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获奖儿童文学作家书系”是一套荟萃中国当代儿童文学创作精华的大型书系，已出版两辑二十种作品，囊括了活跃在当今中国儿童文学园地中的二十位儿童文学名家的二十部名作。2009年，值冰心奖创立二十周年到来之际，特推出冰心奖获奖作家专辑，作为对冰心老人的纪念，也作为出版人和广大青少年读者对冰心老人的缅怀。

本书收录了《卡门的舞步》、《那波里舞曲》、《烤红薯》、《小西湖的蚌》等儿童文学作品。

本书为“中国当代获奖儿童文学作家书系”之一，收录了《卡门的舞步》、《那波里舞曲》、《烤红薯》、《小西湖的蚌》、《炉灰墙里的桃花》、《摔跤》、《流向大海的河》、《龙角人传奇》、《猫王》、《比武》、《黑带》等十一篇儿童文学作品。

卡门的舞步

那波里舞曲

烤红薯

小西湖的蚌

炉灰墙里的桃花

摔跤

流向大海的河

龙角人传奇

猫王

比武

黑带

卡门的舞步

一

我们站在琴房下，仰望着头顶的那扇窗户。

女高音终于出现在钢琴前，和弦舒缓地响了起来，接着是咿咿啊啊的练声。我们哄笑着，模仿着她的腔调跟着唱。她很快飙升到一个高音，然后反复练习着一段花腔。这个小段子非常飘逸，女高音的歌喉就像百灵鸟一样婉转、清澈……她很利落地收了尾，像是在喘气，也像是对楼下这群捣乱孩子的一种示威。

哥清了一下嗓子，学着女高音的样子唱起来。当哥拔到最高音的时候，他的脖子变得通红，嘴里发出一种类似被宰杀的鸡哀鸣一样的咯咯声，那声音让我们这些看热闹的都不由得堵上了耳朵。

唑——

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把我们几个的衣服淋了个透湿。透过雾水抬头看，太阳好好地挂在天上，地面上一如既往地冒着烟。

三楼的窗户上露出一张愤怒的脸，女高音正抖搂着她那只大号茶杯，将最后一点茶叶末甩下来。那只茶杯足有暖壶那么大，同这个剽悍的女子非常般配，看来我们的歌声实在让她忍无可忍了。

“站住，你们是谁家的孩子？你们的爸爸是谁？”负责琴房的老师追了出来，我们轰的一声四散奔逃——要是让他逮住追问出家长，自己和父母都会挨训的。

这就是我们的大院——市里面的一所著名音乐学府。琴房是学生们练琴的地方，也是我们一伙孩子的娱乐场所。每当电影院上演新的电影，第二天这里就会响起电影的主题曲。先是一个人不经意地演奏，可能是小提琴、钢琴，或者古筝，然后就会有别的乐器加入，最后变成五花八门、风格迥异的协奏。

我们这些教工子弟，最近特别关注楼上的那个女高音。学校声乐系的毕业生准备了一场歌剧《卡门》，由那位很有才的女高音出演女主角。遗憾的是她的舞姿实在比不上她的唱功，一段吉卜赛人的舞蹈，被演绎得鸡飞狗跳，惹得大家止住狂笑后，情不自禁地就去模仿她扭腰的样子。今天正赶上她练声，我们本想开开心，结果弄了个灰头土脸。

我们风一样地跑到楼后，回头望望，管琴房的老师没有追上来，大家这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看！”哥喊了一声，他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一棵老槐树，我的目光顺着树干向上爬去。

在浓密的枝叶间，我先看到的是一条乌黑的尾巴，然后是两条像穿着白靴子的后腿。“包公”正小心翼翼地卧在树干上，两只眼睛贼溜溜地盯着前方。

“包公”是一只黑毛白腿的猫，也是学院厨房里最机灵的猫。这家伙最喜欢捉耗子，对食堂里的剩饭剩菜从不感兴趣。

离“包公”一米远的地方，有一只大尾巴松鼠正战战兢兢地缩在枝头，嘴巴一鼓一鼓的，好像在念祈祷词，硕大的尾巴不停地摆动着。

“包公”竖起尾巴，弓起背准备发起攻击。

哥从嘴里抠出半块冰糖，举起弹弓瞄准了“包公”的尾巴。

啪——

“包公”一抖屁股，惨叫一声，三窜两跳地落到地上逃跑了。

“帮我扶住梯子。”哥说。他从锅炉房拿了一只手套，然后爬上槐树，满脸堆笑地向松鼠靠近。

我在地面上张开口袋。

哥把松鼠抓了下来，捋着它的毛，柔声细气地念叨着：“乖乖，可怜的小家伙。别紧张，千万别紧张，我来帮……啊——”  哥的惨叫声，惊醒了午睡的学生。一扇扇窗户打开了，大家探出脑袋，睡眼惺忪地望着哥不停地甩手跳着：“敢咬我！看我不把你献给包公。”

松鼠在哥的手指上留下了三颗整齐的牙印，足有半寸深，听大夫说要打一个月的破伤风针。

二

我们给大尾巴松鼠起名叫“卡门”，因为它的舞蹈跳得比女高音专业多了。起初爸爸想放了它，可是又一想：在这样的楼群里将它放生，它很有可能成为“包公”或“包公娘子”的早点，于是爸爸决定把它收为宠物。

爸爸有一个超大的鸟笼，是原来看门的老人用来训练鹩哥的。他把卡门放了进去，鸟笼俨然是一座很豪华的公寓。

喂养卡门成为我们兄弟最快乐的事情。卡门总是摆动着大尾巴，抱着饼干欢快地跳着。

“像新疆舞。”

“像吉卜赛舞。”

“卡门——”我们大声喊着，松鼠听见了像受到了嘉奖，毛茸茸的尾巴像跳动的火苗，在笼子里勾画出各式各样的图案。

每天早上，在朝阳刚露头的时候，我们会轮流将笼子放到凉台上，让卡门晒晒太阳，吹着口哨看它吃早点和跳舞，然后在太阳热起来之前再把它带回屋子里。

卡门美丽的舞姿让我们很陶醉。只有哥见到卡门时会指着它的鼻子呵斥一顿，每当这时候，卡门会像车窗上的雨刷一样，左右快速地跳来跳去——是心中惭愧，还是对哥有些害怕呢？

今天是星期六，轮到我去伺候卡门了。

窗外下着雨，两条排水管传来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我打着哈欠把卡门的笼子挂在凉台上。没有阳光，但卡门如往常一样兴奋地跳动着。我刚将动物饼干和水送进笼子里，这时我的耳边响起了一连串的车铃声。

我这才想起，哥与一帮同学约好了，今天去西山郊游。哥他们玩得很有花样，一帮子哥们儿总是从野外带回一些新鲜的东西来，比如说：蝴蝶标本、鸟蛋和蛇蜕下的皮等等。

我曾央求过多次，让哥带上我，可是哥从没有答应。这次要不是爸爸命令他，他还是不会想起我的。

哥在外面的车铃声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我赶忙从窗户中伸出脑袋，大声地喊着：“就来，就来！”然后抄起自行车的钥匙，三步并作一步地跑下楼。

踏着湿漉漉的草地，我们爬上了西山。一望无际的树林，潮乎平的清香在林中飘着。走进树林里，我们看见遍地是蘑菇，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

哥竖起耳朵听着，然后喊我们停下来。他举起弹弓朝前面的草丛里射出几颗钢珠，草丛里发出稀里哗啦的响动——草丛乱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逃走了。

“这个地方真好。”哥说，“就是草里面经常躲着点什么，如果不小心踩上去，那可就惨了。”

哥的话让大家感到毛骨悚然，我们不约而同地用手中的拐杖在草丛里胡乱拨弄着。远处传来一声声布谷乌的叫声先是一只，然后是好几只的回应。我们也学着布谷乌的声音，加入了它们的合唱。

“你把那只松鼠放到这里来吧。”哥的一个同学建议。

“你说卡门吗？等它长大了，我就把它放了。可惜不知道这种松鼠喜欢哪种树，这片树林里可没有松树啊。”哥说。

哥的话引来了大家的兴趣，大家七嘴八舌地谈论起了卡门，有的甚至激愤地抗议我和哥哥居然把野生动物同大自然隔离开来。哥涨红了脸，跟他们争论着：“你们讲那些没用，现在我要给卡门找一个伴。有个同类，卡门就不会寂寞了。”

这里的草丛里有不少鼠，可它们的样子同卡门的不一样。它们的嘴尖尖的，尾巴又长又细，蛔虫一样地拖在地上，看了就让人反胃。这些是松鼠吗？我们很疑惑，这样的家伙如果同卡门关在一起，会不会伤害它呢？哥手里握着弹弓，没有靠近这些古怪的家伙。

阳光透过扑簌簌摇动的叶子，散落在树林里。我们走出树林，来到一块开阔地上。刚才还是阴雨绵绵的，现在已艳阳高照。一个同伴把乌蛋敲碎了放在石头上，居然冒出了“烟”。大家坐到石头上，被烫得跳了起来。

我突然大叫一声，声音很凄厉，远比哥上次被卡门咬住手指时更刺耳；我撒开双腿，疯狂地往山坡下狂奔……

三

卡门安静地趴在地上，阳光洒在它的皮毛上，闪着熠熠的光泽。它那僵直的身体保持着舒展的体态，身边是半块动物饼干，看得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还在不停地跳着舞蹈。

我使劲叫它的名字，把它抱在怀里，放在手掌上不停地按摩，可它依旧安静地睡着，半睁着眼睛——夏季过分强烈而持久的阳光夺走了卡门的生命。

一连几天的大雨，大家都沉默着。

一天早上，爸爸像往常一样，习惯地吹着口哨走到凉台上。他的哨音戛然止住，像在寒冷的空气中凝固了一样。平时卡门听到哨音就会欢快地跳起来，可现在爸爸的眼前只剩下一个空空的笼子。

我沉默着，良心的自责让我快发疯了。

我独自来到那棵老槐树下，希望在繁枝密叶中再次看到那只胖胖的小松鼠。有好几次我似乎真的看见了，可猛眨眼后却什么也没有。

一天，爸爸在凉台上吹响了一首欢快的曲调，然后在钢琴上把它弹奏了出来。

爸爸的双手在黑白键上跳动着，就像卡门的舞步一样，欢快而喜悦。

我的心不由得颤了一下。

爸爸弹奏完，指了指乐谱，让我来试试。

“世上有很多意外，不应该全怪自己。”爸爸抚摸着我的头说，“如果那天不下雨，如果你们郊游的时候我正好在家，如果那天太阳不是那么毒，卡门就不会有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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