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影无踪
中药厂倒闭之后，大约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吧，我整天除了睡觉，就是在街上游荡。母亲的老相好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他原来说要给我一笔钱，让我去南方倒卖点东西。当时，中药厂还没有正式宣布倒闭，我对他虽然已经绝望，但还没有想过我要去走那一步，所以，我没有领他的情。等到后来我想领情的时候，他却变卦了。老家伙的舌头灵巧得很，说他不想让我去冒险，还说倒卖走私货是个危险活儿，虽然够刺激，但是风头一紧，说不定就得吃枪子。他还把我当成傻瓜，提醒我说，人只有一个脑袋。
一个比我年长几岁的朋友，在中州影院旁边开了个修车行，效益不错。他原来是个车迷，爱玩车，后来出了一次车祸，报废了一条腿。我已经记不清当初是他撞着别人，还是别人撞他了，我曾经问过他，后来就不好再问了。他答应我去他手下干，帮他跑腿，条件是先交给他三千块钱，帮他周转一下资金。他当然不缺这三千块钱，几天前他还在我面前吹过牛，说自己的钱已经够半辈子花了。他无非想压我一笔钱，使我在学成之后，不会那么轻易扔下他不管。三千块钱我还是拿得出来的，可我不想拿，我想等情况更糟的时候再用。
这事黄了没多久，孔庆林来找我了，他想帮我一把，给我找点事干干。老孔是我在中药厂上班时的师傅，待我很好。我曾经想过，老孔要是把我母亲搞到手的话，我肯定会孝顺他。这当然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假设，因为老孔的老婆还活着，比我母亲还年轻。老孑L在药厂的时候，管我们刚从技校出来没几年的十来个年轻人。他的运气比我们好，快退休的时候才失去工作。当然老孔本人不这么看，他认为这不能算是好运气。他真不懂幽默。
老孔想让我去他的店里干活。他在经十二路和纬九路的交叉口开了个药店，既卖中药，也卖西药。刚开张的时候，他没有找我。他用的是一个从卫校毕业的姑娘。那个姑娘姓白，叫白薇，我在老孑L的药店里见过不少次。白薇姑娘长得不能算白，稍微有点黑，算是俏黑女子。她说她小时候比较白，后来游泳游黑了。权当她说的是真的吧。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冬天已经来了。她还戴着一副自己织的毛线手套，手指的前端关节露在外面，显得指甲很长。据她说香港的歌星林忆莲戴过这种手套。她喜欢唱歌，做梦都想上台演出。老孑L的女儿孔娅娅喜欢的是刘欢和童安格，她可看不上林忆莲，为这事，娅娅和白姑娘互有微词。
就是这个姑娘把老孔坑了一下。她在药店里只干了一个月零一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领走了一个月的工资，然后又把当天的营业额(老孔说有四百来块钱)带走了。她是当着老孔的面，大摇大摆走的，一辆面的不知将她送到了何处。老孔还以为她只是要上街买衣服。第二天，老孑L接到了白姑娘的电话，白姑娘说她已到了“外地”(她没说“外地”在哪)，她向他道歉。一个彬彬有礼的贼，老孑L后来对我说。老孔还担心她和黑道上的人搅在一起，当时他提醒她别和黑道上的人胡来，白姑娘嘲笑了他一句，“你知道得……
P189-190
十年前，有编辑朋友说，愿意编辑出版一套我的作品集，或者所谓的文集。最近几年，也不断有人这样建议。对朋友的好意，我当然要表示感谢。但是，我却不敢贸然应允。
对自己的作品，我一直缺乏足够的信心。我自认为是个认真的写作者，但是认真只是一种工作态度，它并不能保证你能写出好作品。我也自认为写出过一些好作品，但是它们在我的作品中究竟占有多大比例，我却心中无底。多年来我一直有个愿望，就是能抽出时间，对已有的作品进行必要的修改和润色，好像它们还只是一些半成品，不该轻易拿出来示人。
熟知我的读者都知道，我这样说，并非矫情。
我收到过、拜读过很多朋友的作品集、文集。阅读朋友的作品，既是与朋友相处的方式，也是向朋友学习的机会，你可借此知道当代的写作状况。但是说句实话，对这些作品集、文集能有多少读者，我总是不免有些怀疑。以自己的阅读为例，中国作家中，除了鲁迅的文集，别人的文集我确实没有认真通读过。外国作家中，除了加缪的文集，我也没能全都读完。是啊，除了研究鲁迅和加缪的少数专家之外，谁又会去通读他们的文集呢?对鲁迅和加缪这样的顶尖大师尚且如此，遑论对于他人?
正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我对出版作品集，或者所谓的文集，确实没有太大的兴趣。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现在当这套作品集出现在读者面前的时候，我心中充满了不安。
如果你问我，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同意将它们集中出版呢?我想了想，终于找到了一些理由。首先当然因为是出版社的盛情。上海文艺出版社是我非常信任和尊重的出版社，从这里出版的很多优秀作品，曾经极大地丰富了我的文学世界，我对此一直深怀感激。对他们的好意，我除了感谢还得接受。其次，我逐步认识到，写作者永远不可能写出让自己非常满意的作品的。在一些人看来已经足够完美的作品，在另外一些人看来却可能是毛病百出，而他们指出的一些毛病，可能有助于你写出更好的作品；对于你自认为的那些失败之作，或许还会有读者认为值得一读。坦率地说，这两种情况都曾经在我身上发生过，这是一种鞭策，也是一种安慰。而我，既需要鞭策，也需要安慰。
这套作品集，除了收录我的小说作品，也收录了我的一些文学对话录、演讲以及随笔。与我进行这些对话的批评家、记者，无疑都是文学的行家。借对话和演讲的机会，我讲述了我对人与事、对文学与时代的一些看法。正是那样的一些看法，决定了我为什么会写出这些作品，也决定了这些作品的成功与失败。
感谢阅读这套作品集的每一位读者朋友。
李 洱
2012年9月27日
写作者永远不可能写出让自己非常满意的作品的。在一些人看来已经足够完美的作品，在另外一些人看来却可能是毛病百出，而他们指出的一些毛病，可能有助于你写出更好的作品；对于你自认为的那些失败之作，或许还会有读者认为值得一读。
《儿女情长》这套作品集，除了收录作者的小说作品，也收录了我的一些文学对话录、演讲以及随笔。
《儿女情长》这套作品集与作者李洱进行这些对话的批评家、记者，无疑都是文学的行家。借对话和演讲的机会，我讲述了我对人与事、对文学与时代的一些看法。
《儿女情长》这套作品集，除了收录李洱的小说作品，也收录了他的一些文学对话录、演讲以及随笔。与他进行这些对话的批评家、记者，无疑都是文学的行家。借对话和演讲的机会，他讲述了我对人与事、对文学与时代的一些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