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阁寺》是日本著名作家,“日本传统文学的骄子”,曾两次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的三岛由纪夫的一部重要作品,发表于1956年,曾获日本第八届读卖文学奖。小说取材于金阁寺1950年被僧徒焚毁的真实事件,描写年轻的僧徒林养贤出于对金阁寺美的妒忌,纵火烧毁金阁寺的犯罪过程,刻画僧徒对传统美既爱又恨的扭曲心态。作品以金阁寺与人生相比,描写美与人生,艺术与人生的悲剧关系。此外,本书还收录了作者的另一部小说《潮骚》。它叙述了男主人公——十八岁的青年渔民,认识了刚从外地回来的船主的女儿——美丽活泼的姑娘初江。他们俩在生活中不知不觉地相爱了。不料,这时谣言四起,姑娘的父亲听到后勃然大怒,反对他俩再见面……
《金阁寺》发表于一九五六年,获读卖文学奖,是一度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的战后日本著名作家三岛由纪夫最有代表性的长篇小说。
故事取材于一九五○年七月实际发生的纵火事件。生来为口吃苦恼的青年沟口从贫穷的乡下来到金阁寺出家以后,终日沉迷于金阁之美,幻想在战火中与金阁寺同归于尽的壮美场面。然而战争的结束使这一愿望永远化为泡影,绝望之余,毅然将金阁付褚一炬。字里行间传递的信息,包含着作者思想追求和美学追求的一切,预示了十几年后自行中断生命流程的结局。
书中另一部名篇《潮骚》,则讴歌生存之美——阳光松林,星空海滩,青春,爱情,浑然天成,野趣盎然。
从小父亲就经常向我提起金阁。
我出生在面临日本海的一个荒凉岬角,位于舞鹤的东北方向。父亲的故乡并不在这里,而是舞鹤东郊的志乐。由于他本人再三请求,得以入了僧籍,成为这偏僻岬角一座寺院的住持,在此娶妻生子,有了我这个儿子。
成生岬寺院附近,没有合适的中学,这样,我很早便离开父母膝下,寄居在父亲故乡的叔父家里,从那里走路去东舞鹤中学读书。
父亲老家一带,阳光格外充足。但一年之中的十一、十二月间,即使是万里无云的晴日,一天也要下四五场阵雨。我多变的心情,想必就是在这块土地上形成的。
五月间的每天傍晚时分,我一从学校回来,就爬上叔父家的二楼,从用来学习的房间里观看对面的小山。夕阳照在嫩绿的山腰,看上去仿佛原野正中立起的一道金色屏风。每次目睹此景,我都想起金阁。
在照片和教科书上,我时常见到现实中的金阁。然而在我心中,只存在父亲口里的金阁幻影。其实父亲绝对没有说现实中的金阁金光闪闪,而是说天地间再没有比金阁更美的存在。加之金阁这一字眼及其音韵的独特,终于使我心目中的金阁一发不可收拾。
每当见到远处的田野镀上一层金辉,我总以为那是自己所未见到的金阁的投影。成为福井县和这边京都府交界线的吉坂岭,恰好处于正东方向,太阳便从那里升起。尽管它同实际上的京都方位完全相反,但我总是从山间腾起的旭日金光当中,见到凌空而立的金阁。
金阁便是这样无处不在,而且远离现实。在这点上,同这地方的海甚为相似。虽说从志乐村往西走十多里远就是舞鹤湾,但由于山的阻挡,人们看不见海。然而这一带却无时不荡漾着海的气息:海潮味儿不时随风飘来,及至海水发怒,又有很多海鸥逃来避难,落在田里憩息。
我身单体弱,赛跑玩铁杆都不是别人对手,加之生来口吃,愈发使我变得消沉气馁,而且大家都晓得我是寺院的孩子,一些调皮鬼时常恶作剧,模仿口吃的和尚念经。一次朗读会上书中出现一个口吃的侦探,便有人故意在那个地方加大声音读给我听。
不用说,口吃在我同外界之间设置了一个障碍,每一个音都发不顺利。那第一个音好比是我同外界之间的门锁的钥匙,而我却从来没有顺利打开过。一般人通过自由地运用语言,使得自己同外界之间的门畅通无阻,迎来习习凉风,可我一筹莫展。钥匙彻底生锈。
在急欲发出第一个音节的时间里,我就像一只扑棱着翅膀急欲从内心世界黏糊糊的糯米糕中挣脱出来的小鸟。当好歹脱身之时,却为时已晚。当然,似乎也有时候外部现实会停下来等待我挣扎的结束。但等待我的现实已不再是新鲜的现实。纵使我拿出浑身解数同外界发生接触,外界也已在一瞬间变色错位,而且似乎唯独这个才于我合适——我面前横陈的无一不是这种失去鲜度的、近乎腐臭的现实。
不难想象,这样的少年势必怀有两种相反的权力欲。我喜欢史书上关于暴君的记述。倘若我是口吃的、沉默寡言的暴君,侍臣们肯定惶惶不可终日。我根本没有必要用明晰流畅的话语美化自己的残忍。我的沉默已使一切残忍变得名正言顺。于是,我便忘情地沉浸在将平日欺侮我的教师和同学逐个处以刑罚的幻想之中,同时想象着自己成为内心世界的王者、成为静静超然物外的大艺术家的情景。外表固然寒碜,但我的内心却比任何人都富有。一个怀有难以排除的自卑感的少年,如此默默把自己设想成身手不凡的人物,恐怕也是理所当然。我总觉得这世上有个自己尚不知晓的使命在等待着我。
有这样一段插曲。
东舞鹤中学的校舍是新式的,光线明亮,三面被徐缓的山峦拥抱,前面是一方宽阔的运动场。
五月里的一天,一位在舞鹤海军军官学校当学生的老毕业生请假来母校游玩。
他晒得黝黑,军帽戴得很低,下面探出挺拔的鼻梁,从头到脚,不折不扣一副青年英雄形象。他在师弟们面前讲起令人难以忍受的循规蹈矩的生活,但那语气却似乎是在讲述极尽奢华的日日夜夜。一举一动都充满自豪。年纪轻轻,但分明知道自己谦逊的分量。他高高地挺起带有伸缩皱纹的制服前胸,俨然乘风破浪的船头雕塑。
他坐在往下通往运动场的大谷石石阶的两三阶处,周围有四五个听得入迷的师弟。五月的鲜花在斜坡花坛里盛开怒放,有郁金香、香豌豆、银莲花、丽春花等等。朴树在其头上绽开大大的白色花轮。
说话者与听话者们,仿佛要照什么纪念相似的一动不动。我则在约两米远的地方一个人坐在运动场的凳子上。这是我的礼节,是我对五月的鲜花、充满自豪感的制服,以及爽朗的笑声表示的礼节。
可是较之那些崇拜者,这位青年英雄反倒对我更为留意。只有我看上去没有慑于他的威风,这使其自尊心受到损伤。他向众人问罢我的名字,随后对初次照面的我招呼道:
“喂,沟口!”
我默不作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他对我报以微笑,笑容中似乎含有向权势献媚的意味。
“怎么不吭声啊?是哑巴不成,你?”
“他、他、他是结巴。”一个崇拜者替我回答。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嘲笑这种东西是何等令人头晕目眩啊!在我眼里,这些同班少年身上那种少年特有的狞笑,竞如火光四溅的干草丛一般闪闪耀眼。
“噢,是结巴!干脆你也到军舰上去算了,什么结巴,保准一天便叫你全改过来!”
不知为什么,刹那间我竟回答得一清二楚,词语下意识地一泻而出:
“去不成的,我要当和尚。”
众人鸦雀无声。青年英雄低下头,从眼前抽了一根草茎,衔在嘴里。
“呃——那么说,过几年我怕也得求你帮忙咧!”
这一年,太平洋战争已经开始。
……此时此刻,我的确萌生了一种感觉:我正在向黑暗世界展开手臂,五月的鲜花也罢,制服也罢,居心不良的同学也罢,不久都将落入我的手心。自己将拎着底边把世界一把攥到自己手里。……但这种感觉作为一个少年的自豪则未免过于沉重。
自豪必须是轻盈的,亮丽的,闪光的,眼睛看得见的。我希望得到眼睛看得见的东西,希望任何人都看得见,并成为我的自豪,例如他腰间的短剑便是如此。
大凡中学生无不为之神往的短剑,确乎是一种极美的装饰。听说海军学校的学生偷偷用它来削铅笔——将那般庄严的象征物故意用来做日常琐事,那是何等潇洒的举止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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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之美与“毁灭之美”
林少华
通观日本近现代作家,不难看出两个特点。一是不大关心社会和政治,并自视为清高之举,导致“私小说”盛行;二是不少人硬是不想活着而情愿自杀,其中包括一代才子芥川龙之介和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川端康成。而自杀本身也大多出于难以摆上桌面的一己之因,因而往往使世人为之掬一把同情之泪或发出一片不胜惋惜的唏嘘。但凡事总有例外。
说起这种例外,大凡年纪稍长之人,大概还会记得上个世纪60年代最后一年(佐藤执政时期)在东瀛京城上演的一场血淋淋的闹剧——一个头缠写有“七生报国”字样的白布、身着仿佛拿破仑时代遗物的戎装的汉子,领着三个同样装束的男士,堂而皇之地冲入自卫队东部方面总监部,把个总监大人绑得结结实实,又打伤几名试图搭救长官的士兵,在阳台上面对院子里集合起来的自卫队员发表了一通充满军国主义火药味的讲演之后,大喊“天皇万岁”而切腹自杀。场面之凄绝十分了得。
此君便是一度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的战后日本著名作家三岛由纪夫。尽管人们对其生前势如天风海涛的文学才华无不刮目相看,但对其此般死法则大多认为是一种倒行逆施的畸形表演,是时代错误,是对民主主义的反动,是作家品质的极度退化造成的歇斯底里。在上个世纪70年代,日本人甚至视谈论三岛事件为一种禁忌。彼邦尚且如此,我国更不必说。不妨认为,提起三岛由纪夫,不少国人印象中只是个狂热鼓吹复活军国主义的反动分子,而并不清楚他同时也是曾一度睥睨日本文坛的著名作家。其《丰饶之海》四部曲(《春雪》、《奔马》、《晓寺》、《天人五衰》)往日似曾作为批判军国主义的反面教材翻译过并内部发行过,而尚未正式将其作为作家介绍给一般读者。经过二十年的翻云覆雨,历史毕竟进入了冷静审视的岁月。今天,我们可以不必一味受制于批判意识,亦不必迷惑于其头上一度有过的耀眼光环,而尽可理性地面对其作品本身。从字里行间窥视作家内在的心态,跟踪其艺术历程的轨迹,体悟其中沉淀的日本传统美学的风韵与情致。
这里谈他的两篇小说。《潮骚》为中篇,《金阁寺》算是长篇。其实三岛是个多产作家,15岁开始写诗,16岁发表小说,至45岁自杀,倒也勤奋得可以,作品接踵而出,全集达35卷之多。
三岛受日本古典文学和近代浪漫派影响较深,崇尚艺术至上主义和唯美主义,把个“美”字喜欢得如醉如痴。如果说《金阁寺》集中体现了其所钟爱的“毁灭之美”,《潮骚》则讴歌的是生存之美。同样是美,却分属相距辽远的两极。一边跃动着炼狱之火,一边流溢着“伊旬园”之光;一边是精雕细刻的人工极致,一边是阳光海滩的原始芳香;一边憧憬着金阁寺在熊熊大火中焚毁的瞬间辉煌,一边在少女健美丰盈的胴体上寄托着玫瑰色的梦乡。
不是么,《潮骚》中,到处是亮丽的阳光和青翠的松林,到处是生命胀鼓鼓的活力和青春热辣辣的气息。星光下的海滩上,小伙子同心爱的姑娘不期而遇,那令人想起“海湾盈盈起伏的湛蓝色波纹”的少女胸脯使得小伙子陷入幸福的迷乱。雨中哨所里,打盹醒来的小伙子忽然见到少女那珠圆玉润的裸体,那胸前犹如一对淘气的小动物般的乳房。当两人拥抱在一起时,感觉到的却仍是一派玉洁冰清的氛围,颇有偷吃禁果前的亚当与夏娃的意味。这里,排除一切思想,鄙夷一切学问。女大学生急欲得到年轻渔夫的爱恋而终究无法如愿,能说会道的安夫注定要在情场竞争中一败涂地。作者所讴歌的生存之美,是强健的体魄,淳朴的性格,坚定的意志,虔诚的信仰。这里没有扭捏作态的风骚,没有故弄玄虚的斯文,没有怨天尤人的感伤,没有晨风夕月的抒情。一切显得淋漓酣畅,浑然天就,野趣盎然。
作品发表于1954年,获首届新潮文学奖。发表当初便引起截然不同的反响。有人认为是“近乎十全十美的杰作”,有人则指出是对古希腊神话的“简单模仿”,是“中学生读物”。
相比之下,三岛更注重发掘“毁灭之美”,而主要体现在《金阁寺》中。
金阁寺尽管金碧辉煌,精美绝伦,堪称“世上最美的存在”,但奇怪的是,它从不给人以轻松的愉悦之感,从不唤起吟风弄月的闲情逸致,从不肯把一线阳光投向主人公幽暗的心田。莫如说到处充满凄风苦雨,到处徘徊着影影绰绰的幽灵,到处预示毁灭的杀机与伏线。它取材于1950年7月实际发生的纵火事件(现在的金阁寺是1955年修复的)。生来为口吃苦恼的青年沟口从贫穷的乡下来到金阁寺出家以后,终日沉迷于金阁之美,幻想在战火中与金阁同归于尽的壮美场面。然而战争的结束使这一愿望永远化为泡影,绝望之余,毅然将金阁付褚一炬。前面的《潮骚》到处跃动的是生的诱惑,青春的光影;这部《金阁寺》则通篇鼓涌着死的魅力,毁灭的壮观。它集中体现了三岛的所谓“毁灭之美”。
《金阁寺》发表于1956年,获读卖文学奖,是三岛最有代表性的长篇。日本文学评论界认为这才是真正的文学作品,甚至可以说是抒情诗,是战后文学的纪念碑,足可作为小说创作的教材。但也有人认为是“心理小说”、“观念小说”。的确,文中长篇累牍的心理刻划和对某种观念的诠释的斐然文采,几乎淹没了主人公作为血肉之躯的人性光辉,窒患了男男女女日常性的喘息,使他们沦为早已精心设计好的表现“毁灭之美”的剧中的傀儡演员。但无论如何,即使作为“观念小说”也是成功的。文中传递的信息,已经包容或总结了作者思想追求和美学追求的一切,预示了其十几年后自行中断生命的结局。
这里所说的“毁灭之美”,中国读者听起来或许觉得不顺,但绝非彼邦的专利,国人早已知之践之。古诗词中的“菊残犹有傲霜枝”、“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小说中的“黛玉葬花”,说的便是同花团锦簇形成强烈反差的另一种凄婉之美,寂灭之美,亦可称为毁灭之美。这方面的豪言壮语亮节烈行可谓比比皆是。诸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士可杀而不可辱”,“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其英风豪气,直干云霓。记得小时夜读“三国”,读到巴郡老将严颜被俘,面对张飞的喝斥,凛然大叫“但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久久为之激动不已。这种场面当然是一种美。就是说死也可达至一种美,“虽死犹荣”,此之谓也。而落到了现代人笔下,便成了不无酸溜溜味道的“毁灭之美”或“悲剧美学”云云,说法有别,其义归一。
话说回来,就日本文艺美学的传统而言,的确有更注重表现毁灭之美的倾向。总的来说,中国文学艺术侧重于塑造富有生命力的典型,如在傲霜斗雪的松竹梅岁寒三友身上不知消耗了古代多少文人墨客的心血与才华。其所烘托的坚毅之美、顽强之美、傲岸之美,表现出中国文人独特的心理风貌、人文精神和审美价值取向。而对于生命力脆弱者则大多采取不屑的态度,遂有“昙花一现”、“水性扬花”、“轻薄桃花”、“烟销云散”之讥。日本文学则不然,就其最有代表性的诗歌形式和歌俳甸而言,不难看出其大量吟咏的乃是“三日即落”的樱花、飘零无寄的红叶、转瞬即逝的晨露等物。起初受中国文学的影响,欣赏最多的还是梅花,如《万叶集》。但不久即为樱花取而代之,从《古今集》至今莫不如是。诚然,樱花美则美矣,但在日本人眼中,她之所以美,就美在开了三天五日便一股脑儿落去,痛痛快快来个自我毁灭,以致有“花数樱花人惟武士”之说。总之,美就美在其流转不居、见好就收。以此寄托他们对人生和世事的体悟和感受,进而沉淀为一种颇具特色的审美心理定势。一位日本游客第一次目睹国人穷尽几代人以至几十代人毕生精力建造的莫高窟和万里长城,不由大为感叹:日本民族绝对不是修得起万里长城的民族。就是说,日本人不喜欢干这种甚至几代人都看不出个究竟的活计,忍受不了在本人有生之年无法从中体味生存变化之美和毁灭之美的寂寞。
由此观之,“毁灭之美”实非三岛其人的突发奇想,而在深层次上植根于日本文艺美学的传统之中。实际上三岛也受日本古典文学的传统影响较深。这本来无可厚非。问题是他自己最后竟走火入魔,弄出了一幕滑天下之大稽的丑剧。
前面说过,《潮骚》是表现生存之美,《金阁寺》则突出“毁灭之美”。读者或许要问,二者体现在同一作家身上岂不自相矛盾?偏爱“毁灭之美”的人如何会欣赏生存之美?其实不然。三岛表现这两极之美的目的却是一个:反社会、反时代、反潮流,即乃射向同一靶心的两支箭。《潮骚》中,用古风犹存的孤岛渔村、用健康的体魄和纯真的天性——用自然的海潮之声,来对现代都市、现代社会所讲究的学识、理性与进步加以蔑视和嘲弄;《金阁寺》显然通篇长满毒牙。其对战时的一往情深,对战后一切所持有的偏见和深恶痛绝表现得淋漓尽致,以致非要眼前出现毁灭场面才痛快才舒心,偏要来个“向里向外,逢者便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顺便提一下,作者似乎把主人公的纵火动机归因于这段禅语,显然有欠公道。佛家向以慈悲为怀,这段禅语无非是要人摈除我执,以求进入物我两忘、了无滞碍的天马行空式的妙境。不过我想,三岛毕竟是一代文豪,不至于不解个中真谛,只不过引用时别有用心罢了。
当然,日本战后随着西方形形色色的思潮蜂涌而至,原有的价值观大多土崩瓦解,不少人陷入迷惘困惑和精神危机之中。因此对三岛的逆反意识,恐怕也不宜仅仅以“反动”二字完全蔽之无余。
最后,还是要介绍作家的简况。三岛由纪夫,本名平冈公威,1925年生于东京一官僚家庭(父亲为农林省水产局长),东京大学法学部毕业,后入大藏省银行局供职,不到一年便辞职从事专业创作。1968年组织右翼团体“盾之会”,自任队长,鼓吹复活军国主义,1970年剖腹自杀。此人少年得志,中学时代即开始创作。艺术上崇尚唯美主义,作品力求词藻华丽,工于古典笔法。主要作品有《爱的饥渴》、《禁色》、《假面具的自白》、《金阁寺》、《忧国》、《丰饶之海》,剧本《火宅》、《鹿鸣馆》,戏剧集《近代能乐集》等。三岛在国际上也有一定影响,是日本现代作家中作品被翻译到海外最多的人,甚至被外国誉为“日本最伟大的小说家”、“国际天才”。从这个意义上,将其作品介绍给我国读者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二零零九年六月二十三日修改于窥海斋
时青岛半街黄杏栀子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