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覆灭前的“忙碌”
1909年（宣统元年）巳酉五十五岁
正月初六日，以积老患病恐误重任，具折奏请开缺。
十三日，奉批东三省重要该督向来办事尚属认真，自应力任其艰所，请开缺之处着毋庸议。日记：天恩高厚，温谕慰留，惟两强逼处诸事棘手，病躯处此无以仰答鸿慈，无任惶悚。
十九日，奉电传上谕，邮传部尚书着徐世昌补授。日记：边疆病困，蒙恩内调，天恩高厚，无任感悚。
二月朔日，国丧满百日，遵礼部来电剃发。
三十日，至八旗农业讲学所开办拜，发密陈东三省危迫情形。
闰二月初九日，内务府京察过堂。
十九日晨，至祭先农坛扶犁，恭听宣读圣谕，广训劝农桑。感冒服药，先是头痛时发，嗣是兼牙痛加剧，先后拔去二齿，二十余日渐得平复。
三月二十六日，新任东三省总督锡良清弼至，恭请圣安。
二十七日黎明，恭谒昭陵，晚约锡制军多副都统参赞司道宴集。
二十八日黎明，恭谒福陵。连日与锡制军详谈三省诸要事。
四月朔日卯刻，送印交卸辞行。
初二日，启行回京，锡制军跪请圣安，中外官绅商送者甚众，均极殷殷，山海关来迎者多，送至山海关者亦多，督三省计闰足二年。谨按公督东三省二年，先朝特加委任。此二年间，公竭尽心力，为百年之计，大小诸职员亦各自出心思才力，以效其能，为时迫促而劳则倍之，而大计画开商埠，启矿藏山农产，借外债，众擎之举以信义保全，此土尚未行也。其实此策并非奇密，亦无危险征褚，目前即上海各埠数十年无损也，特上海各埠为外人要求而办，此则我与外人合办之别也。再以浅小事譬之正如一巨商积贷具备，无力改造连销，约人投资以图发展，各股东合同开设亦可发达数十年，断不能为一家强占而有此一定之理。先朝洞明此策，故深信无疑。倘此策实行即国内大变，亦不至后二十九年一旦为东邻攫取而去也。今按公着手振起之事，具在东三省政略，东邻得之即古所谓百金方也，读而掩卷，太息者数，四不忍言矣。虽然土地非一家可以韫椟之物，再后二十九年不可知五十年百年更不可知，故刺取政略要者数篇，入此谱，有心一亦足以见证意矣。又按治国不过霸王二义，王者爱民为主不贪尺寸之土地，远人商有举国来归者，不必远征即圣祖之于蒙古是也。今朝廷王政渐征东西各国，自以为文明者是则去霸业尚远，岂第东三省之民不能安枕，即诸强国之民亦危在旦暮之间，可胜慨哉！
又按吉林黑龙江向以地寒不知种麦，公调取本国及日本美国各种麦子，在奉天试种，得其家能及长丰收者，及往吉黑两试种，当年得效。三年之后遍地皆麦，自给之外，余有进出口者，三省之人，供奉出考麦之先农，亦功德在民之一端也。
初六日晨，进内叩谒钦显皇后梓宫，几筵前叩头举哀在内右门见，监国摄政王在，实座前跪安叩头谢恩。入冬暖阁监国摄政王命坐询问，陈一切。回寓祖宗堂前行礼，旋至邮传部接任拜印，接见同僚属员，自是按日到部办事。时汪大燮沈云沛为左右侍郎。
六月初三日，得南昌电，四叔父逝世。日记：先未得病，状体气素健，父辈仅存一老，甫过六旬，遽尔仙去，惨痛无已。发江西、山东、奉天各处电信，筹办一切，催五弟七弟奔赴南昌以叔父丧，三日不到署。
十七日，奏上谕派督帮津浦铁路事务，邮传部右侍郎沈云沛帮办。
七月二十四日，偕左右侍郎查看邮传部所设交通银行。
八月初五日晨，进内请训，赴张家口查勘铁路工程。
十七日，接军谘处来文，奏请简派大员会同考试三角专科测绘学生奉砂，谕着派载泽、徐世昌会同考试。
二十三日，往吊张文襄公，同陆滋轩相国、梁崧生尚书陪摄政王奠酒，又赴涛贝勒看操之约。
十一月二十五日晨，进内孝钦显皇后几筵前行祖奠礼，得济南电弟妇病逝料理，遣儿子夫妇随五弟往济南。是日奉上谕友梅观察补授山东登莱青胶道。
十月十六日晨，进内带邮传部属员补缺引见。是日，大学士孙燮臣相国薨，予谥文正往吊。翌日，为陪赐奠贝勒
十一月初二日，迁居东四牌楼五条胡同新宅。
P74－75
徐世昌的那些事儿
对于历史人物的评价，很难得出让各方心悦诚服的结论，尤其是民国时期的总统们。他们从诞生之日起，就是一个集各种复杂因子于一身的矛盾体，就是一个“烦事儿”特多的存在。身处“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中的民国总统们，大都有比较相似的命运特征。他们有晚清遗民的传统基因，又有急于仿效西洋的现代追求。他们想从清廷的残梦中醒过来，他们又会不合时宜地做起“皇帝梦”。他们总是打着实现“国家和平统一”的旗号，却茫然于无切实可行之措施，结果只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乱哄哄中成就了一场又一场的“历史闹剧”。逝去的总统们，已经没有机会对自己的行为说点什么。而今史学家们的“研究成果”更是五花八门，掩卷思酌，总觉得有那么几分言过其实和“小人之心”，未能设身处地地还原历史情境，并形成真实的认识。鉴于此，让徐世昌的那些事，引领我们回到过去，回到那个纷乱的年代。
成长的那些事儿
先祖的遗训及家世影响了徐世昌一生。徐世昌曾祖名廉愕，清道光十六年（1836年）丙申进士，官湖南知县；祖父名思穆，官河南中河通判；父亲名嘉贤，未仕早卒，从此家道中落。年仅七岁的徐世昌和五岁的胞弟世光与母亲刘氏相依为命，寄居在开封城内的双龙巷。其母刘氏系清季桐城派古文家刘大魁的后代，持家、教子颇有规矩。“刘太夫人课子力学不稍姑息，每以夏楚送塾请师严责，学有进则喜，归时必令在几案间，温习书史，不使稍辍。自幼时已如此。”徐世昌十一岁时，举家移居河南省城南门内小纸坊街寓宅，家境益困。“刘太夫人针黹纺绩度日，仍请诸父聘贤师教公兄弟。时论以汝祖父宅心厚，居家以忍让为先，任国事则不避艰险，汝父至孝，少有大志郁郁以终，其所以振家声绍先业者，惟尔等是望。公悚然，志不敢忘。”刘夫人督促徐氏兄弟学习“无少宽假，常于师课毕后，寒夜不寐，为道家世盛衰之故及古今忠孝故事以侑睡。”1866年，徐世昌的六叔曾祖士醇公任鄢陵知县，知其一家生计不易维持，命全眷往依之。刘夫人“以宗祧之重，力排众议，不肯依附于人，且恐家世极盛之后，托人余荫不习艰苦，无复有刻厉振兴之日。鄢陵公解任归，每见刘太夫人即感叹加奖，日‘汝苦心支持大局，又善教两子，将来必
幼年时期的徐世昌因家道中落，备尝人生艰辛，而对其真正的考验始于同治九年。十六岁的徐世昌因“叔父宁陵公有事出省”而担负起赡家的重任，授课、做幕宾、办信牍、兼会计，辛苦艰难，可想而知。在经受磨砺的岁月里，徐世昌并未因此耽搁自己的功课，而是继续读书，写文章。二十岁的时候，受其表叔考中进士的影响，徐世昌顿觉家境日艰，不由科第起家，无以奉老亲，益奋然于学，为日后考取功名做起了准备。在官衙混迹的日子为徐世昌积攒了很多为官经验和人脉。在洛阳知县路渔宾府中授馆课时，“识潘鼎甫、谢仲采、王五美、孙景崧、倪宽夫诸君，皆读书作文立身涉世之益友，又识任实之焕奎、袁仲青照藜诸君。”这期间，徐世昌还结识了和自己一生命运息息相关的人物——袁世凯。二十五岁时，“四川李觐侯大令约至其署，办文牍。袁端敏公祠堂有园林，在府城暇至园游览，袁慰延宫保少公四岁，在园读书，见公状貌伟然，殷勤接晤，纵谈当世之务，惊以为奇，委心纳交。同时相识尚有淮宁任孝廉道乡。”徐世昌在日记中如此记述他与袁世凯的相识过程。徐比袁长四岁，后结为金兰兄弟。
做官的那些事儿
徐世昌早年仕途颇为坎坷。二十五岁时首试不中，只能折回河南重操旧业，寄身县衙，办理文牍。光绪八年，徐世昌中式第154名举人，其弟世光也以75名中式，这一年徐世昌二十八岁。“按光绪壬午科顺天乡试中式者定兴鹿氏父子同榜，天津华氏叔侄同榜，公徐氏史弟同榜，江苏钱氏兄弟同榜，大兴桑伯侪尚书重宴鹿鸣，其孙桑宋又登第，都下盛传此科祖孙父子叔侄兄弟同科，真科名之佳话，亦国家之祥瑞也。”光绪十二年，徐世昌以殿试二甲，朝考一等中进士，遂授翰林院庶吉士，时年三十二岁。三年考满，授职编修。三十四岁的徐世昌“晨起览镜，见鬓已有白发，不禁感慨，人生如驹阴过隙，何必日事劳劳。既而思之，甫过三十，正可奋发有为，方不虚生天地间，与草木同腐也。何可同碌碌者流，感叹时序哉，勉力潜修，不可怠精，书以自警。”徐世昌在翰林院数十年，生活颇为清苦，也历尽官场冷眼，这种磨练激发了他靠个人奋斗的决心；也正是因为自身无权势可以依靠，使得徐氏更加注重人脉的积累和自身的修炼。
光绪二十一年，“八月，与袁慰廷、康有为诸君，在嵩云草堂议开书局。九月，与张异之、于晦若、文芸阁、梁卓如、汪伯、唐沉子、培英人、李提摸太、美人李佳白、毕德格会晤，设强学会。十一月初十日，丑刻进内，由麟芝庵、徐阴轩两掌院代递练习将才推及练兵封奏，联名者六人。”此后不久，袁世凯受命往小站操练新兵，急需网罗人才，并培植一批自己的亲信，遂邀徐世昌前往小站充任参谋营务处。在小站的岁月，徐世昌以翰林身份降格厕身行伍，其资历最高，武夫出身的军官以忝列门墙为荣。于是，袁世凯麾下之张勋、姜桂题等人纷纷投帖拜师，对其格外尊重。徐世昌在小站办理营务尽心竭力，来往中与后来成为北洋军阀集团骨干的王士珍、冯国璋、段祺瑞等人得以结交，为此后官场上相互攀援利用编织了一张关系网。
八国联军攻破北京后，慈禧携光绪帝一路西逃至西安。回京任职的徐世昌紧随其后，赶到西安后及时晋见了两宫。适时，徐世昌得张之洞举荐，称“翰林院编修徐世昌志趣端正，持躬谨饬，明达时务，办事精细，前在山东巡抚袁世凯军营有年余，兵事甚能考究，实为今日有用之才。”袁世凯也乘机力荐徐世昌，称其“公正笃诚，才识明练。前在臣军中办理营务，遇事能持大体，不避劳怨，调和将士，抚驭得宜，全军翁然悦服；尤于时局要政，潜心考究，志切澄清，故以儒臣而晓军情；洞达事务，迹其神明内敛，局干隐然，洵称远到之器”等语。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终由翰林院编修迁转国子监司业。至此，徐已沉滞编修14年，年已四十八岁矣！然而，由此以后，徐世昌官运亨通，渐入坦途。
……
徐世昌撰著、纂辑并印行的书籍尚有多种：宣统三年，辑刊《东三省政略》，记述其任东三省总督时的施政要略。民国三年编订并刊行《退耕堂政书》，以其仕清时之奏议、说帖、函犊、电文等分类编列。民国六年辑成《大清畿辅先哲传》，共46卷，以表彰乡贤提倡纲常，使“人人各抱敬恭桑梓之心”。民国七年，辑印《水竹村人诗集》（又名《徐大总统诗集》），凡12卷，收录其前创作的大部分诗歌作品。民国八年著成《将吏法言》，颁行全国，用以规范文武大小官吏。徐世昌晚年对刊印文献资料乐此不疲，除上述外，还有《竹窗楹联》、《藤墅俪言》、《拣珠录》等行世。
徐世昌对写字、绘画、收藏均有涉猎，且成果斐然。徐氏擅长书法，尤精行、草二体，宗法苏轼，略变其体，名重一时，在津门各殿堂中，多可睹其墨迹。如天津老字号“正兴德茶庄”、“成兴茶庄”、“直隶书局”等匾额均出自其手。他常作楹联、条幅、横卷分赠亲友僚属，但题款仅署“水竹村人”、“石门山人”，“退耕老人”等别号而不留姓名。晚年习画，多是山水松竹之类的传统题材，墨迹颇多，他画的扇面、立幅等作品不时在著名的《北洋画报》上出现。徐世昌与其弟世章皆喜藏砚。徐世昌还将其藏砚的饰纹、题识制成拓片，集为一册，名之《百砚谱》，成为中国近代唯一一部评砚专著。
纵观徐世昌一生，其韶华岁月留在了大清朝（五十七岁授任太保），已是含饴弄孙之龄的徐世昌又踏上了民国政坛（五十九岁出任袁总统的国务卿），后达到了政治生涯的顶峰，当上了民国总统（六十四岁当选），历时三年八个月，在位时长仅次于袁世凯。六十八岁卸任，诗文、楹联、画作等身，成果颇丰。他的经历让我们看到了中国近代社会变迁的缩影，也看到了大变革时局中“文人仕子”耐人寻味的人生际遇。相较于其丰富多元的一生，无论后人如何评价，似乎都没有太多意义。白坚武在其日记中写到：“凡人得黄老之学，大者可以得国，次者可以守业，其最要之主旨在以退为进，知白守黑，拙其形式，神其变化而后可以制人，不为人所制。学之者，阴而静之人为相宜，刚而燥之人不易为也。民国以来，法黄老者，首为徐东海，然不用之为创名业，而用之为以谋财利，识者卑之。”“后人总结其处世秘诀，概为四端：一日圆道。言则留有余地，行则容可转圆；于人不即不离，于事八面玲珑，以为左右逢源。二日沉稳。遇事固守缄默，沉机观变，不到十拿九稳，从不轻易着手，及至有所举动，亦必稳扎稳打，使己立于不败之地。三日柔韧。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四日机警，不为天下先，亦不甘人后；时机未至则期待、促成之，时机既然至则把握之，城府在胸，当机立断。”以上四端主要指徐氏之大节。此后，徐世昌更有“文治总统”、“翰林总统”、“水晶狐狸”、“利国无能但利身”等称谓、评语加身。
颜惠庆在其自传中有言：“徐总统在品格和学问方面，可谓超群绝伦……他可说是一位学而不厌的读书人。”以颜氏之言，作为结语。
徐世昌，57岁授任清廷太保，59岁出任袁总统的国务卿，64岁当选民国总统，在位时长仅次于袁世凯。68岁卸任，诗文、楹联、画作等身，成果颇丰。他的经历，让我们看到了中国近代社会变迁的缩影，也看到了大变革时局中“文人仕子”耐人寻味的人生际遇。“文治总统”、“翰林总统”、“水晶狐狸”、“利国无能但利身”……评说众多。翻开由金宏奎选编的这本《徐世昌（水晶狐狸的宦途梦）》，且看书中的日记、时论和诗文中徐世昌如何自我评定。
徐世昌，光绪十二年中进士，中华民国大总统、国务卿。由金宏奎选编的这本《徐世昌（水晶狐狸的宦途梦）》收录了从徐世昌的个人日记、书信及相关史料中梳理出来的言论、讲说，按照生平、家事和诗文等编排。最后还附录徐世昌的群书序录。
翻开此书，在总统徐世昌的自叙中回到历史“现场”，窥探民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