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羔羊》所讲述的，是在一个价值观紊乱、单一的时代，一个卑微的大学生渴望过上正常生活的酸楚故事。对于许多普通人来说，他们一直都在正常的生活之中。但很不幸，主人公碰巧撞上了可以让其进入金字塔上端的机会，而这种机会的周围肯定会有无数焦虑的眼睛和陷阱。

《我是一只羔羊》真实的反映了这个社会真实的一面。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该怎样认识自己。摆正自己的位置和心态。当经历多了，才发现人与人之间，人与权贵之间，权贵与强权之间，就是羔羊和羔羊的关系，即使是最强大的人，在大自然的面前，依然是一只羔羊。

章润生活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向往美好的生活和爱情是每个男人最基本的欲求。然而，当他发现自己必须适应这个社会，必须进入“染缸”，必须变得虚伪甚至得换上另一张面孔做人才能成功时，他矛盾了。即使这样他也没让自己质变，可当他至爱的女友遭到强权的蹂躏时，他才终于明白，这个社会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一个人要想实现自己的目标和理想，不能去做一只羔羊，而是要做一只狼。可事物的发展总有特定的规律，人与人之间，羊还是羊，狼还是狼，最后，每个人都是一只羔羊。

1 生活是一座炼狱

2 “染缸”也不是轻易能进去的

3 后生更可畏

4 荒原深处的绿洲真实吗？

5 幸福有点像毛毛雨

6 荣与辱

7 生活在别处

8 不再是一只羔羊

9 欲望的力量

10 人生何处不相逢

11 我们都是羔羊

1 生活是一座炼狱

女同学

看着屋里亮着灯，章润正要推门进去开始他第一天进入春园的工作。突然，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呻吟声。

是什么声音这么怪异？章润停住了脚步。

屋里接着又传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呻吟声，在这夜深人静的夜晚，声音显得格外清澈。章润听得呆了。他不知道人在什么状况下才会发出这种令人惊心动魄、令自己骨头都快变酥软的声音。他从女人发出的声音可以判定屋里有一男一女两个人，想到这里，他的脸红了。他立刻想离开这里，他迈开双腿，可是不由自主地被里面的声音再次吸引住了。在一阵“啊……”的尖叫声后，是一阵混乱的哼哼唧唧，咿咿呜呜的男女混杂的或高或低的叫声。这声音让章润感觉像有一把利刃刺人自己的躯体，令自己痛苦万分，又似喝下了一杯冰凉醇美的甘露，让人舒适无比。在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男人的粗重的“啊……”声后，屋里恢复了些许平静。

章润此时整个人浑身发烫，他正要离开，那个女人的声音又飘了出来：“大哥，怎么样？再来一次……”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章润走过去悄悄地俯在窗前，借着窗帘缝透出的一丝光亮向里面看去，屋里光线很暗，不过还是清楚地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正赤条条地躺在床上，男的看上去很累，还在喘粗气，女的半倚在男人的胸前，两只白晃晃的、硕大的奶子轻擦着男人毛茸茸的胸。男人不耐烦地推开女人，说：“你当我是机器人，别他妈的没完没了，我等会还要去陪客户喝酒，还是让我省点体力吧，要玩，改天吧！”

女人似乎还沉醉其中，不依不饶：“大哥，怎么说我算是美女吧，你上哪儿去找我这样的大学生陪你玩啊，……”

章润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女人的声音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了。想看看她的脸，可她的脸被一头散落的长发挡住，怎么也看不清楚。

正在这时，男人把女人推开，她的头发也随即甩在脑后，这下章润看得清清楚楚，他忍不住张大嘴巴喊了一声：“啊……。”屋里顿时一片慌乱，男人抓起衣服跑进卫生间，女人抓住一条浴巾挡在胸前，打开了门，问：“谁？”就在她的目光和章润相对的一瞬间，那张刚才泛出潮红的美丽的脸一下变得苍白无色，脸庞扭曲得几乎变形，她失声叫到：“章润，你？！你……”

章润像看到外星人一样指着那女人，语无伦次地说：“朱丽雅，你……”他已经紧张而慌乱得说不出话来了。

朱丽雅长喘一口气，立刻关上门，片刻间穿上衣服，重新打开门，看见章润正往院子外走去，她跑上去拉他跑出院子，来到旁边一家废弃的工厂门前。

“你什么都听到了，什么都看到了是不是？章润。”朱丽雅惊魂未定地问。

章润摇摇头，可立刻又点点头。

“那……那……”朱丽雅恢复了些许平静，说，“我可以为你免费服务一次，今天的事别说出去好吗？”朱丽雅苦苦地哀求着章润。

“不，不……”章润语无伦次，仓皇后退着，他除了惊愕还是惊愕，“朱丽雅，你怎么会这样？你怎么可以到这个地方来当小姐？你是大学生，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你……”章润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

“哇……”朱丽雅哭出声来，她一下跪在章润面前，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办法，我没有钱，我要生存，我要完成学业，所以就走上了这条路。章润，求求你，只要你不把今晚看到的事说出去，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章润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定了定神，说：“朱丽雅，你快起来，这不是说不说的问题，而是，你，一个大学生，怎么可以出卖自己的灵魂和肉体呢？你还有没有伦理道德？”

朱丽雅惨然地摇了摇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裙，凄厉地叫了起来：“章润，你知道吗？我要生存，我要完成学业，家里没有钱供我读书，我一个女孩子，总不能去偷去抢吧！伦理道德，伦理道德值多少钱？它可以供我读书吗？章润……”她用手指着他的鼻梁，继续说，“你来这里干吗？还不是找女人寻欢作乐？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你知道吗，我们班上有很多女同学干这种事，我是被逼无奈，而她们呢？她们是为了满足物欲！章润，你不要再在我面前假惺惺了，只要你不把今晚的事说出去，我可以为你服务一次，一分钱也不要。”

“不，不……”这回轮到章润解释了，“朱丽雅，你，你误解了，我，我来这里不是，不是……你，你误解了……”

“我误解了？”朱丽雅双眼瞪着吼道，“章润，我误解了吗？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妓院！这不是公园，不是酒吧，你到这种地方来，除了玩女人，你还会干什么？章润，我看走眼了，你是我们班上最老实的男生，你居然会到这种地方来！你还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哈哈……”朱丽雅惨然地笑着，“这就是现实啊，哈哈……我为了生存，难道就不可以出卖我自己吗？哈哈……”

章润努力地让自己镇静下来，说：“朱丽雅．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我告诉你，我不是那样的人，你真的误解了！”

“好，好，就算我误解了。”朱丽雅说，“不说了好不好？章润，我们做一笔交易总可以吧？”

“什么交易？”章润问。

朱丽雅理了理头上的乱发，说：“章润，我们是同学，是同学就应该互相帮助，对不对？我为了挣钱，既然不该看到的你都看到了，我就自认倒霉，你一分钱不出，我陪你一次怎么样？”

“不，你错了……”章润有些恼怒了。

“你要怎么样？”朱丽雅掏出两百元钱摔在章润的脸上，说，“这是我今天晚上挣的，都给你，这是我的底线，够了吧！”

“你冷静一点好不好？”章润把那两百元钱还给朱丽雅，“我既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陪我，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虽然很穷，但我活得有尊严！”

这回轮到朱丽雅惊愕了，但这种表情仅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钟，她忽然冷笑起来：“章润，你回答我，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章润一时语塞。

“你这样的人，来这里只有两种可能。”朱丽雅说：“要么你来找女人，要么你是一个变态狂，到这里来以偷窥男女之事为乐，我怎么样？身材、皮肤、各方面都不错吧！哈哈……”

章润退到墙壁上，用手拼命抓扯着自己的头发，说：“朱丽雅，你不可以作践自己，也不可以侮辱别人，希望你能自重，我不需要你陪我，也不会把今天看到的事说出去，你放心吧！”

“真的不会说？”朱丽雅停止了哭泣，疑惑地问。

“真的！”章润点了点头。

朱丽雅把钱装进提包里，疑惑地说：“章润，对不起，请你理解我的处境，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我相信你是一个好人，但是，我很想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章润沉默了很久，心里在低语，“我来这里干什么？我为什么要来到这种地方？为什么？为什么？”想了很久，他决定还是要留下来，理由只有一条，那就是生存。  回到学校，天已快亮了，章润依然没有一点睡意，他不知道这是自己进入大学后的多少个不眠之夜。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上课时见到朱丽雅怎么办？是躲避她，还是像往常一样。

可让他意外的是朱丽雅并没有来上课，他的心才稍微平静下来。放学后，他依然骑着自行车去春园，依然像往常一样，表面平静，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样的日子仅持续了三天，他的心又开始变得不安起来。因为朱丽雅自从那晚在春园后门和他分开后，一直没有再出现过。他想，朱丽雅一定是出事了，否则的话是不会不来上课的。如果朱丽雅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么，自己如何安心，要不是自己，她一定是活得好好的。他几次来到朱丽雅住的宿舍门前，准备问问朱丽雅同寝室的同学，朱丽雅到底怎么了，可是，他连敲门的勇气都没有，他的自卑和心里的痛楚已经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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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也是一种品质

在我们生活的时代，一切变化都是那样迅速，让人眼花缭乱：买了个mp3刚听不到10首歌曲，就有了mp4，正准备掏钱购买，却发现营业员正在将mp5摆上柜台；前几天还在为奥运会加油的知名奶粉，一夜之间被榆查出了三聚氰胺——我们以为这下一代人会像当年喝牛奶的日本人一样，比我们更结实，却不料喝的是牛奶，长出来的是肾结石！我常常想，在若干年后，当人们有时间、有精力来代替我们进行自我认识的时候，一定会感到茫然，恍如隔世。

现在我就很茫然，坐在窗前，看对面的高楼，以比我手中燃烧的烟卷更快的速度，在上升。

不过，有一些快速的变化也令人惊讶和欣慰，就像我面前正在阅读的这部书稿，它是张伟先生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一气呵成的作品，虽然没有我们这个时代所缺乏的宏大叙事，但简单明了，直接而深动地将生活的乱象呈现在面前。讲故事的人是张伟，作品的好坏取决于阅读时思考的向度，这可能是作者特意的安排，有些直接，也有些诡异。

老实说，长期以来，我对阅读当代中国作家的作品抱有深刻的戒备心理。这种戒备心理一方面源于大多数作品本身的虚弱与夸张，另一方面则是源于脱离作品本身的嘈杂，让人心生厌恶。

张伟不是专业作家，在此之前也从未写过小说。所以，当他在2005年夏天告诉我他准备写一部长篇小说的时候，反倒引起了我的兴趣。他说，在报社工作了几年，阅历多了，对于人生、社会竟然有了与过去完全不同的理解和认识。这些话有道理，但在我的记忆中，张伟从未有过如此的感慨，而且说话的语气也是难以置信的忧郁，我想，可能有戏。我欣赏那种因写作而写作的人，因为他们的作品真诚。尽管我对张伟的文本及叙事能力都表示怀疑，但我相信，一个人只要有一定的写作基础，真正经历或者见识了自下而上的眩晕和心灵的双重磨难的人与事，将人生的历练与思考蛰伏在心底，一旦形成文字喷涌出来，其作品就肯定是现实主义的。其虽然谈不上是时代的一面镜子，至少，值得我们认真去阅读、思索：我们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是一只羔羊》所讲述的，是在一个价值观紊乱、单一的时代，一个卑微的大学生渴望过上正常生活的酸楚故事。对于许多普通人来说，他们一直都在正常的生活之中。但很不幸，主人公碰巧撞上了可以让其进入金字塔上端的机会，而这种机会的周围肯定会有无数焦虑的眼睛和陷阱。《我是一只羔羊》的书名本身足以说明，我们生活的世界的真实一面往往在常识之外。之于大多数读者的正常生活来说，他们难以理解：大学生章润为什么会去度假村(色情场合)当服务员，以挣取自己的学费、生活费？他们更不会明白：已经身为高官的喻贵华夫妇为什么还要出卖自己的女儿以换取自己的政治仕途？这看上去不合逻辑，但其刚好是我们生活中被遮蔽了的真实。显然常识告诉我们，只要你在现实生活中有所欲求，你就必须抛弃人性中的一部分良知与道义，去争斗、周旋、相互倾扎。但张伟在小说中却告诉我们，其实在这一过程中，人生在现实面前都很卑微——心甘情愿与自作聪明者都摆脱不了被人宰割的命运，这里没有胜利、成功与失败之分，人人都是一只羔羊；而宰割我们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自己的心。

张伟总是在用平淡的语气来讲述故事。他用诚实的笔调写下了几个人物在不同向度上的命运，但他显然对他们完整的人生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是他们人生中最关键的几个环节，正是在这几个环节上，他准确地找到了这个时代的恶、这个时代的毒素，也找到了人性中的恶、人性中的毒素。简单、直接，写作的底蕴也一目了然。他把精彩的故事给了读者，把思想的深度与广度留给了时间。  《我是一只羔羊》精准地呈现了这个时代每一个人隐藏在面具后面无法言说的不完满与失落感。更重要的是作者在不经意中，转换了人们认识现实世界的角度。他要告诉读者的是：卑微是我们的宿命，其实它也是我们的一种品质。在经历了非常事件之后，是否认清了事物的真相，是否认识了自我，是一个人上升或下降的关键。关于这一点，本书的主人公章润与其他小说的不同之处在于，章润走上了拒绝认识自我之路。在东南亚的海边，在海啸来临之际，随着一声惊叫，除了留给这个世界一只羔羊的形象，他个人不再具有其他任何的价值。

我们的现实生活就是一张双面胶，一面是向上的思想与价值观，而另一面是生活的全部实际过程。《我是一只羔羊》尽管只是生活过程的部分重现，但它足以让我们反观自身。

石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