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音乐，正如对文学一样，成就是不以某个特殊历史原因就可以被轻易抹杀掉的。他受尽欺凌而被迫流亡海外，却外冠上了“叛国”的罪名；他曾让开国总理为他深深自责……有关马思聪先生的传闻甚多，而他的真实身世如雾似谜。本书以翔实的资料，以三十万言的长篇，把海峡两岸众所关心的这位音乐家，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推到众多的读者面前。

马思聪是驰名中外的作曲家、小提琴家，曾以一曲感人至深的《思乡曲》牵动无数海外赤子之心。在“文革”中，马思聪却被定以莫须有的“叛国者”罪名。他在那段苦难岁月中所蒙受的非人凌辱，可以说是中国知识分子遭受极“左”路线迫害的缩影。

本书以充满感情的笔触，翔实地记述了这位音乐大师从童年时代初登音乐殿堂至抱憾客死异邦的一生历程。特别是马思聪在“文革”中的悲惨遭遇，举家越过重重险阻偷渡香港的一幕，以及他“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矛盾与心迹，读来惊心动魄，催人泪下。同时，读者从马思聪交织着爱与泪的一生中，不能不深思：一个满怀热忱的爱国者，为何竞冒着生命危险逃离自己钟情的故土?这样的历史悲剧如何不再让它重演?

作者为了破解马思聪这位爱国的“叛国者”的身世之谜，曾先后多次走访马思聪的亲属、挚友，甚至前往美国费城马思聪女儿家进行采访，收集资料。

在撰写本书的过程中，作者获得了马思聪家人提供的宝贵意见和私人照片。本书是迄今海内外唯一全面披露这位当代李陵生平的传记佳作。

第一章终于平反／1

第二章抱憾终生／9

第三章客死异国／14

第四章其父其人／20

第五章弦上的梦／26

第六章法国学琴／31

第七章长兄情愫／38

第八章恩师·诤友／44

第九章初出茅庐／52

第十章琴为媒／56

第十一章南京·上海／62

第十二章《思乡曲》／68

第十三章颠沛流离／73

第十四章山城风云／77

第十五章故乡情深／83

第十六章湘桂撤退／91

第十七章栖身昆明／96

第十八章团聚在上海／102

第十九章心向周公馆／107

第二十章风雨同舟／112

第二十一章迎春之歌／117

第二十二章祖国之子／126

第二十三章快乐的春天／132

第二十四章马家小院／138

第二十五章音乐大使／143

第二十六章桃李满园／148

第二十七章勤谱新曲／153

第二十八章“乱弹琴”／159

第二十九章“文化大革命”酷虐／167

第三十章逃离北京／178

第三十一章无家可归／183

第三十二章父女相见／190

第三十三章大乱居乡／198

第三十四章进退维谷／204

第三十五章面临抉择／210

第三十六章铤而走险／216

第三十七章落难香港／224

第三十八章飞往美国／231

第三十九章“00二号”专案／238

第四十章马思武之死／243

第四十一章万里思乡／248

第四十二章灿灿晚霞／257

第四十三章父女合作／262

第四十四章马思宏回国／271

第四十五章好事多磨／278

附录一采访手记／285

 艰难的采访／285

 马思聪自画像／289

 访马恩聪故乡／291

 长兄忆马思聪／292

 形影相随同甘苦／293

 妹妹忆马思聪／294

 为民主革命高歌／296

 真诚的音乐家／297

 两位院长的回忆／298

 马思聪思念故乡／300

 马思聪的晚年／302

附录二归来的“叛国者”／307

 她活跃于中美之间／307

 她实现了父亲的遗愿／308

 当年出走的真相／310

 在香港的惊险经历／312

 在美国成为新闻人物／316

 闪电式结婚／319

 乡愁萦绕心头／321

 她还会再来内地／322

附录三马思聪年谱／324

后记／336

从未有过的奇迹发生了!

一九八五年五月七日，王慕理给长女马碧雪写信，告诉她这样的消息：

“六月初，我和你爸爸将去欧洲的比、奥、德、意、法、瑞士、南斯拉夫、英国等八国旅游，七月初回美国。半个多世纪了，难得不带乐谱、演出服去旅游。爸爸这次想到欧洲各国名胜玩。他在法国留学时太年轻，凭自己的护照不能出法国国境。这回说服了我同行……”

马思聪夫妇同游欧洲，这是他们到美国后从未有过的，是第一次远行。

天天住在费城的公寓里，日久生腻。马思聪的视线，常常落在报上的旅游广告。他多么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可是，一想到冤案没有平反，顿时游兴骤消。一个内心受着痛苦煎熬的人，能有什么兴致游山玩水——虽然最痛苦的时候往往也最需要锦绣山川的抚慰。他，那么多年住在交通四通八达的费城，也只是到加拿大去了两次——看望大姐马思锦和姐夫徐腾辉。此外，他的唯一的去处，只是台湾。诚如马瑞雪所言：

“父亲的心态很简单，他日夜思念故乡，总想多亲近一下自己的土地。台湾没有给他留下惨痛的回忆，既然那片孕育过他也被他灌溉过半个多世纪的土地暂时还不适合回去，就去外完尝点家乡风味吧。”

这一回，七十三岁的马思聪和七十五岁的王慕理，居然不顾年事已高，远离费城寓所，飞过大西洋，结伴游欧洲八国，确实是奇迹!

为什么他们突然间有了如此浓烈的游兴?为什么要进行这次“不带乐谱、演出服”的远游?

原因很简单：十九年的沉冤，终于在几个月前平反了!

他们的远游，为的是放下了心头的巨石之后，痛痛快快地庆贺一番。

其实，他们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他们在一封家书中，披露了心迹：“欧游后回祖国，我们再也不走了!”

哦，树高千丈，叶落归根，他们决心回到祖国内地——不是观光，而是回国定居!

马思聪的心迹，最充分地表达了他的爱国夙愿、思乡激情，而且也最生动地表明：在纠正了“文化大革命”这一全局性的、长时间的“左”倾严重错误之后祖国内地已成为海外赤子向往的地方。当然，不言而喻，马思聪的归国定居之心，也鲜明地说明了公安部、文化部为马思聪冤案平反的必要性和正确性。

这对厮守了半个多世纪的音乐夫妇，决定出游欧洲，也是为了在回国定居之前，作最后一次远游。

这是马思聪自一九六六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愉快的旅游。他们仿佛恢复了青春的活力，深夜才歇息，而五六点钟又爬起来赶火车。

他们在奥地利维也纳参观贝多芬的故居，他们追寻电影《音乐之声》的外景拍摄地，他们登上德国莱茵河的游艇，他们步入意大利罗马大教堂，他们在英国伦敦兴致勃勃地与皇宫仪仗队合影……真是乐此不疲。舒畅的心情，竟使这对年逾古稀的老夫妻健步如飞。

留在费城的儿女天天替两老担忧，生怕他们的身体不胜长途跋涉。

终于盼来他们回美的电报。那天，女儿、女婿、儿子、两个外孙女全都出动在机场迎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马思聪夫妇眉飞色舞，谈笑风生，从未有过的欢乐……P.9-10

中国当代的一位伟人，在回顾往事的时候，深沉地说：“我平生有两件事深感遗憾，其中之一就是马思聪五十多岁离乡背井到国外去。我很难过。”

这位感叹不已的伟人，就是周恩来。

周恩来提到的马思聪，就是本书的主人公。

马思聪，中国当代颇负盛名的作曲家、小提琴家，中国人民以及美国人民共同关注的人物。

马思聪曾任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音乐家协会副主席、全国人大代表、全国政协委员、中央音乐学院院长。在“文化大革命”中蒙受非人的凌辱，被迫于一九六七年一月十五日与妻子、次女、儿子一起踏上偷渡船，从广州黄埔冒死逃往香港。四天后，由美国驻港领事亲自陪同飞往美国，从此客居美国。他成了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

一九八五年春，中国公安部、文化部宣布为马思聪平反，又一次震动了海内外。他再度成为新闻人物。

马思聪先生是一位身世坎坷而为人正直的中国高级知识分子，是一位爱国的“叛国者”，是中国“文化大革命”的苦难的音符。他一九一二年五月七日生于广东省海丰县，一九八七年五月二十日病逝于美国费城，享年七十五岁。

关于马思聪先生的传闻甚多，而他的真实身世如雾似谜。本书以翔实的资料，以三十万言的长篇，把海峡两岸众所关心的这位音乐家，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推到众多的读者面前。

一九八七年，我度过了一个“苦夏”。全然是为了写这部马思聪长篇文学传记。

当我终于写完，从一大堆手稿中抬起头来时，把钟拨慢了一个小时的“夏时制”已经过去。窗外，秋雨飘飘洒洒，风中夹带着凉意，但我的心却依然留在那酷暑难当的夏日，仿佛厚厚的书稿还在散发着热气。

如果马思聪先生仅仅是一个音乐家，无论他的音乐成就有多大，我也许不会去关注他的命运，不会去为他写长篇传记。他的一生中某些时期的遭遇，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中国知识分子遭受极“左”路线迫害的缩影。正因为这样，他的大起大落的一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写这本书，不仅仅为他立传，而是希望借此引起众多的读者的深思、沉思、反思，希望今后不再发生这样的悲剧。

在那“文化大革命”的年月，我从满街的大字报上，看到马思聪“叛国投敌”的消息，读到红卫兵作为“批判材料”而转抄的马思聪在美国的记者招待会上发表的长篇讲话，我曾深为震惊。马思聪的名字，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虽然酷爱音乐的我，过去喜爱作为音乐家的马思聪，但是，此后我更关心的是他的命运。

我写马思聪，最初是从写傅聪开始的。

风停雨过之后，傅聪于一九七九年从英国伦敦回到故乡上海。我听了傅聪的音乐会，听了他的一片赤子之言，于一九八0年八月写了小说《爱国的“叛国者”》——当时还不可能为他写报告文学。到了一九八四年，傅聪的问题已有了明确的结论，我为他写的报告文学《家书抵万金》也就在内地公开发表了，当即被许多报纸、杂志所转载。

为了写傅聪，我查看了香港、台湾关于傅聪的种种报道，也就同时见到关于马思聪的许多报道。在当时，马思聪头上还戴着可怕的帽子，我只能默默地做好收集资料的工作，无法为他写点什么。

一九八五年春，从北京传来为马思聪彻底平反的消息，使我非常兴奋。我当即奔赴北京，在中央音乐学院作深入采访，并访问了马思聪长女马碧雪、胞妹马思琚以及马思聪多年老友李凌、赵讽、金帆等，费尽周折找到马思聪的厨师贾俊山的亲属。在公安部，我查阅了厚厚的马思聪档案，还从当年“中央文化大革命文艺组”仓库里查到另一部分马思聪档案。然后，我又去南京采访马思聪亲友。在上海，多次访问了马思聪的长兄马思齐先生。他在病榻上向我讲述了马思聪的青少年时代。

我又去几家图书馆，复印了马思聪从二十年代直至出走前所发表的全部文章和作品。

我赶写了五万字的报告文学《思乡曲》，在一九八五年第五期《文汇》月刊发表后，被《新华文摘》等许多家报章杂志所转载，并被选入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一九八五年报告文学选》。

《思乡曲》，就是本书的雏形。

此后，我着手为写这部长篇传记作准备。

我把《思乡曲》寄给了马思聪先生，征询他的意见。他托人转告了他的读后感。从此，我与马先生有了联系。他的女儿马瑞雪寄来的许多文稿，使我对马思聪先生赴美后的创作、生活情况有了清楚的了解。

我再度赴北京、南京作补充访问。

我南下广州，采访马思聪先生的亲属。

我来到他的故乡——广东海丰县，受到了他的亲属的热情接待。

我收到了马思聪先生从大洋彼岸寄来的二十幅珍贵照片。

马思聪先生曾以可怕的“罪名”轰动内地。虽然公安部、文化部为他平反，但是“左”的影响毕竟不是一纸公文所能完全消除的。为马思聪先生写长篇传记，也是为了替马思聪先生恢复名誉，清除“左”的影响。内地不少有识之士，仗义直言，诉出知识分子的心声，给本书作者以很大的鼓舞。  老画家叶浅予先生在读了拙作《思乡曲》之后，曾于一九八五年在《文艺报》上发表《为马思聪饶舌》一文，尖锐地指出：

“受过欺凌而被迫逃亡的人，最懂得祖国的可爱。爱国之心也最切。只有那些口口声声教训别人如何爱国，而自己却横着心凌辱普天下善良灵魂的人，才是真正的罪人。马思聪不欠祖国什么，那些窃国篡权的人却欠他太多。”

叶浅予先生还指出，对于马思聪来说：

“给他戴任何帽子，定任何罪名，都无损于他的艺术地位。”

舒展先生在一九八五年五月二十八日的《羊城晚报》上发表的《历史不会扭过头去……》，写得痛快淋漓：

“对于音乐，正如对文学一样，成就是不以某个特殊历史原因就可以被轻易抹杀掉的。一九五七年之后，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艾青、萧军、冯雪峰、丁玲……不见了。如今的音乐词典上，马思聪、傅聪，查无此人。连马可，也还是在他死后才有一个条目。极‘左’，可以对历史扭过脸去。但人民，忘不了一切有成就的艺术家。周总理临终前还惦念着被迫出国的马思聪。谁是真正的共产党人，还用得着多说么?不管你是谁，是非功过，历史是不会扭过头去的……”

杂文老作家林放在一九八五年四月一日《新民晚报》上，发表《是苏武还是李陵?》一文，以为马思聪与其说是苏武，倒不如说是李陵：

“马思聪以苏武自况，表明他的‘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矛盾与心迹，这也是十分令人同情的。但是苏武的事例，算不得是什么蒙冤负屈的冤案。他是被匈奴所扣留，也没有被加上‘叛国’的罪名。如果说到‘叛国’的冤案，我以为与苏武同时的李陵的遭遇，倒是值得我们思索的。李陵并不是什么叛国投敌的杨四郎式的人物。他是因为打了败仗，身陷匈奴，却碰上那个刻薄寡恩的汉武帝，对李家满门抄斩，杀戮了李姓全族，使李陵无家可归，有国难投。正如他的一曲悲歌所叹：‘径万里兮度沙幕，为君将兮奋匈奴，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众灭兮名已陨，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

林放称马思聪冤案为“全国最有名的‘叛国’案”。他大声疾呼：“在‘文化大革命’内乱中，像马思聪这样深受迫害而流亡异邦的也不见得是个别的吧。因此，我们不仅要为历史上的李陵雪耻，更要为现代的李陵平反。”

一九八七年五月二十日，马思聪先生猝然病逝于异国他乡。

他是不幸的，念念不忘祖国故乡，却终不能归来。

他又是幸运的，在他生前总算看到了他的冤案得以平反。

为了纪念这位刚刚谢世的中国音乐界巨子，纪念这位爱国的“叛国者”，我度过了一个“苦夏”，完成了手中的这本书。

就在笔者即将改定全书之际，从一九八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香港《大公报》上，读到《北京筹备明秋举行马思聪作品讨论会》的消息，全文照录于下：

“中国音乐家协会、中国音乐家协会广东分会、中央音乐学院，将于一九八八年秋召开‘马思聪作品学术讨论会’。

“该讨论会筹备组近日在北京成立，中国音乐家协会副主席吴祖强和李凌分别担任正、副组长。

“马思聪先生是中国著名音乐家，他在音乐理论、教育、创作及演奏诸方面，造诣高深，成果卓著，一九八七年五月，他因患心脏病在美国逝世，终年七十五岁。

“据悉，这次讨论会将邀请各地音乐界有关专家、学者参加。与会者主要就马思聪的创作理论观点和技法、曲式，作品风格、特点及影响等问题，展开研究和探讨，并从学术上加以总结、借鉴、吸收和发展。”

我想，这一消息可以告慰马思聪先生的亡灵。  叶永烈

一九八八年元月十三日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