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性尧全集》(前9卷，以下简称《全集》)首次全面整理、汇集了这位杰出的文史大家和资深出版人一生的创作成就。

　　《全集》所收内容按体裁类别及写作时间编次，包括其生前结集出版的20多本别集、已公开发表但未曾结集的文章，以及审稿意见、旧体诗、日记、书信等；附卷收录已收集到的各个时期的文坛好友来信、金性尧年表以及金性尧夫人武桂芳的作品。

本书为第五卷，收录了《饮河录》和《土中录》两部作品。

《金性尧全集》按体裁类别及写作时间编次，收录金性尧生前结集出版的《星屋小文》、《风土小记》、《文抄》等散文及文史随笔集；以及《唐诗三百首新注》、《宋诗三百首》、《明诗三百首》等古诗选注集；此外，还收录未曾结集出版的公开发表的文章、审稿意见、旧体诗、日记、书信等；附卷收录已收集到的各个时期的文坛友好来信、金性尧年表以及金性尧夫人武桂芳的作品。

本册为第五卷，收录了《饮河录》和《土中录》两部作品。

饮河录

土中录

罗隐《题马嵬驿》云：“马嵬烟柳正依依，重见銮舆幸蜀归。泉下阿蛮应有语，者回休更怨杨妃。”韦庄《立春庚子年冬大驾幸蜀后作》云：“九重天子去蒙尘，御柳无情依旧春。今日不关妃妾事，始知辜负马嵬人。”作者都是唐末人，都咏僖宗奔兴元奔蜀中事，而又为杨贵妃翻案。历代为杨妃翻案的诗很多，这两首构思有相通处，恐也在慨叹僖宗朝政局的腐败混乱，宫中已无倾国倾城的杨玉环，而皇帝还是要漂零他乡。

两《唐书》及两《五代史》皆未为韦庄立传，但韦庄却是由唐末至五代时的一个重要诗人，身经由文宗至昭宗六朝，漂泛于江南十年，江淮风物，流连笔底，《金陵图》云：“谁谓伤心画不成，画人心逐世人情。君看六幅南朝事，老木寒云满故城。”亦伤时之作。《姬人养蚕》云：“昔年爱笑蚕家妇，今日辛勤自养蚕。仍道不愁罗与绮，女郎初解织桑篮。”《赠姬人》云：“莫恨红裙破，休嫌白屋低。请看京与洛，谁在旧香闺。”这与他写的绮怀诸诗，作意已是不同，从第二三句看，似也是在江南住白屋时作。

最后是入蜀依王建，并劝王建称帝，韦庄则拜相。建在蜀中，保境安民，西川得以勿乱，韦庄乃为他定开国制度。

黄巢入长安时，韦庄曾被困于危城中，后至洛阳，于中和三年(883年)作《秦妇吟》。全诗长达一千六百六十余字，篇幅固为唐代叙事诗第一，内容也以诗歌形式描写黄巢政权在长安活动的绝无仅有作品，情节则都是逃亡者的亲见亲闻，较诸《圆圆曲》之类更有历史的真实性。

官不如匪或官匪无别的现象，在古人诗中常常见到，与韦庄同时的杜苟鹤《途中逢郡中乱》云：“握手相看谁敢言，君家刀剑在腰边。偏搜宝货无藏地，乱杀平人不怕天。古寺拆为修寨木，荒坟掘出瓮城砖。郡侯逐去浑闲事，正是銮舆幸蜀年。”也是写的僖宗奔蜀，无法无天的时代。

在黄军手里和官军手里身受的苦难，老百姓的反应是绝不相同的，前者难以避免，后者却有怨恨，所以，黄巢起兵以后，人民对唐政权已经没有多大的感情，大家都生活于前门进虎，后门进狼的夹缝中。然而为官军着想，倘存恕道，也可理解：整个政权已经陆沉了，而腰边正有刀剑，不抢不搜，还等待什么？

毕竟是诗人敏锐而有情，用他们擅长的技艺，为时代留下一点创伤，好让后人看到，历史老人的脸上并非全是一团和气的祥容与笑意，较多的是啼痕与伤疤，《秦妇吟》是唐诗中展现得最充分的。诗将结束时，有这样两句话：“避难徒为阙下人，怀安却羡江南鬼。”这是说，与其做逃难的京城人，不如做平安的江南鬼。说得那末卑微，却又那末哀痛，说是羡鬼，实是恋生。

但《秦妇吟》在国内失传已久，故《浣花集》与《全唐诗》皆未收。陈登原《国史旧闻》第二册，记1954年7月北京大学中国通史教研室致陈氏信云：“承询《秦妇吟》在国内流通一事。查1924年，伯希和写寄罗振玉，罗氏铅印于《敦煌零拾》之中，并附王国维跋文，此是《秦妇吟》在国内首次印行流通。1927年，《燕京学报》第一期，载有英人翟理士关于此诗之研究，亦曾附有原文。今北京图书馆藏有《秦妇吟》四种写本的照片，有的完全，有的残缺。但据我们所知，还没有影印之本。1947年，《学原》一卷七号，所刊刘修乐(业？)《秦妇吟》校刊续记，亦专门校勘文字异同。”

这以后，国内要找《秦妇吟》原文就容易了。

《秦妇吟》既有揭露官军残暴的面貌，也说明唐政权之不得人心，而解放后的某一段时期，对古典文学作品的评价，又很重视其暴露深度，暴露性与思想性几已成为同义语，那末，在唐诗选注本中，论理应该优先考虑了。

如上所述，因为诗中也触及了黄巢军的暴行，这就不好办了。  韦庄对黄巢军的敌视，原是不说自明的，他不可能把黄巢军真的看作“义军”，但他这时尚为唐臣，却对官军的暴行揭露得这样尖锐，不能不说是他正直的一面。在他心目中，官军和黄军并没有多大区别，实际上也是这样，在对待人民的态度上，两者并无本质上的差异，诗人所要痛诉的是人民在战乱中的大苦痛大伤害。韦庄为王建记室时，有一县宰乘时扰民，韦庄乃为王建草牒云：“正当凋瘵之秋，好安凋瘵；勿使疮痍之后，复作疮痍。”就是针对当时遍地哀鸿的有感之作。

可是当时真要把《秦妇吟》选进注本，谁也没有这样斗胆。选《秦妇吟》等于在骂黄巢，骂黄巢就是政治错误。这话谁跟你说过？没有，谁也没有说过。但结果是谁也不敢选，即使一个普通编辑将这一选题提出来时，也会被三关六码头卡住的。螳螂取蝉，黄雀在后，运动来时，口头上批评几句，就算是和风细雨了。

少选一篇《秦妇吟》，少演一出《刺虎》或《珠帘寨》，在文学艺术上有什么损失呢？在这样的心理守势下，许多书，许多戏，也就不禁而禁了。

说是历史在发展，时代在前进，这是谁也会提高嗓门说的，然而某一时期的一些权威或百分之几十权威的论点(有的是即兴式的)，往往成为对历史人物、古典作品的终身结论和最后界限。

就我孤陋所及，《秦妇吟》之进人选注本，还是在1984年的《中华活叶文选》上，注者是亡友马茂元兄，我不知道是不是解放后最先进入选注本的？这时候，也便是三中全会开过之后，到现在仍然值得思想界知识界怀念的时代。

P121-123

金性尧(1916～2007)，笔名文载道、星屋等，浙江定海人。

金性尧幼年时代就读于私塾。青年时代参加校勘《鲁迅全集》，编辑《鲁迅风》周刊，后又主编《萧萧》、《文史》杂志。共和国成立后历任春明出版社、上海文化出版社、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上海古籍出版社编辑、编审，参与编辑出版了《中国古典文学基本知识》、《中国古典文学作品选读》、《中华活叶文选》、《中国文学发展史》(刘大杰著)等。

为客观全面反映金性尧的学术思想和文学成就，经家属授权，我馆整理编辑了《金性尧全集》，供读者阅读研究，亦作为对金性尧的最好纪念。

《金性尧全集》按体裁类别及写作时间编次，收录金性尧生前结集出版的《星屋小文》、《风土小记》、《文抄》、《炉边诗话》、《闲坐说诗经》、《夜阑话韩柳》、《清代笔祸录》、《清代宫廷政变录》、《六宫幽灵》、《亡国之君》、《奸佞春秋》、《清宫掌故》、《伸脚录》、《不殇录》、《饮河录》、《一盏录》、《土中录》、《三国谈心录》、《闭关录》等散文及文史随笔集；以及《唐诗三百首新注》、《宋诗三百首》、《明诗三百首》等古诗选注集；此外，还收录未曾结集出版的公开发表的文章、审稿意见、旧体诗、日记、书信等；附卷收录已收集到的各个时期的文坛友好来信、金性尧年表以及金性尧夫人武桂芳的作品。

上述著述中，凡前已正式出版者，仅改正个别明显的误排，余均保持历史原貌，不作更动，同时分别在辑封作简单的介绍说明。作者自序置于原书正文之前，他人所作之序跋作为附录置于原书文末。遇有重复的篇目，内容完全一致的按照时间顺序，先出版者全文收录，后出版者存目；同一篇文章内容改动较多、材料有所补充、观点有所变化的则照收。审稿意见、旧体诗、日记、书信以及集外文等为首次结集出版。

《金性尧全集》整理出版过程中，得到了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陈子善教授，上海古籍出版社史良昭编审、曹明纲编审，金性尧先生三女金文男女士的鼎力相助，谨向他们表示诚挚的感谢。

出版博物馆

2009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