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悦艺事》生动讲述作者舒悦从艺路上与18位老师之间深厚的师生情谊。老师们在艺术上对他的点滴帮助，让作者受益匪浅，永世难忘；老师们的逸闻趣事，让作者每每想起，仿佛就在眼前，依然忍俊不禁。全书洋溢着浓浓的感恩之情，也散发着每位老师形象各异、生动有趣的滑稽之乐。

《舒悦艺事》是上海最漂亮、最时髦的“上海阿婆”舒悦的“偷师”之作。它以诙谐幽默的语言展现了舒悦“偷师”路上的点点滴滴，以舒悦式的幽默再现了舒悦诸位恩师的别样人生，以娓娓道来的款款深情重现了舒悦与众位恩师的师徒情深。

第一回 我的沪剧启蒙老师陆敬业

第二回 沪剧王派三代一脉相传

第三回 沪剧界的“福”“乐”“寿”三星

第四回 滑稽路上“三王记”

第五回 书坛“活武松”

第六回 受三位评“真人点拨

喜欢沪剧的人对陆敬业并不陌生，他是沪剧界的中流砥柱（现已将至古稀），曾和马莉莉老师是沪剧的黄金搭档。陆敬业老师扮相英俊，举止潇洒，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请注意，我说的是三十年前的陆老师。且看现在的陆敬业老师，虎背熊腰、臂粗腿壮、豹头环眼，如果再粘上一圈大胡子，再加上他雷厉风行、粗犷有力的举止，真好似三国时期燕人张飞张翼德再世。陆老师您别生气，我是开开玩笑。其实为什么把陆老师说成张飞张翼德是有道理的。张飞勇猛异常，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然而谁都不会想到这么一个粗犷的上将却能画仕女，而且画得惟妙惟肖，婀娜娉婷，足见他是粗中有细，文武双全，智勇足备。其实据我对陆敬业老师的了解，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一九四六年出生，属狗，和我父亲一样大，我父亲已经驾鹤西归，而他还是那么健康洒脱。真的看不出他已经是一个将近古稀之人。这与他乐观开朗的性格和规律的生活是分不开的。我父亲和陆老师是好朋友，亲如兄弟。故而当我小学毕业后想考上海戏曲学校沪剧班时，我父亲近水楼台先得月，请陆敬业老师来辅导我。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夏天，我和我母亲在家准备了西瓜和正广和橘子水，等待着我父亲相邀陆老师初临寒舍。随着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我父亲引领着陆敬业老师踏进了我的家门，我父亲兴奋地对我说：“悦悦，这位就是陆敬业老师，你如果要吃沪剧这碗饭，他就是你的启蒙老师。”我恭恭敬敬走上前，向陆老师鞠了一躬，由下到上打量着这位老师，他穿了一双黄白镶嵌的香槟色皮鞋，下身穿一条烟灰色的西裤，上身穿一件烟灰色的短袖衬衫，左手手臂上戴了一个银光锃亮的手表，右手拿了一把折扇。当时我有点纳闷，正值初夏，天气并不炎热，老师为什么手里要拿一把折扇呢？后来吃了文艺这碗饭才明白，这是我们文艺界演员的风度。不要说夏天，有时为了证明自己是演员的身份，下雪天也会拿把折扇。然后我和陆老师四目相对，我轻轻地喊了一声“陆老师好”。突然听到了炸雷般的声音：“小鬼，啥个（什么）陆老师，勿要听chi爷（你爸爸）瞎讲，勿许叫陆老师，叫老伯伯。”我父亲马上附和地说：“对对对，伊（他）比爸爸大几个月，应该叫老伯伯。”陆老师继续风趣地说：“我属狗，人家叫我陆狗，chi爷也属狗，人家叫他舒狗，阿拉两噶头勒拉一道（我们两个人呆在一起）就是‘落水狗’。”随着三位长辈的一阵开怀大笑，我突然觉得一下子拉近了我和这位从未谋过面的沪剧前辈的距离。他真的就像我们自己人一样，我甜甜地叫了他一声“老伯伯”。

就是这一声“老伯伯”，将我引领进了沪剧的大门；就是这一声“老伯伯”，使我的唱腔与表演中至今都潜移默化地有着陆派的风格；就是这一声“老伯伯”，区别于别的同事对他的称呼。这一声“老伯伯”，我整整叫了他将近三十年。老伯伯坐定之后马上开始教我一段他的著名唱段，《啼笑因缘》中的“晓雾迷蒙古柏丛”，他唱一句，我唱一句，唱了四句以后，又一声炸雷般的声音把我从优美的沪剧旋律中惊醒：“阿达（我父亲的小名），搿（这个）小鬼灵的，从来没唱过，就可以唱得字正腔圆，灵的灵的灵的，伊绝对是吃这碗饭的料。”我父亲笑得合不拢嘴，我母亲在一旁暗暗窃喜，我得到了赞扬，那种满足，那种虚荣，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看见老伯伯额头上微微有汗渗出，我马上去拿毛巾，还滴上了花露水，让老伯伯擦擦脸。当我拿了毛巾回来的时候，我惊呆了，桌上放着的四瓶正广和汽水已经出现了三个空瓶，桌上切好的十片西瓜也仅剩了两片。看看我父亲和母亲丝毫没有动过嘴的痕迹，难道就在这短短的三分钟内，老伯伯就把这些东西全“干”掉了吗？后来我才知道，这位老伯伯是沪剧界的大胃王，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沧海一粟。但再仔细观察，虽然吃了那么多东西，但他的身上、手上，身旁的桌上，一点都没有食物、饮料留下的污渍，一块一块瓜皮排列有序，一堆西瓜子也集中在了脸盆的一角，没有一粒留在桌上，掉在地上。小时候不懂啊，现在回想，这个老伯伯真是一位既能指挥千军万马，又能穿针引线擅女红的大人物。

陆敬业老师对吃可以说是情有独钟，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就是个典型的吃货，素有“陆半桌”之称。也就是说如果出去吃饭，他一个人可以吃掉半桌的佳肴，所以每当别人兴致勃勃地赴宴，但却看到要和陆老师同桌就餐的时候就会垂头丧气，叹息连连，会偷偷地打电话回家，叫家人准备泡饭夜宵，因为知道今天这顿饭是吃不饱了。有一次，我和陆敬业老师一起去点心店吃锅贴，一两锅贴是四个，我吃了二两外加一碗小馄饨，已经上面顶住进口下面顶住出口，撑得不行。再看陆老师，在半斤锅贴和两碗小馄饨面前面无惧色，游刃有余，张开了他那“气吞山河”的嘴，用了短短的十分钟时间，风卷残云般把二十个锅贴和二十四个小馄饨连汤带水统统消灭，然后抹了抹嘴叫了一声“服务员”。我当他准备结账了，谁知他说：“再给我来碗牛肉汤”（服务员送那碗牛肉汤上来的时候手都存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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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我的人都知道，舒悦是个“神偷”，这个“偷”不是偷钱，偷古董，而是“偷本事”。那这些本事到哪里去“偷”呢？当然是到每一个老师那儿去“偷”。所以我钱不是很多，但是老师有很多。有拜过师的，有叫叫的，有朝夕相处的，有从未谋过面的，有“霸占”别人的，也有毛遂自荐的，有老的有小的，有男的有女的，有不男不女的，有不可思议的。有的虽过耄耋，仍鹤发童颜，活泼可爱。有的虽已驾鹤西归，却每时每刻还让我魂牵梦萦。各位老师，说句心里话：你们给我的每一个本领就好像一件件华丽的衣裳，穿在我这个本无衣遮的躯体上，使我能在艺海中自由翱翔，游刃有余。各位恩师，饮水思源，永不忘本，在此深深鞠一躬，你们辛苦了，你们永远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永远感恩……

看了这本书之后很多人会说，舒悦学的东西太杂了，一会儿这个老师，一会儿那个老师，其实啊，我还有很多老师没写，如果写上去的话会有《辞海》那么厚，沪剧、越剧、京剧、滑稽、评弹、作曲、编剧、导演以及二胡等，我还和许多老师学过。杂吗？一点不杂。因为本身我们唱滑稽的、搞曲艺的就是一个杂家，学的本事越多，将来你用起来就越不十白囊中羞涩。当然老师挑学生，学生也应该会选老师。我今年四十一岁，如果我再唱十年，我还会去找更多的老师，寻师访友，继续发挥我“神偷”的本事。那么“偷”来这些本事派什么用处呢？我“偷”来的这些“古董玉器珍珠玛瑙”都是价值连城，我要传给我的学生，把我们戏曲、曲艺的瑰宝一代代地传下去，更要把博采众长、海绵吸水的求知精神发扬光大。在此感谢大家的抬爱，感谢老师们的辛勤栽培，我刻骨铭心，没齿难忘。

此致

敬礼！

舒悦

二○一五年七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