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紧闭着。她目不转晴地盯着幕布看，仿佛那是一堵墙。依稀听到大幕后的剧场里传来窃窃私语声。观众中有男人、女人、老人，还有孩子。
玛丽坐在剧场第六排的一个座位上，身旁无人。她环顾四周，然后朝前方望去，舞台上悬垂着柔软的巨幅帷幕。她感觉双手颤抖，于是便把它们紧紧夹在双腿之间。
不远处，一个女人掏出一颗糖果，轻轻剥去糖纸。一对夫妇迟到入场。所有观众走进剧场都是为了倾听她哥哥的心声啊!欣赏他深夜里在小卡车上写下的字句。他常说自己是骑在月亮上写作的。玛丽给他送咖啡，轻敲车窗。他打开车门，她就钻到他身旁。织物座椅已经被坐出了一个坑，发出难闻的气味。地上扔着纸笔，他吃着三明治。他给她讲自己写的故事。
如果她穿运动短裤，那么结果就是面包屑撒得她满腿都是。
23
灯光熄灭了。依稀传来裙子的窸窸窣窣声。观众挺直颈背，窃窃私语。有人咳嗽。奥东在地面上迅速敲击了十一下。每一下都是为了纪念一位使徒。显然，不包括犹大。待全场观众安静下来后，他又敲了三下。这三下较之刚才相对缓慢，第一下献给王后，第二下献给国王，第三下献给上帝。
帷幕拉开。
玛丽一动不动，心脏怦怦跳得飞快。这场演出对她来说是一场约会。她坐得笔直，不想错过戏里的一点一滴。她的双手不再颤抖。
茱莉好似雕像般站立。她抬高嗓门，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舞台的深处摆放着现代家具布景。茱莉讲述着世间的美好以及一切神秘的力量，月亮、星辰以及她头顶的浩渺苍穹。她讲到孤独。她看上去身材瘦弱，脸上的黏土遮住了她的年龄。虽然能够看出那仍然是一张人类的面孔，但是却已经失去了活力。
小伙子们该登台了。他们一道上场，整齐划一地穿着黏土外衣。
他们谈论着生命的短暂。
奥东在后台仔细倾听。他能够听出演员的颤抖、座椅嘎吱作响的声音，甚至因无聊发出的哈欠声。演员们有一点忘词，夏特接台词时有些不顺，“我想忘记我所知道的一切……”他现场随机应变，巧妙地弥补了失误。
剧场里闷热难耐，观众们用节目单扇着风。虽然传来几声不满的嘘声，可大家的心还是紧紧地、敏感地连结在一起。观众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
茱莉结结巴巴地讲着话。最后，她俯身拾起散落在地板上的洋地黄花。她动作缓慢。舞台上传来音乐声以及茱莉的声音：“我形单影只，我不得不向命运屈服。”
她坐在纸板做成的岩石道具上，洋地黄花撒满膝盖。“余下的时日，我能做些什么?”
她吃掉一朵花，接着又吃掉第二朵。她对着尘土喃喃自语。
黏土遮盖了她的年龄。她劝说自己选择死亡。只听她语无伦次。
茱莉把最后一朵花放进嘴里。还没等她把花朵吞咽下，身体已经滚落到岩石脚下。花朵散落一地。
剧场里鸦雀无声。
格海阁微微抬起这具躯壳，把她抱走。舞台上传来他的脚步声，接着渐渐远去、消失在幕后的楼梯中。
玛丽剧烈颤抖。这出戏实在太美了。
达米安站在舞台边缘，舞台上聚光灯的灯光把他隔离开来。他沉默不语，这与剧场里更加沉闷的气氛交相呼应。
“有时，我们的确有正当理由去做应该做的事情，而对于那些让人厌烦的事情，只有通过死亡才能得以传递。现在一切都结束了，那些未能信守的承诺永远不会在我的记忆中萦绕。”
他声音哽咽。她就这样死去。他转过身，缓缓做了一个手势。
“啊，让暴风雨快快来临吧，让大雨溺死我这个流浪汉吧。”
杰夫蜷缩着身子藏在后台，按下录音机的放音键，开始播放录音。剧场里顿时雷声轰鸣，大雨猛烈地侵袭着剧院和大厅，在剧场内四处盘旋，无处不在。剧场里果真好似遭遇了暴风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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