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19世纪英国现实主义文学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成名作及代表作。小说真实地再现了小人物简·爱三十年的坎坷遭遇和勇敢追求，细腻地叙述了女主人公艰难的生存状态和复杂的心理活动，反对对人性的压抑和摧残，赞扬了妇女独立自主、自尊自强的精神，是一部现实主义的作品。作品还充分表现了作者的主观理想，抒发了个人热烈的感情，在情节的构建、人物的刻画、心理的揭示和景物的描绘方面，都有着极为丰富的想象力。

《简·爱》是英国文学史上的一部经典传世之作，它成功地塑造了英国文学史中第一个对爱情、生活、社会以至宗教都采取了独立自主积极进取态度，敢于斗争、敢于争取自由平等地位的女性形象。小说以回忆自述的语气，写自幼父母双亡的孤女简·爱如何从小就受到收养她的舅母及其子女们的歧视和虐待，如何在冷酷而艰苦的慈善学校中长成为一个勇敢刚强的少女，踏入社会后如何尝到了爱情的滋味而突然遇到惊人的变故，在经过出走、流浪乃至乞讨的生活后如何终于跟他一直爱恋着的男主人结合而最终获得了幸福。

根据我与洛依德先生的交谈以及前面所说的贝希与阿波特之间的议论，我充满了足够的信心可以指望日子会变得好起来。看来，不久就会有一种变化，我静静地向往着，等待着。然而事情却耽搁了下来。一天天过去了，一个个礼拜过去了，我身体已恢复正常，可我朝思暮想的事情却谁也没重新提起。瑞德太太有时用一种严厉的眼光打量我，但很少对我说话，从我生病后，她在我与她的孩子们中间画了一条更加泾渭分明的线：另指了一间小屋子让我单独去睡，罚我单独吃饭，整天待在育儿室，而我的表兄弟姐妹们却经常在客厅里活动。有关我上学的事她只字未提，但我却出自本能地确信，她决不会再长期容忍我和她在同一个屋顶下生活下去了，因为她的目光一扫到我，就流露出一种比以往更加无法克制的深深厌恶。

伊丽莎和乔治娜显然是在执行命令，尽量少跟我说话。约翰每次见到我就用舌头顶顶腮帮做鬼脸，有一次还想教训我一下，但由于我马上针锋相对，又像上次惹得我不顾体面那样，被满腹怨恨、拼命反抗的情绪所激动，他觉得还是住手为妙，就一边咒骂一边跑开了，还发誓说我打破了他的鼻子。说真的我倒确实已瞄准他那副尊容，想竭尽拳头之所能狠狠地揍他一拳。而且当我看到他不是被这个就是被我那样子吓破了胆时，我真想乘胜追击到底，可惜他已逃到他妈身边去了。我听见他哭哭啼啼在大讲那个不要脸的简·爱如何像只疯猫似地向他扑来，这时他却被颇为严厉地喝住了：

“别在我面前谈她，约翰。我告诉过你别去靠近她。她不值得答理。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姐妹，我都不愿你们去理她。”

听到这里，我扑在楼梯栏杆上，毫不思索地大声喊道：

“他们才不配跟我打交道哩。”

瑞德太太是个相当胖的女人，但是一听到这样无法无天的奇怪宣告，立即利索地奔上楼，旋风般地把我拖进了育儿室，一下将我推倒在我小床的床沿上，厉声地说，看我整个后半晌还敢不敢从床上爬来多说半个字。

“瑞德舅舅要还活着，会跟你说什么呢？”我几乎是无意间问出了这句话。说几乎是无意间，是因为我的舌头似乎未经意志的同意就自动吐出字眼来。某些话不由自主地从我嘴里说了出来。

“什么？”瑞德太太低声地说，平时冷漠平静的灰眼睛被一种近乎恐惧的神情弄得有点惶惶然不知所措。她抓住我胳膊的手缩了回去，两眼瞪着我，好像她真弄不清我到底是个孩子呢还是个魔鬼，这下我可是无路可走了。

“我瑞德舅舅就在天上，你的一切所做所想他都看得见，爸和妈也看得见，他们都知道你是如何整整关了我一天，如何一心只想我死去的。”

瑞德太太很快又回过神来，她抓住我拼命摇晃，左右开弓打我的耳光，然后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贝希用整整一小时的训诫来弥补了这一疏漏，她理由充足地证明我确是人家抚养过的孩子中最无赖、最任性的一个。对她的话我半信半疑，因为说真的我当时只感到胸中翻腾着种种难受不安的情绪。

十一月、十二月和半个一月相继过去了。像以往一样，圣诞节和新年盖茨黑德在节日欢乐的气氛中庆祝过了。互换了礼物，举行了宴会和晚会。自然，各种享乐我都一概被排除在外。我唯一的乐趣，便是眼看着伊丽莎与乔治娜每天盛装打扮，看他们身穿薄麻纱长衣，束着红腰带，头上精心地做了鬈发，下楼到客厅里去；随后便倾听着楼下钢琴和竖琴的弹奏，仆役和听差的来来去去，上茶点时玻璃杯和瓷器的丁当碰撞，客厅门一开一关时断续传来的嗡嗡谈话声。当我厌倦了这种营生时，我就会离开楼梯口，回到冷清而寂寞的育儿室去。在那里虽然我觉得有点哀伤，却并不感到很悲惨。说真的，我一点也不想去热闹场中，因为在那儿很少有人会注意我。而且只要贝希能和善友好些，我觉得和她安静地待上一夜，不到满是先生太太们的屋子里去遭瑞德太太的白眼，倒毋宁说是一件乐事。可惜贝希一伺候好她那两位小姐的穿着打扮，总是立刻就到厨房和管家屋里那些热闹场所去了，并且常常把蜡烛也一起带走。我只得坐在那里把玩具娃娃抱在膝上，直坐到炉火渐渐熄灭，间或四下瞧瞧，以便确信除我以外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这间屋子里出没。等到余火微弱到只剩一点暗红色时，我便赶紧脱去衣服，拼命解开那些结子和带子，钻到我的小床上去躲避寒冷和黑暗。我总是把我的洋娃娃一起拿到床上。人总得爱点什么。既然没什么更宝贵的东西可爱，我就只能从珍爱一个寒酸得像小叫化子似的旧木偶中寻求点快乐了。如今回想起来真有点迷惑不解，我当时是多么可笑地真心疼爱着这个小小的玩偶，还几乎有点相信它是活的而且能感觉。如果不把它揣在我的睡衣里，我简直难以入睡。而每当它温暖安全地躺在那儿，我就比较快乐，并且相信它也同样快乐。

当我等着客人们离去，等着听贝希上楼来的脚步声时，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有时候她会趁空上来找她的顶针或者剪刀，或者说不定是给我带点什么东西当晚餐——一个小甜面包或者一块奶酪饼，这时候她会坐在床上看着我吃，等我吃完后，她替我把被子塞紧，吻我两下，并且说：“晚安，简小姐。”当她这样和气时我就觉得她是世上最好、最美、最亲切的人，我真希望她总是这么愉陕、温和，而不像她惯常的那样把我推来搡去，或者骂骂咧咧，过分地支使我做这做那。现在想来，贝希·李定是个很有禀赋的姑娘，因为她什么都干得很漂亮，而且有一种挺出色的讲故事才能，至少，在她从育儿室讲的那些童话给我留下的印象里，我是这么看的。要是我对她的面孔和身材记忆没错的话，她也是长得挺美的。我记得她是个苗条的年轻妇女，黑头发，黑眼睛，五官非常端正，皮肤健康明净。但是她脾气有点急躁任性，而且原则性和正义感不强。可尽管这样，跟盖茨黑德府里所有别的人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她。

P17-19

《简·爱》第一版不必作序，因此我也没有写。这第二版需要稍写几句致谢的话和零星的评论。

我应该向三方面表示感谢。

一谢读者，用宽容的耳朵倾听了一个朴实无华的故事。

二谢报界，用真诚的赞许为一个无名的新手敞开了公平的竞争园地。

三谢我的出版商，用他们的机智、他们的精力、他们的求实精神和大胆开明的态度向一个默默无闻、无人推荐的作者提供了帮助。

对我来说，报界和读者只是笼统的，所以我也只得用笼统的话来感谢他们；可是我的几位出版商却是明确的，一些宽厚的评论家也是明确的，他们鼓励我，只有宽宏大量的人才懂得那样鼓励一个艰苦奋斗中的陌生人。对于他们，亦即我的出版商和有数的几位评论家们，我诚挚地说：先生们，我由衷地感谢他们。

在这样向赞助过我的人致谢以后，我要转向另一类人。就我所知，他们人数虽少，但却不能因此就忽略他们。我是指少数大惊小怪、吹毛求疵的人，他们对《简·爱》这类作品的倾向表示怀疑。在他们看来，凡是不平常的东西都是错误的；在他们听来，任何对偏执——这个罪恶之母——的每一个抗议中，似乎都含有一种对虔诚——上帝在人间的摄政王——大不敬的意味。我想向这些怀疑者指出一些明显的区别；我愿提醒他们一些简单的真理。

习俗并不等于道德。伪善并不等于宗教。攻击者并不等于袭击后者。揭去法利赛人脸上的假面具也不等于向荆冠举起不敬之手。这类事情和行为都是正好相反的，其悬殊犹如善之于恶。人们太容易将它们加以混淆，而它们是不应当混淆的。表面现象不应被误认为真相，只能使少数人自命不凡、不可一世的狭隘的凡俗说教，决不应该用来代替基督的救世教义。这其间——我再重复一遍——是有所差异的，而醒目清晰地划出一条两者的分界线是一件好事而不是坏事。

世人——或许不喜欢看到这些概念被分开，因为他们已习惯于混淆它们，觉得把表面的虚饰当作货真价实，——用墙壁刷白来保证面神龛洁净，——是很方便的，世人也许会憎恨那个胆敢探究和暴露、敢于刮去镀金而展现下面的黄铜、敢于深入墓穴揭示古坟尸骸的人，但憎恨归憎恨，实际还是受惠于他。

亚哈不喜欢米该雅，因为米该雅对他所说的预言从不说吉语，尽说凶言。或许他更喜欢基拿拿那善于奉承的儿子，但要是亚哈当初不听奉承而听听忠告，他也许就会逃过一场流血的惨死。

当代就有这么一个人，他的话不是说来取悦娇嫩的耳朵的；我认为他来到社会上的大人物面前，就像音拉的儿子来到犹太和以色列诸王的面前一样；他说出来的真理也同样深刻，他的力量也同样地像先知、同样地强大，他的神态也是同样无畏和大胆。写《名利场》的那位讽刺家在崇高的地位中得到赞扬了吗？我说不清。不过我认为被他投掷了讽刺的燃烧剂、照射了谴责的电光的那些人中间，要是有几个能及时接受他的警告，那他们和他们的子孙或许还可以逃脱基列的拉末城下的厄运。

我为什么要提到这个人呢？读者啊，我提到他是因为我感到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位比他同时代人迄今所认识到的更为深刻、更为独特的智者，因为我把他看作是当代第一位社会改革者，看作是能匡正时弊的工作团的当然的首领；因为我认为评论他的作品的人还没有找到适合于他的比拟，没有找到恰如其分地刻画他的才能的言语。他们说他像菲尔丁他们谈到他的机智、幽默和诙谐的能力。他之近似菲尔丁，犹如雄鹰之近似秃鹫；菲尔丁会扑向鹰尸，而萨克雷却从不如此。他的机智是巧妙的，他的幽默是迷人的，但是两者与他严肃的才智之间的关系，却正像只在夏云边上嬉戏的片片闪电与暗藏在乌云深处可以致死的带电火花之间的关系。最后，我提到萨克雷先生，是因为我正是要把这《简·爱》的第二版奉献给他——如果他愿意接受一个素不相识的入献礼的话。

柯勒·贝尔

一八四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