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阡陌成亲了,嫁给了当朝平南王秦慕风为侧室。
不知多少名门闺秀、小家碧玉在背地里偷偷羡慕着。
她们想象中的柳氏闺秀,必是鸳鸯盖头龙凤袍,翡翠明珠点绛唇,享尽了天子之家的富贵荣华。
可是,世事往往并不如世人所臆想的那样美好。
偏僻的院落里冷冷清清,没有张灯结彩,没有龙凤花烛。有的,只是一室凄凉。
作为新娘的柳阡陌没有盛装打扮,没有凤冠霞帔,反而一身白衣,素面朝天地坐在床塌上。
不像是办喜事,说是办丧事反而贴切。
蜡烛已经燃尽,黑暗中,纤细柔弱的身影更加孤单。
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如果他想羞辱她,他的目的……达到了。
她起身,慢慢走出去。
夜色正浓,凉风徐徐。半弯新月挂在空中,隐约可见月中嫦娥。
那月宫中的嫦娥是否如她一般孤单?不,嫦娥有玉兔,还有伐桂树的吴刚。
而她,只能与清风明月为伴。
“冷落你了吗,本王的爱妾?”一个冷漠残酷的声音,打断她的沉思。
柳阡陌身子一震,怯懦地低下头,“王爷。”眼角却微微扬着,将他浑身上下打量得透彻。
平南王秦慕风冷然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邪笑,“这么着急?”
阡陌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蚋,“不是。”
秦慕风冷笑,“既然你这么着急,我是不是应该满足你的愿望?”
语气中的寒意让阡陌身子发抖,像风中的落叶。
“进来。”秦慕风丢下两个字,大步踏进房内。
好一会儿,阡陌才抬起头。一抬头,见到的,是他搂着另一个女人的情景。
妩媚妖娆,巧笑倩兮,是他的侍妾彩衣。
“你看什么?”秦慕风危险地眯着眼。
她乖顺地垂下头,声音细如蚊蚋,“妾身没看什么。”
彩衣姑娘妩媚地娇笑,“妹妹,你不会怪姐姐扰了你的新婚之夜吧?”
“不敢。”头垂得低低的,似乎无声的啜泣。
新婚之夜争风吃醋,争宠夺爱。嚣张跋扈的宠姬对上胆小懦弱的妾室,真是一场好戏啊,比戏园子里的戏有趣多了。
“抬起头,看着。”
“是……”
人生啊,总有许多不如意。接下来的时间,柳阡陌被迫成为戏里的主角。
纵使万般不愿,也得咬着牙忍耐。 也罢,是个女人都有今天。
可惜,她的新婚之夜稍微挤了点,稍微残酷了点。
过了五更,柳阡陌在鸡啼声中幽幽转醒。
举头看看凝固的蜡泪,再看看床榻上洁白如雪的白丝绢,她满意地笑了。
秦慕风,有的东西可以给你,有的东西,毁掉也不给你。
你有你的残酷,我有我的骄傲。
慢吞吞穿上衣服,她坐在床边,静静等着天明。
面对一室的黑暗,不堪回首的过去像潮水一样滚滚而来,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重现。
她的娘亲,原本是柳相的青梅竹马、糟糠之妻。当年相爷一朝飞黄腾达,立即娶了当朝大学士之女,以无所出为由休了她娘亲。她娘亲没有办法,带着她流落街头,饱尝人情冷暖。后来,她们母女在乞讨时遇到柳相,柳相怕风言风语影响他的仕途,费尽心思将她们幽禁在一处废弃的荒园之中,断绝了她们与外界一切的来往。
五岁那年,她母亲过世,柳家每日给些残羹剩饭任她自生自灭。这么多年来,平步青云的相爷压根儿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叫阡陌的女儿。
直到几个月前,他才猛然想起来自己有个女儿已经过了嫁人的年纪。
确切地说,他想起的不是柳阡陌,而是一个姓柳的女子。出身柳氏,可以作为政治筹码的女子。
平南王秦慕风,在当今皇上即位之前只是个闲散皇子。相爷不慎失误,与他少有来往。当今皇上即位后,秦慕风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不但平定边关战功赫赫,还因此手握重兵,权倾朝野。
一时之间,炙手可热。
柳相老谋深算,想以联姻拉拢,偏偏其余五个女儿都已经出嫁,最后,才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柳相为人不择手段,不惜拉下老脸,当朝求皇上赐婚。平南王风流,朝野尽知,更何况两人也算门当户对,陛下为收收秦慕风的性子,勉强应下这门婚事。
她清楚地记得,下旨那天,平南王冷冷地抗旨,说他已有王妃。
那女子曾是青楼名妓,名唤彩霞。据说彩霞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秦慕风虽有红粉知己无数,却始终对她珍爱有加。
青楼名妓怎能做王妃?皇帝无奈,只能以天子威严强逼。就在赐婚的第三天,彩霞上吊自尽,香消玉殒。
秦慕风伤心欲绝,不顾皇上太后反对,以王妃之礼将她葬入皇陵。
彩衣是彩霞的妹妹,姐妹共侍一夫,好一出千古佳话。
彩衣原本并不得宠,彩霞死后,一跃成为平南王府最受宠爱的女人。据说,彩霞死前曾留书请秦慕风代为照顾。他宠的是彩衣,爱的却是彩霞。
他爱彩霞,无人不知,阡陌自然知道,她不妄想得到秦慕风的宠爱。她要不起,也不想要。
她很清楚自己的价值,秦慕风娶她,不过是为了报复她。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她是害死彩霞的凶手。
七天,是七天吧。
彩霞死去七天之后,秦慕风进宫面圣,接受了皇帝的赐婚,唯一的条件是只能为妾。他一生只有一个妻子,那便是已经香消玉殒的彩霞。
皇上对自己逼死了彩霞深感愧疚,答应他的条件。她柳阡陌不过是下堂妻所出,做堂堂平南王的妾不算委屈。
世人皆认为她不委屈,只有阡陌自己知道,她很委屈。即使是做皇帝的妾,她也不愿意。
如果说做妾委屈,那么她的婚礼更加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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