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杀”，两个极为刺目的词，当它们组合在一起，故事就开始了。

这里的“爱”纯净而彻底，轻微而含蓄；这里的“杀”荒诞而隐秘，古老而现实。

一个男人面对一个女人讲述了三个关于爱与杀的故事，你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爱”、“杀”，两个极为刺目的词，当它们组合在一起，故事就开始了——《爱近杀》(又名金氏诅咒)，一个男人面对一个女人讲述了三个关于爱与杀的故事，三个都是爱情故事，每个故事里都有人死去。这是80后作家小饭写给自己前妻的小说。

第一章 假扮情郎

第二章 少年情爱

第三章 婚姻之痛

后记

这还是那个凉爽的夜晚，奥黛丽的睡眠不总是像她刚刚入睡时那么踏实。在半夜她被客厅里的什么动静吸引了。当然这首先是因为她半夜惊醒后发现丈夫没在她的身旁，听见了客厅的声音，奥黛丽就轻声起床抵达了客厅。

在客厅里她看见自己的丈夫在沙发上正享受着痛苦的睡眠。

“小张你怎么了？”奥黛丽问着那个并没有睁开眼睛的小张，她那闭着眼睛的丈夫。

心事往往都由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组成。心事，这会让任何一个人忧心忡忡或者沉默寡言，着了魔。在小张身上，情况特殊一点：当奥黛丽问小张话的时候，其实小张还在梦中。他还没有醒来。这是个什么样的梦？

梦里，小张正被一个巨大的吸尘器吸在空中。我看到了这个梦境。不好意思，别问我是怎么看到的。被吸尘器吸在空中，这并不是致命的。此时不知哪儿来的那些该死的粉末，散发出巨大的带有强烈刺激性的气味的粉末，它们塞住了梦中小张的鼻孔，就像，小张是一个鼻炎患者……它们还钻进了小张的呼吸道。这时候，梦中的小张想，我即将一命呜呼了吧……在梦中，小张表现得相当坦然，还在大脑中调动了“一命呜呼”这种高级话。梦中的小张他自己认为，这两点都不太像他自己。接着小张把他的双手摊开，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完美的体态与这个世界告别并且去到另外一个世界。鬼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后来，他的耳边就传来奥黛丽的问话，他那时候还考虑要不要醒来。不过就算小张不打算醒来也没用，奥黛丽已经使劲推了小张的身体好几次。女人总是这样，她们往往比正处在痛苦中的亲人显得更痛苦。你看奥黛丽那副紧张的样子，真可笑啊！

小张醒了，他差点滚下沙发。他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发现自己刚刚是在做梦。此次他醒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庆幸自己临死之前的那种坦然，并且为之骄傲，所以他笑了。

“你笑什么？你刚才做噩梦了吧？”奥黛丽问。

小张没有停止笑容，只是点了点头。

这只是他最近经常梦见死亡的一个夜晚而已，这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唯一不同的是，他这次对自己在梦中的表现格外满意。我觉得这多少有点变态，关于梦见死亡，不是别人死而是自己死的那种死亡，我知道小张有点经验了。过去他每次醒来的时候总是一身的汗……所以今天是个进步。小张始终认为自己并不怕死，其实这是因为他对死亡缺少了解。

他曾这么想，如果能活着有什么不好？我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还能在阳光明媚的早晨到阳台上晒晒太阳；一次品种丰富的晚餐，或者通宵达旦地玩电脑游戏，这些虽不是我最大的兴趣所在，但也能让我很投入很快活，不是么？

这种无聊的活法，亏小张还希望继续活下去。

其实我觉得小张问自己的问题比较有意思。他虽然很少说话，但我能猜透他心里的想法。别夸我无所不知，我没到那个程度。他问自己的问题说起来也很简单，那就是：“为什么我会梦见我死去，一次又一次？”

这个问题没什么答案，或者说，小张肯定得不到答案。他又不是周公，也不是弗洛伊德。

这之后他所做的只是搂了自己的妻子一会儿，然后说服她赶紧睡觉。

“你到底怎么了，亲爱的？”奥黛丽还希望从丈夫那里知道些什么。

把我心里想的一切都告诉你，你受得了么？小张心想。

“工作不顺利么？”奥黛丽试探性地问。

“我休假了。”

“啊？”  “休假半个月。”

“哦。”

“睡觉吧。”小张把自己的一只胳膊给了妻子，奥黛丽于是顺便就和小张一起挤在那张还算宽敞的沙发上；小张的另外一条手臂枕在自己的后脑勺附近，自己睁开眼睛还在想那个为什么要梦到死亡的原因。

“呼——呼——”一边的奥黛丽已经睡着了。

我都没想到，两年前的奥黛丽睡眠如此之好。很难想象，奥黛丽两年后会有那么严重的黑眼圈。

让我们猜猜，接下去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是小张第一次彻底地赋闲在家。他非常希望自己成为另一个人，但显然这不太容易。电视机整整开了一天，真浪费电。他试图去寻找电视的乐趣，就像奥黛丽那样，不过这也不太容易。那些精彩电视剧并没有吸引住小张，反而是铺天盖地的广告，比如说酒的广告引起了他的一点点兴趣。看着那些欢乐的演员举杯，小张想到了另外一个也许可以排遣无聊的办法。

其实男人都这样，如果他承担不了什么东西，就会拿一些借口找到出路。

现在小张决定去跟他的好朋友石头喝酒。尽管他对酒这种液体更多的了解来自道听途说。小张哪儿知道酒是什么东西？这个乖乖男。说起石头，他是一个到处都能见到的人，无论是在城市里，还是在乡村中，这种男人最多见。石头这个到处游荡的小混混之所以能成为小张的朋友，完全是因为小张越来越无聊。我了解这当中的奧妙，小张需要有个人出现在他面前，这个人不能太亲密，也不能对他的想法指手画脚，所以他就想到了石头。

外面空气有点冷。傍晚时分谁都要对天气有点儿提防不是么？小张拨通石头的电话前给自己加了一件外衣。

“喂，在哪儿？”

“在师大后门呢。你现在过来还来得及，我刚刚开喝，亲爱的，快来吧。”

“别肉麻。我马上就到。”

“约了你这么多次，这次总算赏脸啦。”石头高兴地在电话那头嘻嘻嘻笑。

石头这个无依无靠的社会浪子，几乎每天都要群发他的喝酒邀请函，正是这种不厌其烦的热情给了小张这样一个机会。

小张到师大后门的时候大概是晚上九点。这是他的母校，而晚上九点正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所有不正经的学生都在这里划拳喝酒，以此度过他们无聊的业余生活。以前小张在这所大学里念书的时候也经常来。但哪怕只是一段日子不出现在那里，小张就会觉得对某个地方陌生。小张要么对一件事情过于熟悉，要么相反。“不是过于亢奋，就是过于消沉。”这是小张对自己的正确评价。绕了个弯，小张终于找到了石头所说的地方。

“还说找了个好地方，原来是这个破地儿。”小张见到这番景象后有一些不满的情绪。此外，他当然也发现了坐在石头边上的那个鬈发女孩。男人啊，无论是哪一种，对于女孩的敏感，我敢说，全世界男人都一样。

“你读书那几年来过这一家吃饭么？这里的菜可真好吃。”石头说。

P128-133

以我对自己的了解。我是一个不愿意轻易“重复”的人。或者说，我是一个对于世界，对于生活具有实验冲动的人：在可能的情况下，我愿意体验不同的人生感受，用心去触摸那些从未抵达过的……也许你会因此认为我是一个热爱旅行的人。没错，谁不爱旅行呢？可我很懒，出门在外，如果没别的安排，基本上我都呆在宾馆里睡觉或看电视，这一点很多朋友可以证明。香港歌手黎明有一首歌好像叫做《眼睛在旅行》。我恐怕是心在旅行吧。我的身体，是安分的(因为慵懒)；我的心，是不安分的。我对世界还有那么一些贪心。贪心即好奇心。

关于我的“不愿重复”，我还可以举个例子。在平时朋友聚会的饭局上，或者任何朋友们在一起的场合，如果轮到我发言(轮不到我就尽量少发言吧，我这么要求自己)，我不会去讲述那些曾从我口中流出来过的段子、经验、信息。哪怕道听途说来的，我也只说一次，绝不说第二次。“重复”，我以为耻。不能当别人是傻子，也不能当别人没有记性，于是我认为不需要重复诉说一件事情。只要我跟在场的某一个人说过，我就不会再说一遍。如果记下清楚了，也许我会打个招呼：“这事儿是不是我跟你说过？”总而言之，重复令我有一种轻微的愤怒。

啰里啰唆说了这么多，我只是为了表明，在写作上，我不会重复过去写过的故事(当然，那不可能)，也不愿重复过去用过的叙述方式。看过我之前写过的几个长篇小说的人一定能发现，我的那三部长篇没有一部是一样的——我是说讲故事的方式——不管讲得好不好，至少都不一样。《我的秃头老师》的双线推进，《我年轻时候的女朋友》的“经验者说”，《蚂蚁》的螺旋型叙事……记得有一天，我的干妈胡玮莳(一个卓越的编辑)对我下无失望地说：“小饭，你写东西怎么没以前那么幽默好玩啦？”这句话包含两个意思：一，我写的东西以前是有幽默感的；二，我写的东西，现在不好玩了。我认为她这句话包含的这两个意思都对。幽默当然是好的，可在我看来，重复，就算是幽默也不被允许(至少在写作上)。像《我小时候》、《我的秃头老师》这些作品里包含的那种幽默，我以后不会大量写了。我以为我曾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得幽默的人，现在如何对我来说不那么重要。

这一次的主题是关于爱。可很抱歉，我不懂爱。我试图以三个故事来呈现爱的谱系……可我真的没把握是否成功了。也许这么做本身就是错的。

关于爱，今天有朋友说到，去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去了解他的家庭，他的成长环境(我不知道这么做本身是否合理)。当我用这个方式去了解自己之后，悲观地发现自己是一个不幸的人。我不是说我出生在一个多么不幸的家庭，只是关于爱，我父亲粗俗的某个发言深深影响了我。他说：“生活要比爱重要得多。”觉得“爱”不重要，因此我的父亲在我那些朋友看来是不幸的。而我更糟糕，我甚至认为爱根本就不存在。我把这个意见控制在咽喉处，总算没让它当场蹦躂出来，不然他们该用多么惋惜的口吻描述我啊！

不懂爱，于是这个小说里连一个完整的关于爱的故事都没有。我想不出爱的开始。就算我最终编造了一个爱的开始，也想不到爱一旦开始之后该怎么办，更想不到爱将以什么方式结束。三个被我莫名其妙地团结在一起的故事，显出我对爱的了解那么有限，那么仓促，那么肤浅。本书的编辑孟先生读了小说后告诉我，他觉得我这部小说背后还是有温存的，还是表现出我对爱有所期待。我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否说对了。

因为“爱近杀”，又因为我不相信爱，于是我认为自己是这个爱的世界里能死里逃生的一个……然而，这一切可能都是我在进行某种推诿。

小饭

2007年9月25日凌晨于上海建国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