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刺客史，有中国的，也有世界其他国家的。如荆轲刺秦王中的荆轲，刺杀恺撒大帝的布鲁特斯，枪击斐迪兰大公的普林西波，刺杀日本倒幕维新志士坂本龙马的幕府武士佐佐木只三郎等等均在其中。通过刺客史，我们也可以用全新的角度重读历史。

他们的身世成谜，他们的灿烂只是一瞬。他们之中，有的身处朝阁、位高权重，有的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他们的身份千差万别，但是，自从拿起刺刀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刺客”。

他们心狠手辣而又有勇有谋，他们三思而后动，静若处子藏不露，动如脱兔势如吞。

他们如飞蛾扑火，用热血铸就寒刀，制造统治者的梦魇。

从荆轲惊世一刺成绝响，到吴樾奋不顾身起狼烟；从凯撒庞大帝宫廷遇刺空留帝国版图，到斐迪兰大公身披数弹引爆世界大战……古今中外的刺客们，无论是正是邪，都为了各自生存的权利，为了各人信仰的自由，舍生以忘死，杀生而成仁，演绎出一段又一段荡气回肠的历史传奇。

我们可以鄙夷刺客的信仰，却不能不尊重他们的勇气。我们可以非议刺客的残忍，却不能不认同他们的决心。

一 剑气无悔惊天阙

 旷世一刺／2

 乱世春秋／6

 秦汉风云／11

 黯然没落／14

二 黑暗时代的星星之火

 暗杀时代／20

 刺与被刺／24

 第一刺客／28

 红颜杀手／31

三 欧罗巴的刀光魅影(一)

 恺撒之死／38

 荷兰国殇／42

 弑君病者／46

 面具之后／50

四 欧罗巴的刀光魅影(二)

 人民之友／56

 国母遇刺／60

 女巫预言／63

 帝国破碎／67

五 欧罗巴的刀光魅影(三)

 一战爆发／72

 瞎女有恨／76

 誓灭元凶／80

 战后血案／85

六 亚非大陆的刺客们(一)

 源氏之败／90

 幕府刺客／94

 旧韩怒火／100

七 亚非大陆的刺客们(二)

 日本罹乱／108

 缅甸悲剧／114

 印度圣雄／119

八 亚非大陆的刺客们(三)

 韩国遭难／128

 埃及葡萄／133

 和平挽歌／140

九 星条旗下的诅咒

 剧院枪声／148

 车站设伏／151

 会场恐慌／153

 同日遇刺／155

 精准一弹／158

 娱乐偶像／162

十 世界著名暗杀组织

 西西里黑手／166

 毒枭暗枪／170

 侵华黑龙／174

 日本山口／177

 恐怖基地／180

旷世一刺

斜阳残照，西风劲烈，旌旗在长风中猎猎招展。数万铁甲如雕塑般凝固，空气中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连天际的火烧云都显得苍白无力。

在这个叫“柯”的地方，本来正在召开齐、鲁两国峰会。两国最高领导人齐桓公、鲁庄公面向而坐，商谈和平条约，气氛非常和睦。所以，当刺客曹沫突然跳上谈判台，一手揪住齐桓公的衣襟，一手掏出匕首搁在齐桓公脖子上时，所有人都傻了眼。谁都想不到，在谈判渐入佳境之时，曹沫会做出这样惊人的举动。

齐国名相管仲当然也没想到，纵使他聪明绝顶、治国有方。否则，当初管仲也不会极力劝说齐桓公与鲁庄公讲和。两国交战多年，齐国胜多负少，加上国力远在鲁国之上，要凭战争硬吃掉鲁国并非难事。但是，管仲深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连年南征北战已使齐国百姓不堪重负。齐国需要的是和平，而不是战争，所以，他才向齐桓公建言，希望“不战而屈人之兵”，通过谈判使鲁国屈服。

齐桓公从善如流，鲁庄公闻讯更是求之不得。鲁庄公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现实，他不求追回失地，只要齐桓公不再继续侵略鲁国，让他做个平安诸侯，就心满意足了。谈判过程中，齐桓公虽然略显骄横，不过还算以礼相待，而且并没有提任何过分的要求。谈判正一步一步接近预期目标。鲁庄公还没来得及为之窃喜一下，曹沫却突然杀出来，扰乱了全盘计划。这种出乎意料的行为完全超出了鲁庄公的心理承受力。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瘫坐在谈判桌前，倒好像刀是架在自己脖子上一样。

一代霸主齐桓公更没有想到。齐桓公还是公子小白的时候，就已经多次死里逃生。接任齐国国君以后，他举贤任能，齐国国力大为发展。此次以强国姿态主动与战败国鲁国谈判求和，对于鲁国而言，应该是意外之喜才对。因此，这个不顾和谈成果而白刃相加的刺客，如果不是脑子进水了，就肯定是其他国家安插在鲁国的奸细。

齐桓公的心情非常糟糕。身为大国诸侯，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挟持，这实在是件有失体面的事。不过，如果他能未卜先知，知道这是他雄图霸业的开始，说不定心情会变得好点。

曹沫当然不是脑子进水的傻瓜，更不是他国奸细。有史学家经过考证认为，曹沫就是那个著名的曹刿。曹沫凭借过人胆气和一身神力，被鲁庄公任命为将军。可惜与齐国交战多次，屡战屡败，曹将军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逃跑将军。官拜将军之前，曹沫曾说出过“食肉者鄙”的大话，言下之意，鲁庄公要打胜仗非他不可。此后，曹沫随军上战场，一度击败过强大的齐国，并留下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和“穷寇慎追”的经典战例。但是，官拜将军之后，这个职称似乎让曹沫也沾染了“食肉者”的“鄙气”。

智勇双全的曹将军接连打败仗，就遭到了那些资深“食肉者”们的嘲笑。曹沫一方面暗自惭愧，一方面对齐桓公恨之入骨。他决定要给齐桓公一点颜色，让他见识见识曹沫的厉害。但是，曹沫导演了故事的开头，却无法导演故事的结局。对于由一次刺杀引发的后果，他有更多的想不到。

齐桓公不愧一代豪雄。尽管锋利的匕首精光闪烁，凛凛寒气令肌肤起栗，他依旧神色自若地问曹沫：“你打算做什么？”

这是句大废话，不过这时候也只能说说废话。曹沫回答得也很废话：“齐国强大，鲁国弱小。大国侵略小国，这也太过分了。如今鲁国的都城～倒塌，就会压到齐国的边境，您要考虑考虑这个问题。”

齐桓公不是傻瓜，听得出话中之话。如今，命都掌握在别人手里，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呢？齐桓公满口答应，立刻全部归还鲁国被侵占的土地。

曹沫听到齐桓公当众许下承诺后，也不逼他签字画押，当即就扔下匕首，回到座位上坐下，面不改色，居然还和旁边的同僚有说有笑。既没有合同，也不签字画押，单凭一句口头承诺就放虎归山，这岂非比之前贸然上台挟持齐桓公还要草率？

大家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古代人可比现代人讲信用。对于他们，是否要变着法子坑人，不是盖章、签字所能决定的，再说鲁国的法律在齐国也不适用。齐桓公确实很生气，后果也可能很严重。他甚至打算背弃约定，但是却被管仲阻止了。

管仲的胆子也忒大了一些，之前他出馊主意要齐桓公讲和，差点使齐桓公险遭横祸。现在，齐桓公刚刚脱离险境，他就不知悔改，又来说三道四了：“大王，宁愿丧失城池，也不能在诸侯面前丧失信用。与其失去天下人对您的支持，不如归还他们的失地。”齐桓公居然再次采纳了他的建议，如约归还了占领的鲁国土地。

按照现在的法律条文，曹沫的行为不能算是刺杀，而应该算做绑架或者挟持。不过，既然历史认定他是刺客，我们也不妨像齐桓公一样从善如流。曹沫这次未遂的刺杀，至少带来了一个“三赢”的局面。

第一个“赢”的，是曹沫自己。打败仗丢失的土地，悉数回归，国内的“食肉者”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其次，鲁国国土未失而与大国签订和约，实在是件天大的喜事。和谈之后，鲁国以齐国为屏障，偏安一隅，和平发展了许多年。期间，国内还出了一个举世闻名、独一无二的圣人，那就是孔子，可算是超级意外的收获。

不过，最大的赢家不是曹沫，也不是鲁国，而是齐桓公和他的齐国。齐桓公归还鲁国的土地很容易，如何向天下人体面交代却很难。管仲再次展现了出馊点子的才华，他劝说齐桓公干脆以此为契机，表现出主动与邻国修好的大国姿态。齐桓公又采纳了这种巨亏本的建言，把辛辛苦苦抢回来的城池先后归还卫国、燕国。意外收复国土的鲁、卫、燕三国大喜过望，打死也不再与齐国为敌。齐桓公以它们作为齐国南部、西部、北部的屏障，专心致志谋求经济发展和军事扩张，国力大为增强，最终成为春秋五霸之首。

曹沫以一记未遂的刺杀流芳百世。他不仅保全了鲁国国土完整，也间接推动了齐国称霸的历程，自己更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冠以“刺客”之名的人，这旷世一刺可谓一举三得。但是，曹沫还不能算是最牛的刺客。数百年后，有一个刺客比他更牛。这个刺客以一次近乎狼狈的失败刺杀为起点，居然成就了比齐桓公更大的事业。此人是谁？诸君莫急，不妨听我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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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前，除夕夜。窗外，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渐渐零落下去，恍惚间，似乎经历了从繁盛到萧条的沧桑巨变。

家人渐渐睡去，我还守在电视机前看张艺谋导演的电影《英雄》。这是一个在秦王赢政与数位刺客之间发生的故事。影片画面近乎苛求地追求精致精美，色调浓稠得有些化不开，因此少了些不拘一格的大气。对于这部电影刻意而为的精致，可借用苏东坡一言以蔽之：如餐玉英，虽爽不饱。

尽管夜已深沉、万籁渐寂，我仍旧坚持看完了它，因为我喜欢“英雄”这两个字。

但凡乱世，必有刺客横行。无论立场好坏，他们以飞蛾扑火的勇气潜伏行刺，试图以一己之力更改时局。而且，诚如司马迁所言：“自曹沫至荆轲五人，此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主意较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对于刺客，我们不能简单地以成败论英雄。

司马迁视刺客为英雄，其皇皇巨著《史记》专辟有“刺客列传”一章，读来令人荡气回肠。司马迁笔下的刺客，当属荆轲最为光彩夺目。荆轲至少是电影《英雄》主人公无名的原型之一。两者略有区别，荆轲刺秦王失败是“不能为”，而无名刺秦王失败则是“不忍为”。

从篇幅来看，《刺客列传》全文五千多字，一共写了六个刺客，而花在荆轲身上的笔墨超过三千字，可见太史公的青睐。古今史家第一的司马迁，为何要将一个行刺失败者塑造成古今刺客第一呢？这或许与他的个人经历有关。司马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兵败投降的李陵将军说情，后惨遭腐刑。其心情与荆轲何其相似？当然会对之惺惺相惜。

司马迁的《刺客列传》简略而传神，行文之中不乏合理虚构，突出了刺客的传奇色彩。如以此为蓝本，定能演绎出扣人心弦的小说作品。不过，他的刺客传止于先秦时期。且司马迁之外，迄今为止，虽然常有古今中外的刺客见诸笔端，但是还没有人真正为他们立史。这是因为，为刺客创作小说容易，写史却很难。

纵览中国乃至世界历史，刺客们以各自的表现留下了很深的印记。但是，因其身份使然，大多数刺客的生平不为人知，如要为其立传，素材明显不够。

即使把他们置于世界历史之中考量，也会产生许多困难。刺客虽然能造成某个时期的动荡，却无法真正左右历史的前进方向。如布鲁特斯成功刺杀了恺撒大帝，却无法阻止罗马的帝国化进程。又如萨拉热窝刺杀事件，不仅不能救塞尔维亚于水火，反而成为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

如果我们以刺客为线索来串联世界历史，其问不免出现太多的历史断层，比如中国两千年漫长的封建体制下，真正能以刺客名世者寥寥无几；而如果以世界历史为线索来演绎刺客史，刺客在中间出现的密度则会明显不够。即使幕府时代的日本，境内武士、忍者众多，刺客数量依旧不足以布满整个幕府时期。

这困难之于我，则恰恰是写刺客史的乐趣所在：写刺客史的同时，就是在以新的角度重读历史。

苦因才力、学力有限，本书所述，无法概述世界刺客之全景，只能起到抛砖引玉之功效。故而对于读者而言，读这本刺客史，无需抱着沉重的心态，不妨只是简单地看看，了解到原来有这些人曾经出现过，有这些事曾经发生过，喟然一叹，聊作消遣，即可。当然，有人说过“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也有人说过“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读完这本刺客史后，如能掩卷若有所思，倒也可算做你我共同的意外收获。

殷恕忠

2010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