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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 古典之殇--纪念原配的世界/王开岭文集
内容
编辑推荐

王开岭文集之自然美学卷,系作者最新文字结集,作者的注意力从自然细节开始,从那些曾经来过却正在消逝的风物开始,从那些被人类辜负的美好元素开始,从儿时的记忆和笑声开始,以独特的视角、细腻的笔触表达了自己对于自然美的无限眷念。

内容推荐

这是一部追溯古典、保卫生活、怀念人类童年的书。

这是一部唤醒记忆、修复现代感官和心灵美学的孖。

我的注意力将从自然细节开始,从那些曾经来过却告别的风物开始,从那些被人类辜负的生存元素开始,比如河流、井泉、寂静、黑夜、流萤、虫鸣、水桥、城匠、荒野、鸽哨、燕巢、乡村……比如农历、节气、禁忌、故乡、耕作、女织、脚力、街坊、漫步、放学路上……

我越来越笃信两点:好东西都是原配的;好东西应是免费的。

目录

第一辑:再见,原配的世界

 再见,萤火虫

 河殇

 茶憾

 桥是水的情书

 谁偷走了夜里的“黑”

 追着井说声谢谢

 耳根的清静

 蟋蟀入我床下

 消逝的地平线

 湮灭的燕事

 女织

 丢失的脚步

 每个故乡都在消逝

 天上的那件事

 荒野的消逝

 古典之殇

第二辑:不要以为这就是生活

 让我们如大自然般过一天吧

 让事物恢复它的本来面目

 消逝的“放学路上”

 那些美丽的禁忌

 多闻草木少识人

 “我是印第安人,我不懂”

 春天了一定要让风筝放你

 有股焦灼让你必须连夜种点什么

 日子你要一天一天地过

 人是什么东西

 在古代有几个熟人

 一辈子就是玩,玩透了

 老北京的童话

第三辑:怎样才算一个好的时代

 向一个人的死因致敬

 让傻瓜也能活得好好的

 生活在险境中

 人生被猎物化

 乡下人哪儿去了

 我是个移动硬盘

 生存在当代截面上

 你被逼成你的对立面

 怎样才算一个好的时代

 自然长大的猪

 窦娥冤,果子狸

 那些消逝的歌

 向2008最后的阳光致敬

 青春之死·怀念陈虻

第四辑:时代的疾病——精神访谈录

 文学,其实是被解放了

 做新闻,就是和时代的疾病打交道

 别忘了,时间是带利息的

 没有爱,世界会冻僵

 CCTV:需要和猎物商量的猎人

 不要改造体内的人性,要帮助体外的人性

 历史:近处失明和远视症

 知情权:没准备好就收到的上帝礼物

 道德:一个最让人伤心的词

 《感动中国》:低效的道德动员

 常识还活着,世间还有青春

 我们的工具箱被盗了

 法律很复杂,正义很简单

 一件事情的长度

 “劳动”,我忍不住向这个词敬礼

 房地产跟中国民生开了个恶毒玩笑

 文化即拖时代后腿的那股定力

 我们不是地球业主,只是她的孩子

 “科学”“真理”……这些词杀伤力很大

 我是个做减法的人,害怕复杂

试读章节

1

那些街上的晨跑者,那些蹦蹦跳跳上学的孩子,哪儿去了呢?

那些笑逐颜开、边走边聊的早班人,那些黄昏时的遛弯族,那些按时回家的自行车铃响……那些用脚步生活的人,怎么都不见了呢?

小,即美好。这是30年前经济学家舒马赫的一册书名。我越来越支持这句话。

大,正让城市削掉双足,脚步日渐枯萎。我们腿脚的使用率已低于人体其他部位,它甚至很少被放置到地面上——我说的不是地板。“有足而不用,与无足等耳。”一个天天乘车踏板、周旋于电梯者,与轮椅上的人差不多。

街头,叮叮当当的钉鞋掌声消失了。

我们不再有磨坏的鞋子。我甚至想收藏一架那种补鞋机,它快成古董了吧?就像乡下的磨盘和犁具。

点与点之间的遥远,让我们望而却步,不得不折叠起双足,换之以轮胎和轨道。

现代人的日常身份,不再是“行人”,而是“乘客”。

2

北京城,已套上了第六个大呼啦圈,且环距越来越大。

没人再敢把城市当棋枰、视自己为棋子了。城市的态势只能用涟漪来形容,且是巨石“扑通”激起的那种。面对急剧的放扩,没人敢吹嘘熟悉每一条波纹了,连的士司机都像片警那样,专挑熟悉的“片”跑。每逢赶急,我从不敢搭私车去机场,看错一个路标,前程就毁了。

“大”编织的迷宫、复杂和诡秘,无端制造的浪费与周折,让一切“准时”的承诺都变得可疑、艰巨,近乎说谎。

由于太大,任何人都只能消费极小一部分,无法从整体上参与它、拥有它。

这是一盘谁也下不完的棋。人只能在上面流浪,胡乱移动。某种意义上,已无真正的“北京人”“上海人”“广州人”。无边无际、日夜更新的城市,所有人都变成了它的陌生客,几月不出门,即陷入“异地”的恍惚和迷失。

记得购房时,关于地点,我有个愿望:能一句话说清我究竟住哪,并让朋友凭这句话找到我。后发现,这想法太腐败了!除非你住在天下皆知的某个地标旁,以正常购买力,这简直痴人说梦。我曾给一个土著朋友发短信,说明来我家的驾车路线,尽管言简意赅,还是耗了五十多字。

据说,法国学者皮埃尔·卡蓝默访问了几座中国城市后,感叹:“它们太大了,每一次进入我都忍不住发抖。”

在无界的大面前,脚力是渺小的,所有的腿都会恐惧、自卑、 抽搐。

由于“脚”和“历程”之间的逻辑弛散了,“人生脚步”一词,正丧失其象征性。城市无法用脚来丈量,人生也不再用脚来记录。我的办公室同事,人均每日乘车三小时,那是一种天天出差的感觉。一家伙恶狠狠道:“天天仨小时!他妈的,练书法我早成了大师,下围棋我早晋了八段……”

是的,我们最有效的生命时间,虚掷在了路上。

而且,这是纯物理、纯机械的“赶路”,绝无精神活动和审美可能:堵、挤、抢、搡、刮擦、焦灼、噪音、污染……整个一皱眉和骂娘的过程。

3

我一直深以为——

美好的地方一定是养脚的地方。诗意的城市应该是漫步的城市。

我对“散步”一词有着本能偏爱,多年前逛书店,一眼瞅见封皮上有“散步”的两册:宗白华《美学散步》,卢梭《一个孤独散步者的遐想》。二话不说捧回家,果然好书,极好的书。  我热爱散步的人生,信任散步的产物。好的灵感、音符、情愫,就像蚂蚱藏在你的途中,会突然于草丛中跃出。

什么情况下,漫步会成为城市的主题?人会心甘情愿地安步当 车呢?

除城不能太大、任意两点间不能太远,还有两条:一、沿途空间应有舒适性和愉悦感,有魅力,不乏味;二、人的生活节奏相对舒缓,不焦灼,不拼急。

后者属时代心境,最难化解,不多赘,只说空间。

一个城市是否对脚友好,是否对漫步发出了真挚邀请,看人行道即一目了然。人行道在道路系统中的地位,直接反映出对脚的态度。而普遍现状是:人行道的待遇太差了,较之宽阔的车道,它要么被忽略不计,要么被严重冷落和边缘化,甚至被侮辱。不仅人行道受车道欺负,行人在车辆前也被迫礼让、退避、服从。

在一座美好之城里,道路系统应在细节上处处体现对行人的体恤,人行道应享有特殊的荣誉和尊严。

那天,我要到马路对面去,一个外地来的朋友正拼命挥手,可附近既无天桥亦无路口,我想了半天,也不知如何跨越几十米天堑,最后招了辆车,到一桥底再绕回来,跋涉了几公里,才和朋友握上手,真可谓咫尺天涯。

丹尼贝尔说:城市不仅是一个地方,更是一种心理状态,一种生活方式的象征。

选择一座城市,就是投奔一种生活。

规划一座城市,就是设计一种生活。

4

“湖上笠翁”李渔最懂得“步”和“行”的关系。《闲情偶寄》里有一篇专门论行,他对沉湎车马者的建议是——

“使乘车策马之人,能以步趋为乐,或经山水之胜,或逢花柳之妍,或遇戴笠之贫交,或见负薪之高士,欣然止驭,徒步为欢,有时安车而待步,有时安步以当车。”

他的时代全是木牛流马的环保车,故只从美学上衡量废足的损失,若换了现在,无马可策、无辔可驭,唯有屁股冒烟的汽车,这位绿色享乐者恐该气急败坏了。

虽发掘出很多足乐,但显然,他对沿途空间企求太高:山水之胜,花柳之妍,负薪之高士……也就是说,行步之趣须魅力风物相伴,须有好玩的故事和兴奋点。心旷神怡,方举目皆景,否则即纯粹累足 之苦。

柳永有过一篇《望海潮》,写宋朝杭州市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读罢,我真有股冲动,恨不得即刻动身,奔赴那座伟大的城池。

那样的户外,你想不挪步都难,会觉得呆屋里是犯罪,走得太急也是犯罪。

5

不可否认,长安街乃京城最伟大的街。我曾尝试在这条伟大的街上散步,发现唯深夜可忍,白天只适于车,不适于行。它空阔嘈杂,油味呛鼻,让人心烦意乱不说,且树稀荫小,不便停驻和小憩;虽建筑林立,但万象实为一景,枯燥无味,缺乏细节。而且,其笔直和宽幅也决定了它只适于游行和阅兵,不支持个体散漫和 自由。

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雅各布斯说出了一重要观点:城市要饱满,要丰富,须保证“大多数街段要短,也就是说,在街上很容易拐弯”。

在北京,真正对漫步发出邀请的是胡同。其一砖一木都有体温,元素鲜活,细节密集,最具酵母气息和微生物色彩,所遇之人也有 趣……重要的是,你能与它对话,一副门礅、春联,一棵槐树和一窝喜鹊,一丛墙头草或一只流浪猫,都是一个有趣的信息体。而长安街,你就没法交流,它根本不打算和你平等。那些威风凛凛的建筑体,阴郁僵冷,拒绝握手,拒绝攀谈,只接受瞻仰、服从。

琉璃厂、大栅栏,本为京城最活跃的市井,但整饬葺新后,野性和生趣没了,故事与传奇没了,民间性和平易感没了,店主与顾客的多样性也没了……总之,有意思的人和事都没了,甚至比不上潘家园和报国寺的地摊,后者更有张力和弹性,更有潜伏的江湖能量。偶尔,我也会串串琉璃厂,但权当凭吊了,脑子里装的满是王世襄、张中行笔下的旧影,画饼充饥罢了。

胡同街区的枯萎、市井活性的夭折、“步行街”的出世,皆意味着漫步文化渐行渐远。

当走路成为一件乏味的体力活,兴致即衰了。人行道的物理性能再好,也只能满足运动一下筋骨,寂寞而出,索然而归。在广州、厦门和泉州的老城,我邂逅一些残破的旧骑楼,它们身处繁华,临街倚铺,探出一溜檐廊来,衔连几百米,可遮风蔽雨挡晒。据说该设计曾风靡于南洋,和古廊桥相似,它处处体现对行人的召唤与体贴,可谓关怀备至,非常温馨。

北方的林荫道、风雨亭,南方的骑楼、廊桥,都是漫步文化的 产物。

或许车马稀少之故,祖先在建筑上极其呵护行人和散客。现代场馆则相反,重车辆重利润,停车位、停车场,设施服务皆一流,但一个过路人休想从建筑中得到任何免费的好处。

P60-65

序言

当我们正在为生活疲于奔命的时候,生活已经离我们而去。

——约翰·列侬

如果我说我们对它既是不能忍受的又与它相处得不错,你会理解我的意思吗?

——萨特

1

19世纪的狄更斯在《双城记》开头写道:“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那是智慧的年头,那是愚昧的年头;那是信仰的时期,那是怀疑的时期;那是光明的季节,那是黑暗的季节……”

这是段让人隐隐动容的话。

他的指向是法国大革命。起先,我以为这样的评语只适于精神激昂、大变革和大撕裂的时代——分泌的希望和绝望同样多、创造力和破坏力同样大。但现在,我改了看法,觉得它几乎匹配任何岁月,每个人都会对自己的现世发出类似感慨。

前几天,接受一位独立制片人采访,地点是明城墙旁的酒吧,当被问“你怎么评价这个时代”时,狄更斯的话猛然在空气中一闪,像玻璃片的反光,我本能地眯起眼。朋友说,你眯眼的样子像是皱眉和闪躲,又像憧憬或陶醉。

那个寒风尖锐,但有阳光和红茶的下午,我说:“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个最坏的时代。”

两个“最”,说明逻辑的极度矛盾和混乱。但感情上,我们没理由不爱现世、不支持和肯定当代价值,因为我们只有它,我们的摇篮和坟墓、生涯和意义都住在里头——就像蚯蚓淹没在泥土里。我们把一辈子,仅有的一辈子都抵押给它,献身于它了。

俄国乡村诗人叶赛宁自杀后,高尔基哀鸣:他生得太早,或太晚了。

我以为,这是句悲伤过度的话。其实,每个人都生逢其时,每个人都结实地拥抱了自己的时代。每个人,都在厌恶与赞美、冷漠与狂热、怀疑与信任、逃避与亲昵中完成了对时代的认领。

更何况,每个人都从周围人堆里找到了恋人、情人、友人,都娶了当代某女为妻,或以幸福名义嫁给了某男,而对方,恰恰是时代的分泌物。

当你说爱一个人的时候,其实说的就是爱这个时代。

除了爱,别无选择。连敌视和诅咒,亦属同样感情。

2

采访中,对方还提了个有趣的问题:能说说“世界”的含义吗?

我犹豫了一下,断续表达了这样的意思——

世界是谁的?人类的吗?不,世界至少有两个组成、两个系统:人间和“非人间”,或者说社会与自然、文明与荒野。前者是人类自身的成就,诸如国家、民族、政治、经济、文化、伦理等一切文明范畴,这项成就史尚不足万年;而后者乃大自然的成就,即原始地理和物种繁衍,诸如山岳、湖泽、沙漠、冰川、海洋、生物、矿藏、气候,其历史已达46亿年。可你细打量,即会发现这样一个事实,围绕我们身边的,几乎全是人类自己的成就:城乡、街巷、交通、社区、学校、医院、银行、商场、法律……20世纪中叶后的人类,正越来越深陷此境:我们只生活在自己的成就里!正拼命用自己的成就去篡改和毁灭大自然的成就!

可别忘了:连人类也是大自然的成就之一!

有个最新的科学推测:正是19亿年前某瞬间猝现的一种可用阳光生产氧气的细菌,激发出了植物和生命,并彻底改变了地球进化史。而这记瞬间,偶然得不能再偶然,脆弱得不能再脆弱,堪称一个荒唐的奇迹。

许久许久以来,人类的价值观犯了个大错:想当然地以为世界即人间,即人类领地和家园,实则谬矣,人和万物一样,只是地球的匆匆过客,投宿而已。人不是地球业主,只是它的孩子,和草木虫豸细菌一样,受地球抚养……你可以视地球为家,但须看到它也是老虎、狮子和一棵草的家,它不止你一个孩子,而且在它眼里,所有孩子都是平等的,一视同仁。也许它无法阻止你去侵害别的孩子,但会颁布最严厉的惩罚,那就是:当它的孩子越来越少时,人——这个野心勃勃的物种也将面临末日,或精神上孤独而死,或肉体上被烈日席卷、缺氧窒息……在自然伦理上,若不能克服“人本位”“人类中心论”,人终将死于自己,死于欲望的腐败。

人的悲剧尚在于,他凭借强大的智商、逻辑和麻木,早已把现实给无理地合理化了。

人必须学会节制和谦卑,必须承认占有了很多不该占有的地盘,消耗了很多不该消耗的资源。我们目前所有的伦理、美德和情怀,都只对内部成员才使用,一旦越过了物种边界,人类就变成了纳粹,野兽的能量即释放出来了……

我想,也许人类还有一种成就的可能,亦堪称最高成就:保卫大自然成就的成就!只是,留给人类的机会和时日,恐怕不多了。

3

那个阳光和红茶的下午,说着说着,我发觉自己的情绪陡然激烈了,像烧柴一样噼啪响,有点失态。

我清楚,这和哥本哈根有关。那个童话之城,刚结束了一场所谓“拯救人类最后机会”的大会,其悲怆堪比哈姆雷特的那句:活着,还是死去?

就在此前,好莱坞刚推出了世界末日大片:《2012》。而在印度洋岛国马尔代夫,刚上演了一场悲情“行为艺术”:总统纳希德和14名部长佩带呼吸器,潜入海底召开内阁会。照现在的气候变暖趋势,本世纪内,该国将被海水淹没。而在喜马拉雅山,为抗议冰川速融,尼泊尔总理与众幕僚,头戴氧气罩,空降在海拔5000多米的珠穆朗玛峰地区。还有沉陷中的威尼斯,还有斐济人的哭泣,还有乞力马扎罗的雪,还有极地冰层和北极熊的忧郁……

然而,这却是个让人类蒙羞的政客大会。13天里,上万名代表围绕所谓“共同而有区别的责任”吵得面红耳赤,一群孩子为赡养母亲讨价还价,唇焦舌燥,不外乎义务的大小、摊派的多少……这是怎样的不敬不孝?他们还把自己当成生存共同体吗?延期一天后,大会终于在遮羞布中落幕了,用“绿色和平”执行干事长库米的话说:“如罪男罪女般逃往机场。”

而这13天里,我所在的电视频道每天直播这群人的吵架,不仅充当光荣的看客,还当起了裁判。

关于环境和人类命运,我不想再多说了,我愿采摘20年前比尔·麦克基本在《自然的终结》里的几束声音:

将来,飓风、雷暴和大雨已不再是上帝的行动,而是我们的行动。

人类第一次变得如此强大,我们改变了周围的一切……从每一立方米的空气、温度计的每一次上升中,都可找到我们的欲求和习惯。

如果有人对我说,2010年世界将发生极其不幸的事,我会在表面上显得关切,而潜意识里把它撂到一边。

我们没有创造这个世界,我们正忙于削弱它。我们需要找到如何使我们自己变小一些、不再是世界中心的办法。

4

十几年前,《读书》杂志刊过李皖的一篇文章,《这么早就回忆了》。

内容忘了,但题目记住。这是一个时代的精神题目。

世界变得太快,眼花缭乱,来不及驻留,来不及回味,来不及告别和回头再看一眼。一眨眼功夫,无数事物只剩下背影,成了往事和收藏。你跟不上,一个敏感者,一个内心喜欢稳定和秩序的人,会痛苦,会失措和迷惘。

伤逝提前降临了,这是对清晨的怀念。

现代人过早地进入了心灵黄昏。  大约10年前,我写过一篇文章,《古典之殇》,主题是:当我们大声朗读古典诗词时,殊不知,那些美丽的乡土和自然风物、那些曾把人类引入美好意境的物境,早已荡然无存;现实空间里,我们找不到古人的精神现场,找不到对应物,连遗址都没有……古诗词,成了大自然的悼词和殇碑。

其实,何须祭奠古诗,何须凭吊人类童年,连我这代人的儿时记忆也被摧毁了:那些草长莺飞、鱼戏虾翩,那些青山绿水、星河灿烂,那些夏夜流萤、遍地蛙声,还有古老的祠堂、绕村的小河和隆重的民俗……皆一夜间蒸发了。从乡村到城市,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每个归来的游子都成了陌生人。而这,远非“发展”“进步”“新貌”“建设”等词所能遮掩得了的。

有个写作构想我频频给朋友提起,我说你们拿去写吧,一个非常有意义但我无暇顾及的题目,那就是:对比古代生活和人类童年,搜索一下我们今天究竟流逝了什么?用美学的眼睛,用心灵的触角,用自然和人文角度,列个清单,慢慢建档,别急于评论……我说你知道古人取什么水煮茶吗?江河水!《茶经》中,它的名次排在井水前。我说你耳朵里还住着寂静吗?你读“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的最大感受是什么?我觉得那会儿的夜真静啊!我说你有多少年没见萤火虫、没遇到过黑夜了?真正的黑夜!我说你见过蹦蹦跳跳自己上学或放学的城市孩子吗?我们那代人全是在这条路上长大的呀!我说这些年,你见过一只登堂入室的燕子吗?你见过一只自然长大的鸡或猪吗?你嚼过不含添加剂的馒头吗?你尝过不喂化肥农药的蔬菜吗?你吃过自己种的哪怕一丁点粮食或瓜果吗?……

是啊,这么早就开始怀念了。

说上述话的时候,我30岁。

5

人是高于自然的吗?文明是以摆脱自然性为标志的吗?

我绝不承认。和社会复杂性、文明的深邃与诡异相比,我越来越支持人的本位落户于自然,和草木鸟兽没什么两样,唯一差异即人能更深刻地领悟这点。正像霍尔姆斯·罗尔斯顿所称:“生命是自然赋予人类的,我们有着自然给予的脑和手、基因和血液中的化学反应,我们生命内容的90%仍是自然的,只有剩下的那点属于人为。”

距狄更斯100年后,他的话被一个人所重复——

我们生于一个野蛮、残忍,但同时又极美的世界。判定这世界无意义成分还是有意义成分居多,这由个人性情决定……我珍视这样一种渴望,即有意义的成分将居主导,并取得胜 利……有这么多东西满溢了我的心:草木、鸟兽、云彩、白昼与黑夜,还有人内心的永恒。我越对自己感到不确信,即越有一种想跟万物亲近的感觉。(卡尔·荣格)

与狄更斯的政治民生——这一经典社会矛盾相比,作为心理学大师,荣格把现代人更隐深的精神困境和灵魂危机抖落了出来。对21世纪的我来说,荣格的感受来得更强烈和清晰,更贴近我的日常状态,仿佛每天醒来要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我与自己对话时最重要和频繁的内容。

责备和爱,尖锐与温情,落魄和信心,是我对当代的基本态度,如此矛盾又如此和谐。与荣格一样,我内心常涌起一股“永恒”和“安宁”——当我把双脚插入泥泞和草丛时,当我觉得生命像蜻蜓稳稳落于枝头、在自然本位上时。

那一刹,我知道自己是谁,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那一刹,我清楚了生命真相、世界真相、灵魂真相。

当真相大白,当事物恢复了它的本来面目,惶恐和悲伤就散去了。

正像海子的醒来:“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6

关于这本书,再说点什么呢?  让我想想,我为什么要写它。

它大概基于这样一个印象——

造物主最初颁发给人类的世界——那个“原配的世界”,那个天光明澈、风物灿烂的世界,正渐行渐远。无数草木和生灵消逝了,似乎只剩下我们自己。

大自然身负重伤,古老的秩序和天然逻辑被破坏,乃现代化之最大恶果。它冒犯的不仅是神性,损害的不仅是生态和资源,更有精神美学和心灵家园。物性决定人性,物境塑造心境;物移则心移,物改则心易;人之灵源于山水之灵,人之德师于草木之德。所谓“人心不古”,盖因江山不古、万象不古。

我们损失惨重。许多疼痛和惊悚要等未来、待神经复苏之后,才发出一声巨响。

原配的世界,人类的童年,真的结束了。

此乃天大的事,值得人类号啕大哭的事。

我们真要好好回忆一下,给自己一个郑重交代了。

前面我提到,曾反复向朋友推荐这条精神线索,但多年过去,发现竟还空着,只好自己来做了。其实,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清单、很大很大的地图,除了消逝的风物资源,还有人生和心性的方方面面,我做不完,一群人也做不完……

总之,这是一本追溯古典、保卫生活的书。

一本修复记忆、唤醒感官和心灵美学的书。

我的注意力将从自然细节开始,从那些曾经来过却消逝的风物开始,从那些被人类辜负的美好元素开始,从儿时的记忆和笑声开始,比如荒野、河流、泉井、水桥、城丘、寂静、黑夜、流萤、虫鸣、鸽哨、燕巢……比如农历、节气、故乡、劳动、女织、脚力、街坊、漫步、放学路上……

它们被丢弃和典当了。有的或许能赎回来,有的则永远不能。

但我不承认这是本悲观的书,因为我是怀着爱和暖意来写的。

在那次采访的尾声,被问到:你对未来的希望是什么?

我说,我希望人间重建美好的秩序,我希望自然恢复古老的面目。

最后,借海明威的话结束这篇不知从何谈起的序言吧——

“这世界很美好,值得我们去奋斗!”

2010年1月20日夜,北京双桥

书评(媒体评论)

走吧,人间的孩子

与一个精灵手拉着手

走向荒野和河流

这世界哭声太多,你不懂

——叶芝

我希望世界在我去世的时候,要比我出生的时候好。

——萧伯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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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古典之殇--纪念原配的世界/王开岭文集
副书名
原作名
作者 王开岭
译者
编者
绘者
出版社 书海出版社
商品编码(ISBN) 9787805508429
开本 16开
页数 297
版次 1
装订 平装
字数 240
出版时间 2010-10-01
首版时间 2010-10-01
印刷时间 2010-10-01
正文语种
读者对象 普通成人
适用范围
发行范围 公开发行
发行模式 实体书
首发网站
连载网址
图书大类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图书小类
重量 0.412
CIP核字
中图分类号 I267
丛书名
印张 20
印次 1
出版地 山西
228
150
16
整理
媒质 图书
用纸 普通纸
是否注音
影印版本 原版
出版商国别 CN
是否套装 单册
著作权合同登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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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5/9 22:4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