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自我关于故乡的对话》；《“我是谁”的叩问》；《自嘲书》；《自白书》；《写给二十世纪的咒语》；《人性论》；《死亡杂感》；《书斋话题》……《天涯悟语》是“刘再复散文精编”的第八卷：学术断想卷。这种被作者称之为“悟语”的文字，也即散文化的箴言与学术性的随感，散见于刘再复的各类著述。《天涯悟语》分三辑，主要选自《独语天涯》、《面壁沉思录》。

《天涯悟语》是“刘再复散文精编”的第八卷：学术断想卷。这种被作者称之为“悟语”的文字，也即散文化的箴言与学术性的随感，散见于刘再复的各类著述。《天涯悟语》分三辑，主要选自《独语天涯》、《面壁沉思录》。此次以“天涯悟语”为题，专收一集，以飨读者。作者另有同类写作文字，原拟分类精选一并收录于此卷，转因“双典阅读笔记”、“红楼悟语”、“红楼哲学笔记”已见收于三联书店版《双典批判》、《红楼梦悟》、《红楼哲学笔记》各书，此卷不复再现，请读者察之。

第一辑 独语天涯

一 《山海经》的领悟

二 两个自我关于故乡的对话

三 “我是谁”的叩问

四 自嘲书

五 自白书

六 写给二十世纪的咒语

七 人性论

八 死亡杂感

九 书斋话题

十 天涯寄语

第二辑 面壁沉思录

一 复归婴儿

二 历史记忆

三 生命景观

四 灵魂之伤

五 浮华批判

六 心灵事业

第三辑 童心百说

童心百说

作者后记

编者后记

○○九

夸父真傻，精卫真傻，女娲真傻。太阳追得着吗？大海填得平吗？苍天补得上吗？跋涉一个个白天与黑夜，口衔一块块细小的木石，手捏一团团的泥土，不分朝夕，不舍昼夜，奋不顾身地作力量悬殊的较量，勇敢、执著、坚韧，一身侠骨与傲骨。他们做着聪明人嘲弄的事业。却走上聪明人无法企及的天地境界：在苍穹与大地之间展开彩虹般的自由羽翼。

○一○

不是争取成功，只是争取信念。他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前边那个美丽的目标，不知道什么叫作胜利，什么叫作失败。结果并不重要，美与快乐全在过程中。鲁迅说：“中国一向就少有失败的英雄。”因为中国人丢失了遥远的祖先的大心灵与大气魄，而落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势利理念中。

○一一

《红楼梦》中的诸多人物谁最傻？除了一个傻大姐之外还有一个傻哥哥，这就是贾宝玉。傻大姐是天生的白痴，什么也不懂。傻哥哥却有大智慧。呆中的迷惘，痴中的执著，傻中的正义与公道，憨中的大慈悲与大迷惘，沉默中的逃离家圊和告别尘界，哪样不是真性情与真智慧，贾(假)不假，傻不傻，能在僵化国里守住点活灵魂、活情感就不傻。

○一二

聪明人只能观赏太阳的一点光辉和大海的一抹浪花，他们永远是太阳与大海的局外人，而憨傻的夸父与精卫却融人太阳融人大海，化作伟大存在的一部分。聪明人早已灰飞烟灭，傻子却与太阳、大海一起穿越时空的围墙与边界，被传统说到今天。

○一三

夸父追逐太阳，最后融入太阳。太阳是他所求的道，不屈不挠的求道者最后得道并化为道的一部分。夸父求的是光明之道，他的名字是光明的一角。

每天每天．当太阳从山那边的岩角上喷薄而出，金黄色的光焰洒向花丛、草地、屋顶和图画般的窗口，我就想到，这是夸父的精灵。原始的、野性的、赤裸裸的、单纯的精灵。这些精灵一走人我的身心，我就想行进，想尝试，想奋发，显然，他们在我的生命当中又投下了神秘的热能。

○一四

存在者是肉身，它属于形而下国度；存在是道身，它属于形而上国度。夸父、精卫、刑天、女娲都告诉我：存在者不可沉湎于帝王之家、温柔之乡。宫殿里的虫豸还是虫豸。琼楼玉宇中的猫狗还是猫狗。要奋飞，要长出穿越沧海怒浪的双翼，要寻找存在的意义。

○一五

夸父、精卫、刑天、女蜗：全是天地之间永恒的天真；只知耕耘、不知收获的天真；只知奋飞、不知占有的天真。有天真在，便不顾路途中有悬崖峭壁，人生中有艰难险阻，贴近目标时有生死关头。有夸父、精卫、刑天、女娲的名字在，就会有伟大的耕耘者与追求者的灵魂在。王朝明明灭灭，天真的探寻者却生生不息。

○一六

夸父没有群落与国度，刑天没有父亲与母亲，女娲没有助手与同伴，他们都是孤独者。精卫告别父亲炎帝之后成了东海的流浪者。这些创世英雄们以天为居所，没有故乡，然而，他们为他人创造故乡。夸父在死亡的时刻还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抛人人间，化作一片桃林。那就是千载万载、无数炎黄子孙的家园。

○一七

刑天丢了头颅，但心还在。心灵可以长出另一种眼睛。原始英雄拥有巨大的心灵，却没有巨大的头脑。大心里有大性情、真性情。现代人脑袋的发达却使心灵萎缩，容纳不了一点真情真性。夸父的性情弥漫天空，精卫的性情覆盖大海，刑天的性情穿越古今。我在心里建造了夸父塔、精卫塔、刑天塔，好在人欲横流的世上守住一份大性情与真性情，以遏制住心的萎缩。P6-8

“悟语”，为再复学术性著述中一个特别的门类，短一点的数十个字，长一点的几百个字，既像学术断想，又像人生箴言，既可看作散文化的思绪，又可看作学术性的随感。这虽不能说是再复自创的形式。却是他最为擅长的文体。

“悟语”的特别，既在于它的文体的精短，又在于它的内涵的精粹。一般说来，短语因为字数不多，篇幅有限，很难把拳脚舒展开来，更难做到深刻与厚重并举。但再复却像是一个带着镣铐跳舞的高级舞者，在这种“悟语”的操弄中，既求形式精短，又求内容精湛，硬是在一个个有限的短语之中，包裹了一个个思想的内核，或探究事理。或阐发哲理，或反省人生，或反恩人性，都力求言简意赅，言近旨远，读来或让人为之警醒，或令人回味无穷。这在一定意义上，这可视为一种独特的学术性创作，从一立足，以一当十；从小出发，以小见大。

人们常常会收集一些中外名人名言，以使自己在需要时品味与征引。从巾获得一种精神上的启迪与助力。再复的这本《天涯悟语》，往往从中外名家的言论与语录说起，又由此生发开来，注入自己独到的诠释与精彩的体味，可以说是箴言之上再加箴言，格言之外连缀格言，而且都精警凝练，富于启迪。因此，也显而易见，这些荟萃了诸多人生箴言与学术格言的“悟语”，在学术性、诗意化之外，还别具一种励志书的价值与工具书的功能。

白烨

二○一二年三月十五日于北京朝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