弹剑论道，花间解语，统统养眼，林林总总得很。矶珠们师出名家，免不了带一些比平常人更为跌宕细腻的名胜痕迹，举凡管中窥豹的思维活跃，大彻大悟的精神开阖，义理玄机的鬼斧神工，通通是一些逶迤绮丽的风景。技法方面，名人拥造语三昧，抱干将莫邪，有把语言冲击力和亲和力发挥到极致的功力，自然更能给人一种清凉爽快的享受。这种享受用魔力形容不为过分，因为，常人素来对名人有窥隐的好奇，它可以给名人私语添许多茶之酽、酒之醇、言之韵。
把这品韵的愉悦推荐给读者，是我极为想做的事情。
俗曰，独乐不如同乐，况且这同乐又可以使我们在今后的“语茶”中得到实在的提高和嘉许。
□写于2005年4月
在漫长的一生中，有多少小小的子弹和霰弹落到了我身上，不知从哪儿飞求，击中了我的心灵，于是给我留下许多弹伤。而当我的生命已近暮年，这些数不尽的伤口开始愈合了。在那曾经受伤的地方，就生长出思想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