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培植文化，文化涵养生活。

余泽民《品味欧洲》生活文化作品系列：《咖啡馆里看欧洲》、《欧洲醉行》……（陆续推出中）其人——定居欧洲，融入生活，丰富阅历，多栖素养，其文——鲜活现场，多维感触，温雅态度，个性文风。

本书共十七章节，主要内容为酒神保佑着欧罗巴，我在欧洲的醉酒史，匈牙利酒乡的红与白，千怀，爱跟谁跟谁！，不醉不出红磨坊等。

《欧洲醉行》是作者继《咖啡馆里看欧洲》之后又一部品赏欧洲生活文化的力作。这一次，他化身为一位不沉迷于酒，但知酒、懂酒、爱酒的“酒徒”，周游欧洲列国，左手举杯，右手执笔，挥洒出一部芳香四溢的“欧洲酒书”。

由余泽民编著的《欧洲醉行》中，作者写葡萄酒、香槟、苦艾酒、茴香酒、鸡尾酒、啤酒、威士忌等各类酒，不仅写酒本身，还写酒的传说、历史、风俗、轶事、艺术、意味……以及许许多多他感兴趣的喝酒的人。

他带我们走进酒乡，在沁人心脾的田园气息中陶醉；带我们推开一家家老酒馆的时光之门，与劳特累克、毕加索、梵高、帅克一起冷眼旁观或醉饮狂欢；在各式各样的“酒场”感受与朋友们聚饮的不同氛围；与我们一起追寻名酒品牌的成长之路，获得成功的肩示；一起在先贤们睿智的“酒言酒语”前心领神会……欧洲的酒岂止是百年陈酿，作者启开了瓶寨，原汁原味与你共品。

在起首一章对酒神传说的精彩讲述中，作者就对酒神的两面性，亦即酒的两面性作了深透的剖析；末尾一章又对“醉”与“醒”两种饮酒状态作了机智的阐发。这种辩证的情绪贯穿全书。此即“酒徒”不同于“酒鬼”的修养所在：面对酒，“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写酒，“既有醉酒的激情，又有微醺的灵动”。翻开书页，随他启程，多彩的欧洲酒文化就这样尽善尽美地展现在你面前。

第一章　酒神保佑着欧罗巴

　1　宙斯“杯酒释君权”

　2　男性子宫里降生的“瘸子”

　3　易装的狄俄尼索斯

　4　酒神的坎坷命运

　5　保卫圣血的护酒神们

第二章　我在欧洲的醉酒史

　1　俱乐部里的醺醉之舞

　2　宿醉后的温暖记忆

　3　一麻袋土豆和一瓶帕林卡

　4　有一半黑夜是在酒馆里过的

　5　非同寻常的雷司令

第三章　匈牙利酒乡的红与白

　1　天堂里洒落的一滴酒

　2　因祸得福的托卡伊

　3　买酒先要上一堂课

　4　神酒悄悄到了中国

　5　满城尽是黄金酒

　6　公牛血的前生今世

第四章　千怀，爱跟谁跟谁！

　1　亲密得几乎永恒了的熟悉的陌生

　2　从美女体内提取出的灵感精华

　3　我们的味觉不能太挑剔

　4　喝葡萄酒更应当谢酒

第五章　不醉不出红磨坊

　1　红灯区里的红磨坊

　2　性博物馆里的老酒鬼

　3　醉酒可以替代爱情

　4　“哐哐哐”的康康舞

　5　红磨坊为什么酿啤酒？

　6　威尔士，买杯香槟给我喝!

第六章　巴黎难觅“巴黎红”

　1　被遗忘了的巴黎葡萄洒

　2　葡萄酒帝国的兴起

　3　美髯公的虚荣

　4　一度繁荣的巴黎酒业

　5　怀旧的蒙马特风车

第七章　兔子、裸女和驴子

　1　未来城的葡萄园

　2　印象派的兔子

　3　立体派的裸女

　4　未来派的驴子

第八章　在阿尔邂逅绿仙子

　1　疯人院的门票

　2　他在这儿住过

　3　你们阿尔人怎么喝?

　4　一对异卵同生的唯美酒徒

第九章　缪斯的无常命运

　1　绿色缪斯

　2　缪斯的诞生

　3　缪斯的被逐

　4　缪斯的情人

　5　缪斯的替身

　6　缪斯的复活

　7　彩衣的缪斯

第十章　阿姆斯特丹酒色一家

　1　舶到欧洲的“巴洛克酒”

　2　说不清道不明的来历

　3　不得不说的美国人

　4　阿姆斯特丹是杯鸡尾酒

　5　这里的红灯是绿灯　

第十一章　血腥玛丽与红星喜力

　1　与罗比重逢

　2　白兰地玛丽!

　3　玛丽还是伊丽莎自

　4　血腥也煽情

　5　喜力回家

第十二章　疾走百年的行者尊尼

　1　苏格兰行者

　2　威士忌晚餐

　3　雪茄蘸着“黑牌”抽

　4　威士忌色谱

　5　大卫的灵感

　6　威士忌安魂曲

　7　威士忌大盗

第十三章　啤酒如尿尿如酒

　1　陶瓶里音乐般忧郁的逸乐

　2　再度惊艳的塞巴斯蒂安

　3　鲜花地毯啤酒香

　4　啤酒王国的三剑客

　5　“夸克”一下!猝死一回!

　6　都想尝尝童子尿

第十四章　布拉格酒馆里等帅克

　1　满街都是帅克酒馆

　2　帅克爱去“酒杯酒馆”

　3　哈谢克比帅克更酒鬼

　4　帅克回来了

第十五章　慕尼黑的啤酒崇拜

　1　订不上旅馆的季节

　2　征服了征服者的黄金饮料

　3　慕尼黑有一片不长草的草坪

　4　没醉就等于没到慕尼黑

　5　啤酒馆的风云记忆

　6　只有猪才独吃闷饮

第十六章　诺亚的酿酒秘方

　1　酒杯里的六禽戏

　2　废墟里头逛酒巷

　3　卡里古拉大帝

　4　罗马城的“死人饮”

　5　亚历山大的酒宴

第十七章　我在欧洲搜集的解酒秘方

　1　克格勃的绝对机密

　2　欧洲人的醒酒哲学

　3　匈牙利人的祖传验方

　4　“难得糊涂”的欧洲版

后记　我不是酒鬼，但是酒徒　

第二章 我在欧洲的醉酒史

1 俱乐部里的醺醉之舞

酒之深沉的快乐啊，有谁真的认识你？假若一个人有需要疏解的怨悔、需要追思的回忆、需要抚平的伤痛或想要筑建的空中楼阁，那他必定会乞灵于你——你这位高深莫测、隐卧在葡萄藤中的迷醉之神。在内源的灵光照耀下，酒的圣体是多么伟岸j人类从他身上汲取的另一季青春，又是多么炽热、真实！而他那令人震骇的快感和难以承受的魔力又是多么可怕！

有时候，我好像听见酒在说话，用一种真心的、只有心灵才可能 听见的心灵的嗓音：

“人啊，我亲爱的人类，我想为你们唱一首情感充沛的友爱之歌，一首充满快乐、光明与希望的歌，哪怕有玻璃的囚牢和软木的门闩。我决不忘恩负义；我知道是你们给了我生命，我知道你们终日的辛劳和脊背上的阳光意味着什么。由于你们给了我生命，我不仅要报答，而且会毫无保留地加倍报答，因为，当我流入因劳作而干渴的喉咙里时，我感到的欢乐异同寻常。对我来说，流淌在一位好人的胸膛里，要比睡在冷郁的酒窖里舒服得多。你们的胸膛是快乐的坟墓，我在那里激情地享受宿命。我把你们的肠胃搅得天翻地覆，通过一座无形的阶梯登上大脑，表演我技巧高超的醺醉之舞。”

在我的印象里，法国印象派诗人波德莱尔（charles Baududelaire，1821—1867）的文字永远是颓废、忧郁的“病态之花”，永远在逃避、堕落之中表达令人战栗的绝望敌意。然而出我意料的是，他在散文集《人造天堂》的开篇写下的这段赞美诗般的酒颂，表现出一股健康充沛、异乎寻常的生命激情。他歌颂酒，歌颂醉酒，歌颂酿酒和醉酒的人类，歌颂心灵与心灵的倾诉和倾听，“醺醉之舞”——这是多么超然的醉酒境界，多么陶然的心灵和谐。出国前，我虽然喝过，吐过，头疼过，头晕过，但并未体验过波德莱尔描述的这种醉。后来在欧洲生活久了，走的地方多了，才慢慢领会到“醺醉之舞”的身心快感和精神享受，才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真的醉过”。

1991年出国时，我心里没抱任何目的，如果非要说有的话，是想趁着自己有笔青春的本钱，一个人光着脚到世界上走走。至于为什么来匈牙利，原因很简单，1990年中匈签署了双边互免签证的协议，匈牙利成了中国人登陆欧洲的自由门户。塞格德（szeged）是匈牙利南部的重要城市，我刚去那里言语不通，无亲无友，幸好在诊所结识了几个朋友，其中伊米跟我关系最好。伊米二十五岁，彪悍健壮，热情质朴，家在二十公里外的莫洛哈罗姆小镇。为了挣钱，他同时兼做几份工作，在中学教柔道，在农机厂当业务员，周末去俱乐部当门卫。伊米好几次约我去他工作的地方跳舞或听音乐会，但是由于娇姬的缘故我一直没去。

棕发蓝眼的娇姬是大学英语系二年级女生，就在我到塞格德的第二个周末，我们就分享了彼此的身体。准确地说，是我做了女孩的猎物。1992年复活节后，我照常乘车去诊所上班，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顿时愣在了那里：诊所好象遭到了洗劫，只留下橱柜搬走后地毯上的污痕。我遇到一生中最大的挫折，一夜之间不仅丢掉了工作和居留身份，娇姬也很实际地撇下了我。我突然染上了抑郁症，前行无路，后退无方，夜里失眠，白日发呆，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绝望。伊米特意赶来看我，拉我去他工作的俱乐部散散心。

俱乐部开在塞格德大学主楼的地下室里，人口很小，没挂招牌，只在外墙上画了团红魔绿鬼的狰狞图案。把门的汉子是伊米的同事，自然省了我们的门票钱。进去后是很高很陡的木台阶，仿佛直接通到地心；接着是条狭长的过道，感觉是小时候钻过的防空洞。靠墙摆着几套笨拙的木桌椅，墙上贴满了过时的海报和几幅让人一眼看不出所以然的作品。过道两边开了几个不规则的门洞，分别通向酒Ⅱ巴、音乐厅、放映室、小剧场、游戏房和洞穴似的迪斯科厅。当晚有场摇滚演出，乐队名叫“中世纪”，之后是通宵的狂欢舞会。

伊米是去上班，所以去得较早，地下室里还很冷清，说话声撞到墙上，传出音叉振颤的金属回声。伊米把我交给弟弟佐利和佐利的女友，嘱咐他们好好陪我。佐利只有十八岁，聪颖，时髦，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不停地向我问这问那，给我递烟，跟我干杯，唯恐我会感到孤单。十点左右，俱乐部的人气旺了起来，伊米和几个同事铜墙铁壁一样把在门口，过滤着人流，冲蹭票的家伙大声喝吼，跟熟悉的面孔亲热寒暄。当地人管门卫叫“扔人的人”，这工作虽然不是件雅差，但伊米还是很忠于职守。

十一点后人流饱和，乱得如同“世纪末”，每个角落都人头攒动，每个洞口都水泄不通，浓烈的烟雾呛得人睁不开眼，冲天的酒气熏得人翻肠倒胃，即便这样，大门口还有人往里挤。地下室里喧嚣震耳，即使两个人脸贴脸地叫喊，也未必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只看到彼此的嘴在动，活像两条鱼缸里的鱼。来这里的不只是大学师生，还有城里的居民和街头的痞子。有人浓妆艳抹，有人蓬头垢面，有人装饰时髦，有人袒胸露背，有人狂笑豪饮，有人落寞失神，有人成群结伙，有人形影相吊，聊天的拥抱的热吻的吵架的，还有挤来挤去、眼神鬼祟的毒品贩子。台上摇滚震耳，台下疯狂战栗。俱乐部是一个炼丹炉，将所有人的魂灵烧得灰烟出窍。在这里，如果你的血管里没灌够酒精，会觉得自己是天大的傻瓜。俱乐部让开心的家伙更开心，孤独的家伙更孤独；俱乐部是个模糊身份、中和个性的化工厂，无论你是阿拉伯人吉普赛人美国人还是中国人，无论你是男是女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你都是篝火中的一撮烬火，没人喜欢你挑剔你品评你讨厌你，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注意你！在这种地方，所有人关注的只是自己——感官的自己：自己身体的节奏、内脏的蠕动和宣泄的感觉。在这种地方只有宣泄，没有反馈，每个人都是激流里的石头，旷野里的孤狼，每个人只在意自己即时的醉意与癫狂，只在意自己年轻的律动和放纵的快感，释放自己不羁的情欲和自怜的忧郁。

音乐越来越响，烟瘴越来越浓，人群越来越疯，酒气越来越冲，所有的人都不停地喝啊喝啊，好像酒精把地下室灌满了，好像所有人的都浸泡在酒精里。

啤酒和红酒，我交替喝了几杯之后，觉得酒力上头，脸颊发烫，眼睛冒火，朋友的面孔浸到了水里，扭曲变形，模糊下沉。我感觉在一个离心泵里，感到疾速的旋转和无限的远离，感到从未如此强烈的孤单陌生、无奈无助和不能与人沟通的难言痛楚，仿佛被抛在一个人海的孤岛上，将自我意识的脆弱触角像蜗牛一样胆怯地藏进痉挛的体腔。我开始漫想一个孤独者所能冥想出的种种命题，关于个体、物种、生存、宇宙等彼此无关、庞杂无绪的空洞命题；那种痛苦，就跟小时候因想不通“无限”的概念而恨不得将自己的头撞破的痛苦一样。尽管佐利就在我左右，给我点烟，劝我喝酒，拉我去听音乐会，在我身边又喊又跳并打着口哨，可是无论他俩离我多近，我都自觉被黑影包裹，既看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到我。我开始憎恨起台上只能称为“噪音”的音乐来，憎恶起那几个神汉一样在蓝光下声嘶力竭、手舞足蹈的乐手们……我忽然想起了吉米，想起那头火焰般的金发和天使面孔，并恍惚听到他唱的歌：“黎明离我们还很远很远，我还有个孤独的梦，要藏在你流着血的子宫里………”

尽管吉米的音乐也宣泄孤独，但是听他的歌时，并没有这种被一堵墙隔开的恐惧。吉米的孤独是一种交流，一种分享，让你觉得：你在跟另一个孤独者肌肤相贴，耳鬓厮磨，绝不像现在，令人感到遭到放逐，从空中坠落，跌进深涧，既没有重力的速度，也没有风的阻力，叫喊无声，惶恐无措，只有失重的坠落，坠落。

“嘿，伙计！你怎么也在这儿？”

突然有人在我背上猛击一掌。我打了个激灵，像在雨林里走失的孩子突然被什么东西触到了脖梗，顿时冒出一身冷汗。我猛地转头，意外的惊喜：“吉米，是你？”

我辨出那头火焰的金发和天使的笑容，这个刚好浮现在脑际的名字脱口而出。果真是吉米！他穿着紧身黑衣，腰显得很细，颈上腕上耳垂上都挂着银饰。吉米一左一右地吻了我，亲热地勾住我的肩膀。

“真高兴，你……真没想到……”意外的欣喜使我语不成句，嗓音变细，而且口吃，我刚刚还后悔自己为什么来这个鬼地方。P27-30

泽民写过另一本书，叫《咖啡馆里看欧洲》，据说销量不错，口碑也很好。我确信这是实情。在不同城市的多家书店，我都看到那本书被放在重点推介书架区域里，这可以引为我亲眼所见的销量依据。说到口碑——不瞒你说，我并没有看过那本书，我对于它的信心完全来自于我对泽民固执（其实我本来想用“近乎盲目”的，但担心读者因此认为作序者太过感性，从而对我关于本书的看法和态度产生怀疑）的尊崇。

这种尊崇的奠定，启于一件事，那件事是一桩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写作任务，但被泽民完成了。有一次，我请他写一篇关于我的印象记。他很快写完了，洋洋洒洒近一万字。我把印象记传给需要它的杂志后，深得编辑的认同，而我的朋友和同事们看了，反应都如出一辙，都说你这朋友也太了解你了吧，把你写的，啧！那何止一个“入木三分”，直到现在，有朋友要给我写点什么时，都会拿泽民的这篇文章作参照。人们有所不知的是，泽民在给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和我几乎不认识，我们只是在一个活动现场照过一次面，进行了几次无声的对视，接着在一个类似酒吧的地方坐了一两个小时，期间也没对过几句话。

现在你们大概可以理解了吧，呵！我对泽民的尊崇不算过分。泽民学过心理学，而且是艺术心理学，这是他从大学医学专业毕业后当研究生时钻研的另一个专业，此后走出国门，足迹遍布欧洲各地，他又聪慧好学，把博览群书当作毕生爱好，这些因素，大概可以解释泽民“入木三分”之功力的由来——我的言外之意：泽民的作品，专业性不容置疑。而泽民这个人，是身体力行“特立独行”这个词的，所以他的任何作品，一定会统一在“独特”这一目标之下。他还写小说，在国内最顶极的纯文学刊物《十月》、《当代》上发表过作品，称得上是一流小说家，叙述的才能不可小觑。由此，我相信泽民在写《咖啡馆里看欧洲》这样的书时，一定会在专业的硬、涩与读者的阅读习惯之间作一个巧妙的协调，把书写得既严谨又好读，而且会别致、生动，“只此一家”。

停止由那本书引发的感慨，不然你们会以为我拿错了书，我并没有忘记我此时拿着的是《欧洲醉行》，而非《咖啡馆里看欧洲》，但不妨先比较一下这两部书的名字在我感觉中与泽民气质的异同。很奇怪，若要我用某些词去形容泽民，我想到的词汇里，一定会有咖啡。咖啡、咖啡馆，这样的词汇在我看来与泽民温雅的气质，他身上挟裹的异国风，他的举止、谈吐和生活习惯都非常搭调，所以，“咖啡馆里看欧洲”这样的题目和作者的关系很像一桢水乳交融的图配文。而“醉行”这词，我起先看到时，着实吓了一跳。“醉”与“酒”对应，而且是关乎酒的一种状态：被酒俘获，由酒主导此人——这样的状态现在却是用于表述泽民这个人的，这在我想来，很不可思议。这幅我脑海中的“图配文”极不协调。嗬！我说的，是我看到这本书的题目时的一个直接的感受。其实这种感受稍纵即逝。很快，我就因自己这种感受所昭示的思维的习惯性哑然失笑了。这确实是一种中国式的思维方式，准确说，是当代中国式思维方式。

当代中国人是怎么看待酒的呢？甚或说，现如今，中国人如何对待酒、运用酒的？多数人对酒抱以怎样的情感？容我偏颇一次，如果谁有兴趣对周边人来一次以“酒”为关键表述对象的命题作文，我大胆妄言，如下词语和它所辐射的表述场域极易被人们津津乐道：

酒场。酒场如战场啊。这主要是针对官场和商场的，而现今中国似乎是个巨型官场和商场：每个单位都是一个小官场，又，人人言商。除非你是蛰居僻壤、完全靠自给自足赖以生存不问世事的农人或隐居闹市的圣徒，一个人的生活要与酒场划清界限，完全没有可能，是人，总要办事吧？那，喝！喝酒和办事常常是顺承关系结构，前无喝酒的动作，便难遂办事之果，你就等着喝趴下吧，不能喝也得喝，亦难免，勉为其难之人，常生屈辱卑下之感，后来引为个人经历簿中的阴影。酒场上的屁话真是多，唇枪舌战，刀光剑影，三十六计、孙子兵法、厚黑哲学，恰到施展之时，煞为惊魂。你不说还不行，或许有领导在以此次机缘考量你的能力。常闻下属趁领导酒兴勃发时拿着文件和笔去索取签名，一要一个准，多少天的麻烦和困扰马上迎刃而解。连朋友问的喝酒也这德性，免不了座中有在江湖上混的，深与当下风向趋同，于是乎，在他眼里，酒品成为人品的重大考量依据。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假酒。假酒之盛行，在当今中国，实为前无古人之奇观，亦为宇宙奇观。媒体上隔三岔五就隆重推出假酒的悲剧，轻则殃及个体，重则是集体事故。被公之于众的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发生在我们身边的关于假酒的小小的闹剧。有次看报载，某大城市娱乐场所的红酒，非假酒率，不足10％。假酒危害之大，之广泛，令人扼腕，躲都没法躲。名酒厂为抵制伪品，不得不在包装上煞费苦心，从商票的用纸、印刷、色彩的品质，到酒瓶造型感觉、瓶盖特点，都尽量精心制造，以使奸徒难以伪造，并且采用高级防盗盖，设置各种防伪标记。当然，假酒只是当今造假之风向标之一，若延伸讲开去，假烟、假名牌衣饰、假鱼翅、假发票、假光碟（盗版碟）、假婚，多了去了。

更多由酒引发的中国式话题譬如酒色财气啥的，不再述说。现今，由酒引出的惯性话题，贬、消极的，居多，叹息声远远多于赞和。可，似乎，近代之前的中国人对酒的认识不这样。随便翻一翻中国的古典诗文，因酒而生的情感、意境、事迹，总令人心怀向往、浮想联翩：“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所呈现的悲情之美，“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此中深意，岂是豪迈、洒脱、旷达之类的词句可以媚迎，陆游曾吟道：“红酥手，黄藤酒，满园春色宫墙柳”，至今仍是情人伤别时默诵或鸿燕传书时引用的妙句，怎一个柔肠痴意了得，哀艳之美，盈于芳心，绕梁数年。我们只是靠想象力以及古人留下的佳句、传说去揣测旧时酒与人民生活的关系，在我们的想象中，这种关系总是和谐的、美的，而且我们坚信这一点。有据可查啊，譬如，古人的酒器，樽，从我们惯能获得的图片上看，它的杯沿是船形的，两头翘扬，这样就对人们“一口扪”的冲动起到了有效的制约、阻止作用。所以古人喝酒必定是优雅的嘛，只是以酒为媒，意不在酒，在于心，在于思绪，在于悠远和宁静、前世今生——我们坚信古人的生活必定如此。

是不是这样昵？理智讲，不尽然，也许果真如此，亦有可能，那只是今人心中的乌托邦，是人们厚古薄今的言说需要，是大家对今世之时心怀不满，夸大其辞，以便使心中的愤懑有合理的宣泄渠道。倘若这样，那又说明了什么呢？是的，正如前一句所言，今人对当下常会心生不满，准确地说，中国古文明在当下的流失，在人们心中形成的感伤和怨怼、悔悟的情绪，是比较浓烈的。诚如我这种爱发牢骚的人，一说到酒，马上想到了混乱、躁动、浮浅，偏执得紧呢。所以我由酒引发的联想，并非是“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的奴颜媚骨的显示，而只是对当下中国文化现状的一种下意识情绪流露而已。

这就又说到正题了。诚然，酒，是不可以作为独立话题去说的。酒与地域的关系，是密切的、互为印证的，是地缘文化的一个极重要的标签。酒文化，在各种地域的文化结构中，占据着不可忽视的位置。透过窥私的广角镜，我们看到，酒在一种文明形式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欧洲醉行》是讲欧洲酒文化的。文化的断裂，是当今中国正面临的景观，并不是欧洲的现状，所以泽民此番的“欧洲醉行”，以我等中国式思维去揣度，去想象，是不妥的。泽民这里自然是欧洲式的醉法，而通读这本书后，会发现，他的这一次醉，仍然契合他的气质，醉得何其悠哉呢，醉于酒本身，醉于欧洲文化。无疑，这本书是《咖啡馆里看欧洲》的姊妹篇，这同样是一次谈酒文化进而谈欧洲文化的书。泽民用他勤勉的足迹，用他敏锐的唇舌，对欧洲酒文化、欧洲文明进行了一次系统、郑重、有力、详尽且独特的捕捉。  这本书分十七章，多方位、多角度地书写了泽民“欧洲醉行”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只要与酒有关，都被他信手拈来，端的是“以酒作引，道尽他乡事”，历史典故、名人轶事、时事要闻、道听途说，应有尽有，更有因一部同名电影使国人大开眼界、颇感神秘的红磨坊之类的著名风俗地，在这里因泽民的神来之笔更显鲜活、真切，更多的，书中向大家大谈特谈葡萄酒、鸡尾酒、苦艾酒、白兰地、啤酒等我们耳熟能详的各种“欧酒”，说到它们的历史、酿造、现状，几欲成为一本“欧酒”百科全书。对有志研究酒文化的人来说，这本书是你进入欧洲酒文化的一个快速通道，对热爱旅游的人来说，这是一幅以酒为线索的全景式欧洲地图……说到这本书对旅游者的益处，不妨举个例子：本书第四章第三节信笔写到欧人的配酒原则，“红肉配红酒，白肉配白酒”，看者刚觉得学到一式欧洲餐桌礼仪，泽民又进一步以一己经验告诉你，因为这种原则在实际生活中不一定好操作，还有一个“浓味配浓酒，淡味配淡酒，甜味配甜酒，酸味配酸酒”的原则，可以作为先前原则的一种协调，你刚觉得对欧式餐桌礼仪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他又说到，如果多种酒混饮该如何是好？又来了：“先饮淡酒，再饮浓酒；先饮涩酒，再饮甜酒；先饮浅酒，再饮深酒；先饮次酒，再饮好酒；先饮新酒，再饮陈酒；先饮弱酒，再饮烈酒”你正觉得已经对那餐桌习惯了解得够详细了，沾沾自喜着下次去欧洲保准不会出洋相，他又以一个浸淫欧洲世俗生活多年的人的身份告诉你：凡规矩都是相对的，欧人对待这些条条框框也不是刻板遵守。那该如何是好？他再进一步教你。诸如这样的细笔在书中比比皆是，正是这种亲历者对文化、风俗、平常生活咀嚼后的细腻书写，呈现出这本书独有的、可能让读者能真正受益的面貌。

但千万不要因为这本书里具有许多可直接与具体生活对应的操作性功能，而忽视了这本书中所指涉的更多“风景”。从根本上说，这本书是以酒为线索、借酒之名，写欧洲文化、历史、风物的，贯穿着全书的这个“醉”字，其实喻意深远，已远远超越了生理意义上的醉，更多是一种文化上的陶醉。即使不熟悉泽民的人也能够看出，这本书他是带着强烈的个人感情色彩去写的，这样它就有了气质和阅读上的高端价值——诚然，很多书都写到欧洲和欧洲的酒，但这样的书再多，也不妨碍这本书成为一本独特的书。在这本书上，泽民还进行了诸多回避，即别人写过的，他尽量不写，没写过的，他写得更为用心，譬如第一章《酒神》篇，便是其他同类书未曾涉及过的，还有匈牙利的酒乡和各国解酒的秘方，也多是国人没写过的。有次与泽民电话聊天，说到这本书，他说他极其反感把酒写得“小资”化。我心神领会，知道他这种痛恨的诱因是缘于不少此类书太“小资”化了，流于浅表苍白，更多只能成为与读者的一种矫情意义上的共谋而已。

“由于我本人既不属于那类接酒杯时手指恨不得要‘孔雀开屏’的造作型人（让人忍俊不禁的刻薄），又不属于喝酒前恨不得拿台显微镜检查瓶塞的知识型人……”“跟梵高一样，苦艾酒也给了王尔德一张进疯人院的门票，只不过他傲慢地没有去，径直去了位于巴黎城第二十区的拉雪兹公墓。”……这些，大概是泽民信手写就的话。不知道别人读到这些话时会不会发笑，我看到这种“泽民式”幽默时，总是忍俊不禁。同样地，这种话在书中比比皆是。做过小说家的泽民驾驭文字的功力使这本书变得流畅、易于切入、好看、妙趣横生，无论多么枯燥、乏味的专业知识，都可以被他说得机灵、亲切。

作为这本书最初的阅读者，因它而起的感想自然不仅止这些，但唯恐理解不深并不能说到点子上、精髓处，甚至仅只是浅薄妄言惹人腻烦，不再赘言，就由看官们自己去领略书中妙意吧。

我不是酒鬼，但是酒徒

我家没有遗传性酗酒基因，母亲这支没有，父亲那支也没有。小时候，我家住在北京西城现在已被金融界埋葬了的学院胡同，外婆虽然经常指使过我拎着空瓶跑到按院胡同东口马路对面的小卖铺打过酒，但也不过是二两青梅酒。酒标的图案我隐约记得：两枚带叶的青果，看上去像只绿兔子。外婆从未喝醉过，顶多比平时更爱笑些。母亲退休后，偶尔也喜欢呷两口小酒，但仅是出于精神上虚构的放松和身为医生对自己健康的迟发性关注。她偏爱红酒，但一瓶酒打开能喝半个月。我弟弟很像父亲，不仅容貌和体态酷似，就连对酒精过敏的症状都如出一辙，只要用筷子蘸酒抿一小口，马上就会青筋怒涨，脊背通红，一按一个白手印。不过他干摇滚那行，且是个鼓手，还是常把自己喝得青紫，但算不上酒徒。再说到我自己，也酒量有限，就拿葡萄酒来说吧：一杯下肚，面颊绯红；两杯下肚，语速加快；三杯下肚，深沉少语；四杯下肚，鼻涕眼泪…．如果再劝我喝一杯，我就会涅架重生，文静得好似什么都没喝过，悄悄躺倒，昏然暴睡，从不撒酒疯。

记得大学二年级的暑假，我随北医夏令营游东岳泰山，在南天门上，我因逞能喝了一瓶红酒，结果没爬到泰山顶。等到别人“一览众山小”后从山顶上下来，才在路边一块青石板上发现了我，连拖带架地把我弄回旅馆。那是我生平第一次醉酒，生理上的痛苦记不得了，倒是心理上的折磨延续了，好久：登山未登顶，就跟销魂夜里未达高潮一样充满受挫感。

出国后我也大醉过几次，书里有的写了，有的没写。1993年元旦，失恋失业失掉合法身份，正是我命中最孤独的关口，伊米带我去他住的小镇，参加一个朋友聚会。那是个农家小院，屋里屋外聚了二三十人，刚下过大雪，树木低垂，但是并不觉得冷。午夜，小教堂的钟响，年轻人举着酒杯酒瓶亲鼻子亲脸地互祝新年。那时我已经喝多了，摇摇晃晃地跟伊米拥抱，我想开口说“新年快乐”，但是自已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因为从嗓子眼里发出的是哭声。什么叫“借酒浇愁愁更愁”?当时就是那个感受，从小到大的所有委屈、恐惧、无助和寂寞，都在酒力的推动下了哭了出来，难以自制，越哭身越轻，越轻越想哭，直到把自己哭化了。朋友们轮流抱着我，别人继续唱歌跳舞，狂呼乱吼。那一夜我得到这辈子最多的搂抱，不同的体味，不同的呼吸，不同的手感。那个新年对我来说非常奢侈，非常享受。天亮了，我的酒也醒了，浑身轻得像一张纸，胸里空了，不再发堵，但面对朋友们的微笑和宽慰，我感到自私的尴尬。不过从那之后，我对喝酒有了克制，不希望在人前总泄露脆弱。

还有次醉酒，是在艾盖尔酒乡的酒窖里。1999年秋天，我被几个天生酒鬼的俄罗斯朋友拉去参加一年一度的葡莓采摘节，从一个酒窖喝到下一个。奇怪的是，昏暗湿冷的酒窖里好像有一种“场”，叫你不醉。大家有说有笑，也不知品了多少杯。但从酒窖出来，太阳一晒，我忽然觉得脚下松软，头身分离，于是赶紧坐到了山路边。不觉得晕，不觉得醉，只觉得自己的轮廓渐渐消失，如烟如雾；但烟雾有双脚在悬空奔跑，或者说，像辆突然滑倒的自行车，车躺在地上，已经静止，但是轱辘还在无声地飞转。那次我没哭，没有伤心，我意识到自己长大了，从个害怕寂寞的男孩，长成一个能独守秘密的男人。

当时，我跟向小佳编辑一起策划这本写酒的书时，首先想写的就是这几个醉酒的故事。但是等到真正落笔，我又找不到时机。因为正文的氛围还是客观的记述，我虽也写了一章自己与酒，但只是为增强读者身临其境的现场感，描述欧洲几个饮酒场所的不同环境，并不适合自己过度渲情。但是，恰恰是这几段醉酒的体验，使我这个并不酗酒的人对酒——特别是欧洲的酒——产生了感觉，萌生了感情，并且随走随饮，酒不醉心醉，否则也写不成这本书。想来想去，我还是把它们补写在这里，披露些许个体的心迹，给这本书增加一点私密感。我很喜欢周晓枫给我前一本《咖啡馆里看欧洲》写的序里说的那句话：“一个敏感、倔强而怀有深情的流浪者才能这样写作，即使面对的是已经冷却的史料，他也无法克制个人经验的强烈带人感。”我说是写酒，实际是写欧洲生活和欧洲的人文，写我在欧洲的生活和感受，写只有我才能感受到的欧洲生活的某些细节。这样一来，这本书就有了多重性，读者既可当酒书来读，也可当旅游书或文化书，敏感的朋友还能逆向通过我投出的视线窥视到我，然后跟着我的文字实现另一维度的个人抵达。

书写完了，至少我自己心情舒畅，脑子里关于酒的东西理顺了，表达了，别的就交给读者消化吧。由于这本书准备了三年，素材很多，想讲的很多，但是由于篇幅限制，落笔后只写了一部分，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再跟朋友们共享那些暂时雪藏的体验吧。想来体验也跟好酒一样，越陈越香。在围绕酒的阅读中，我发现了不少好书，比如散文家哈姆瓦什．贝拉的《葡萄酒哲学》，即使单用一章的篇幅介绍都不过分；还有我搜集的许多艺术家与酒的故事，同样可以另写一本书。半个月前，我在匈牙利的好友魏翔刚被托卡伊酒乡的“圣酒徒骑士团”授勋为“葡萄酒骑士”，一身戎装，好不威风；上周末，我陪朋友再去托卡伊酒乡，正赶上每年十月第一个周末的葡萄采摘节，自然又免不了下酒窖品饮，第一次尝到一种名叫“菩提树叶”的私酿白葡萄酒……总之，只要生活在欧洲，酒的故事就体验不完。

世界太大，地域隔阂，不能奢望每个人的背上都长出翅膀。所以，我希望我的这部书能够为读者充当几根白日梦的羽翎，跟着去几处飘满酒香的地方。我还邀请大家光顾我的天涯博客(http：//yuzemin.tianya.cn)，让这部书能够活起来，分享我的异域生活。

感谢好友王棵为我写序，这是他的“二进宫”，他曾为我的散文集《欧洲的另一种色彩》写过一篇。我知道他也不是个能够不管不顾、光着膀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斗酒划拳的酒鬼，但正因如此我更信任他嗅觉的敏锐和精细。我是只肯欺负朋友的那类人，不管写小说的王棵对这类文化书是否爱读，我都死活认定了他。因为我觉得，我能清醒地醉行，他能清醒地旁观，从理论上讲是般配的一对，文字也证明他知我甚深。

感谢尚未谋面的黄发有教授，他虽不喝酒，但看在小佳编辑和我这叠书稿的面子上，隔山隔海地从美国写来一篇“醒眼看酒”的序。他不愧是在南京大学中文系执教，侃起中国酒文化来洋洋洒洒，既大刀阔斧，也精雕细刻，既信手拈来地旁征博引，也不乏醒眼人的机敏诙谐，跟我谈欧洲酒文化的正文形成了默契的“对话”。

我还感谢弟弟余伟民和好友魏翔，书里有不少好照片是他们拍的。去年夏天，我和家人开车去了阿尔、巴塞罗那、马赛、摩纳哥、佛罗伦萨、威尼斯和布拉格，还撞上了慕尼黑啤酒节。母亲始终跟着我们，那种感觉实在幸福，只可惜父亲不在了。魏翔本是画家，后因做生意撂下了画笔，不过近几年又迷上了摄影，不高的个子挎着又长又粗的“间谍镜头”，让人联想到炫耀性力的森林神。不久前，他和夫人黄晨风去巴黎看儿子，特意跑到蒙马特为我拍下两张“狡兔之家”的近影；回到布达佩斯，还背着相机陪我泡吧。

我很偏爱“酒徒”这词，因为容易让人联想到“圣徒”、“信徒”、“门徒”或“使徒”，至少从直觉上带着些许心灵的虔诚。

周围人听说我写酒，都觉得这题目离我远点儿，似乎只有李白、魏尔兰那类嗜酒如命的家伙才有资格谈酒。我不以为然地认为：我虽不是酗酒成瘾的酒鬼，可我是喜欢品酒的酒徒。作为酒徒，我为之虔诚的与其说是酒，不如说是浸在酒里的酒文化——酒的传说，酒的历史，酒的风俗，酒的轶事，酒的体验，酒的滋味，酒的艺术，酒的文字，酒的意味，还有许许多多我感兴趣的喝酒的人。就拿苦艾酒来说吧，让我走进了梵高的阿尔，登上了兰波的醉舟。

所以我说：我不是酒鬼，但是酒徒，我的醉行，是醉行在欧洲的文化里。  余泽民

2009年lO月20日于布达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