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爱喧嚣声寰，却总在世俗世界之中苦寻片刻宁静；你向往淡泊致远，却总在繁荣奢华背后收敛寥寥落寞……即使尘世间的知音众多，谁愿意附耳倾听你的寂寂心声？纵然三百年的时光荏苒，谁又能真正读懂你的孤苦灵魂？尘埃已尽，硝烟无影。纳兰性德，你衣袂翻飞孤寂彷徨的背影，到底是一个时代的悲哀，还是一种文化的幸运？

翻开尹北溟编写的这本《自是天上痴情种：纳兰词传》，让我们通过诗词文学来了解最谦卑潇洒的贵公子、最淡泊名利的官二代纳兰性德的一生。

纳兰性德(1655—1685)，字容若，号楞伽山人。原名纳兰成德，满洲正黄旗人。纳兰性德家族为叶赫那拉氏，康熙十五年进士，为武英殿大学士明珠长子，才华横溢，淡泊名利，善骑射，好读书，是清代最为著名的词人之一。

纳兰性德以其跌宕的一生和丰富的情感经历，吸引无数后人景仰的目光。他出身显赫，却心向市井；他才华横溢，却英年早逝；他追求永恒真挚的情感，却屡屡受到命运的打击；他虽侍从帝王，却向往平淡的人生。特殊的生活环境与背景，加之个人的超逸才华，使其诗词的创作呈现独特的个性特征和鲜明的艺术风格。他的作品不但在清代词坛享有很高的声誉，即使放眼整个中国文学史，在词坛同样占有光彩夺目的一席之地。他的词基本以一个“真”字取胜，写情真挚浓烈，写景逼真传神，但细读起来却又感到淡淡的忧伤。

翻开《自是天上痴情种：纳兰词传》，让我们跟随作者尹北溟的笔触，去回顾纳兰容若的传奇一生。

《自是天上痴情种：纳兰词传》由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发行。

前 言 烟消云散——当时只道是寻常／001

序 幕 古刹斜阳——

驻马客临碑上字，斗鸡人拨佛前灯／001

帷幕一 少年天才——

点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004

冬郎降生——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004

父亲明珠——画图麒麟阁，入朝明光宫／016

理学熏陶——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027

弓马骑射——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039

青梅竹马——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053

帷幕二 青年俊杰——

但得白衣时慰藉，一任浮云苍犬／069

入国子监——麟阁才教留粉本，大笑拂衣归矣／069

科举考试——晓榻茶烟揽鬓丝，万春园里误春期／089

渌水唱和——野色湖光两不分，碧云万顷变黄云／106

忘年之交——人生交契无老少，论交何必先同调／124

拯救难友——绝塞生还吴季子，算眼前，此外皆闲事／138

帷幕三 成年容若——

百感都随流水去，一身还被浮名束／155

完美新娘——十八年来堕世间，吹花嚼蕊弄冰弦／155

觇唆龙羌——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169

御殿伴君——世无伯乐谁相识，骅骝日暮空长嘶／181

永失我爱——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192

红颜知己——昨夜个人曾有约，严城玉漏三更／205

谢 幕 纳兰之死——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221

尾 声 世纪空梦——凄凉满地红心草，此恨谁知道／228

附 录 纳兰性德年表／231

雪便在此时轻盈地飘落下来，星星点点地散满大地。夕阳终于不情愿地离去，它一定因为无法欣赏这夜霭中奇异朦胧的流光而暗自神伤——那流光如同幻化了一般，虽柔柔弱弱、绵绵渺渺，却永远不会被黑暗所吞噬。白茫茫大地只有两道长长的车辙通向后海之滨，这一切仿佛是天工天匠手握着一杆巨大的自然之笔，勾勒出另一个悠远而诗意的心灵空间。

没有人徘徊在途中，大家都早早地各自回家了。刺骨的寒气逼迫人们动弹不得，一切似乎都要归于虚无和幻灭，这场雪让所有远行的人无奈驻足，将所有的美丽的梦无情尘封。所有冰冷、琐碎、纯净的元素都已齐备，唯一缺少的便是鲜活的生命。北京，这个历经沧桑的古老城市，此时如同一位肃穆而优雅的使者，用静默的方式召唤着一个天涯赤子的到来。

一束从远方投来的寒光在明珠府邸上空划过，稍纵即逝，那是一颗巨大的亮星，只可惜府中的人们早已忙做一团，谁也没有抬头注意到这一人间奇景。女仆们忙乱地传递着热水和毛巾，男仆们提着灯笼，一声不响地驻足盼望。一轮斜月在幽远的夜色中摇摇欲坠，它的光艳照得雪色清冷，映得一个青年脸色苍白。这青年便是这府邸的主人：纳兰明珠。在妻子即将临盆的关键时刻，他却纹丝不动地站在回廊里，手中捧着一本纸页发黄、版本古旧的《礼记》，故作镇定地读起来，他原本想用读书的方式掩盖内心的惶恐与紧张，却不能自已。任手中的书页在风中翻滚，亦如他此时烦乱的心绪。

明珠的紧张是情有可原的，因为他在得知妻子有喜之时便迫不及待地找来算命先生卜了一卦，想看看这孩子的前途运势。但抽出的卦签却令人忧心忡忡。否卦，这是六十四卦中的第十二卦，一个极凶险的卦。《象辞》上说否卦的卦象为坤下乾上，为天在地上之表象。天在极高之处，地在极低之处，天地阴阳之间因而不能互相交合，所以时世闭塞不通。从初爻的：“拔茅茹，以其汇，贞吉，亨。”到五爻的：“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系于苞桑。”整个卦象都充满了坎坷与厄运。明珠为此一直闷闷不乐、郁郁寡欢，他甚至担心这孩子可能会胎死腹中。

而此时的明珠所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而这样的等待自有一种不可言传的无奈与悲怆，他隐忍着这样的时间压迫，焦急的烈火在他浑身的毛孔里灼烧，因为生与死的种子可能在一瞬间就将注定。

“会是怎样的结果呢？会顺利吗？”

明珠不敢再想下去，他定了定神，尽量排除那令人不快的卦辞给自己带来的干扰，努力把所有精力集中到书本上，他随手翻开一页，朗声读道：“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听到的却只有自己脏腑紧张的颤动。其实，这不是纳兰明珠一个人的焦虑，而是古往今来所有即将成为父亲的男人的共同感觉。酉时三刻已到，只见一朵美丽的雪花飘落在明珠手中的书页上，霎时间便化了。就在此时，管家安图兴冲冲地跑来禀报：“老爷，大福晋生了！”

“男孩女孩？”明珠急切地追问道。

“男孩，母子平安。老爷，您快给孩子起个名字吧。”仆人乐呵呵地应道。

明珠不假思索地说道：“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就叫成德吧。”这是从《礼记》中得到了灵感。此时，明珠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数月积累的苦闷与抑郁瞬间消解，他深深感念祖宗的庇佑，满族星恳尔汉的血脉终于后继有入了，“否极泰来！否极泰来！”明珠连声叹道，他冥冥中觉得是这场瑞雪给他的家族带来了好运，于是接着说：“孩子应该有个小名，叫冬郎好了。”

冬郎，就是冬天的孩子。可是冬天终将不会长久，雪也终将要融化得无踪无影，它等不到春天的气息。三十一年后，当这个孩子英年早逝之时，伤心欲绝的父亲一定不会想到，正是自己给孩子所起的这个名字居然暗示了他一生的命运走向。

婴儿的精力是无限的，小冬郎刚刚来到世上，他觉得周身上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温暖，却没有一点自由。在他幼小而高贵的心灵最深邃之处，进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苦痛。他便在襁褓中拼命地扭动着身体，这也许是他此时此刻反抗这个世界的唯一方式。可他愈是反抗，那苦痛却愈大，甚至连他自己都感到那苦痛无边无际，简直要纠缠他的一生，直到把他的生命腐蚀殆尽才肯离开。于是，小冬郎绝望无助地哭了，似乎是对自己悲剧的一生早已有了预感。

突然，一张男子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小冬郎对着这个陌生人的目光，一时间愣住了，他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却感到如此疏离，因为这父子二人命中注定一生都分属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远方忽然传来了北京大觉寺的钟声。“咚……咚……”这舒缓而庄严的声响在这茫茫雪夜寥落的空气中悠悠飘荡，一切有灵性的生命都沉浸在这博大精深的节奏间，小冬郎的苦痛立时消散了，他停止了号啕，用静默的方式聆听这曼妙的福音，一股莫名的暖意流遍了他的全身，他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此时，钟声渐缓，雪也小了，浩渺的天宇在这空寂的静夜中显得越发的宏大，窗棂上偶尔还有一两声雪落的簌簌声响。小冬郎终于安静下来，母亲觉罗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身边的婴儿，这孩子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她还在惯性似的用温暖的手臂保护着他。母亲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她一边盘算着儿子的锦绣前程，一边回忆着自己所属的叶赫那拉氏的苦难历史。那些幻灭与希望催逼着她，让这位意志坚强的母亲居然也禁不住悲喜交加地落下泪来。

P5-7

烟消云散

——当时只道是寻常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纳兰性德《浣溪沙》

一轮孤月高挂青空，暗透忧伤的倒影里，是谁独坐在渌水亭畔悠悠长叹，惊诧了三百年前那个苍茫的雨夜？

黄叶疏窗，寒月银墙，微冷的晨风似乎还依稀携带着故园门扉的那一抹淡淡的朱红。你在暗笼薄雾的黄昏里，偷会佳人、月鉴深盟；你在绿水流觞的美景中，迎朋唤友、谈古论今。朦胧的醉影仿佛还没散尽，吟咏的唱和似乎仍未消声，你又怎能顿悟那催人泪下的千古佳句？

你骨子里满是儿童的天真与浪漫，你奇异的幻想，敏感的内心，华丽的才章，注定你只能活在自己构建的世外桃源，可上苍却违心地把你遗弃在浑浊世俗的亭台楼榭里而不能自拔！

你曾深爱的女孩，那时候，你以为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日月久长，生死契阔。然而，没有天崩海啸，没有纷争离乱，你和她却各自转身走散，从此相忘。再见，变成了再也不见，竟是这般的销魂蚀骨。

可是为何，为何当时说过的话，去过的地方，不经意间的驻足低头，甚至她微笑时眼角泛起的细纹，总会在静默的夜晚，在你的心里淡入又淡出，淡出又淡入？这样的辗转彷徨，这样的血肉相连——当时只道是寻常！这又是怎样的“寻常”啊！

而这思绪竟像隐隐钝痛的伤口贯彻了你的一生，不会致命，亦不能痊愈。没有什么好埋怨，也没有什么好怪罪，你要怪只怪时间太瘦，指缝太宽，让缘分就这样轻轻巧巧地滑脱掉了。

又是你，怀抱梦想欲在宫廷之中寻找诗人可以涉入的片刻足音，却无奈地将那种执著的守望强行注入了庄严残酷的政治舞台。可命运啊，纵使你踏遍了寂静寺院的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即便你虔诚地久久长跪于佛龛之下，也万难得到你梦中的归宿！理想中一个诗人的潇洒与风流，骨髓里一个文人的异禀与天赋，终于还是捱不过命运的无情戏弄！

你饱含了对这尘世的无限眷恋。天地茫茫，无数人在这里迷失了本性，为了身外之物而终日奔走忙碌。而你却是幸运的，一出生便拥有了世人倾慕的一切：富贵、家世、天才、权力……你却弃之如同敝履，也许是你生来便有一颗赤子之心，在这温柔富贵乡中也不曾沾染上一丝尘埃，来时何种面目，去时亦何种面目，至死都未泯灭。也许，你只是误入歧途，本不属于这个尘世的人又如何能在这尘世间长久留驻？寥落的人生，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虽然短暂，但绝不暗淡沉沦。你的一生如彗星般闪亮划过夜空，瞬间的驻足已响彻云霄，留下多少凄美的遗憾！

多少悲与恨，昨夜魂梦中！世事漫漫如流水，算来一梦是浮生。

也许你只想凝视一个女孩在月光如水的夜晚，炷香一支，抚琴一曲，可你稍一转身，她却远远离去，留下的只有那一缕悠长的冰固的眷念！

也许你只想闲庭信步于积水空明的深院，踏着长满青苔的石阶高声吟诵古今华章与人间宏愿，可不知为何，抬眼间却漂泊天涯、寒月悲笳，如露如电。于是此生只能成为一个你永远不可触摸的伤痛，醒也寂寥，醉也寂寥！  还是你，将悠悠心事，托付给清冷皓月，玉笛红楼；你将寂寞的情怀，投入深暗幽夜，落花孤灯。“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你将伤痛欲绝的泪水融入了悲凉顽艳的词章之中，成就了千古传唱“北宋以来，一人而已”的《饮水词》；可那人情冷暖，你又自知否？你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场人生游戏的累累苦果。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终于，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三十日，你的豪情，你的苦痛，你的悲绝，你天才的一切，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消解。你多病的躯体化为了一片春泥，可你高贵的灵魂却早就飞到那遥远的锦绣江南了吧？

尘埃已尽，硝烟无影。你衣袂翻飞孤寂彷徨的背影，到底是一个时代的悲哀，还是一种文化的幸运？

三百年间，你，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一位倾倒众生奇男子，渐渐清晰，缓缓向我们走来……

驾元明而上，直追李主，古之伤心人，别有怀抱，为清初学人第一。

——梁启超

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人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

——王国维

纳兰词纯任性灵，纤尘不染。我朝唯纳兰公子，深入北宋唐奥。遗声坠绪，二百年后，乃为足下拾得，是何神术，钦佩钦佩！为国初第一词人。

——况周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