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我的故事要从海湾战争说起。
我还在娘胎里的那年，萨达姆已经毅然决然地将数以万吨计的原油倾倒进了波斯湾。当时作为一个胚胎，基本上是不关我的事的。就算我还只是个精子的时候，为了出生要全力游泳，也不用途经波斯湾。
但是这次国际事件，因为轰动了国际，也轰动了我妈，导致她怀胎期间不敢吃鱼--无论河里的还是海里的--因为我妈觉得全球的水是循环的。所以我妈一直觉得对不住我，怀胎期间不吃鱼，她认为会让我智力低下。
我出生那天，天空没有飘来一朵祥云，也没有电闪雷鸣，连狂风大作都没有。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我是个早产儿。医生抱着我摇了摇头，据说是呼吸微弱，并且需要保温箱。我生在一家县级医院，没有热水，没有保温箱，没有一切本该要有的东西，甚至没有装修好。
爸爸觉得我生在战争的年代，虽然战争不是在我们的国度；然后我还要不安分地提前出来，觉得我日后估计会做将军。所以仅此一点微弱的信念支撑着我爸，决意驱车前往市级医院。
市级医院的医生抱着我也摇了摇头，我的外婆和奶奶都潸然泪下。我爸果断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对医生说：试试。
于是奇迹发生了。在我被放入保温箱之后，过了一会儿，我哭了，虽然声音微弱。这次连我爸都潸然泪下了。
在我的幼儿时期，大家都很紧张，因为早产儿不是畸形就是弱智。我没有畸形，于是大家判定是弱智。
不过后来我也没有变成弱智，只是不太聪明而已。我从小就叫A仔。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个中英文结合的名字，没有人告诉我，我也没有问过任何人。我一直认为也许这名字联系着某种命运，从此心比天高，觉得自己绝非池中物。
当我想明白这点后，就再也没去过我家院子的水池里玩水。
若干年后，我已经远离被少年时期记忆堆满的家乡。某天我喝得烂醉如泥，坐在江边，用力地扯了扯顶在喉结的衣领。拿出电话，对着电话怒吼：
每天起床一次，洗脸两次，吃饭三次，找了个体面的工作，看着女同事的胸部发呆一天又一天，等单位发了套房子，从此再不挪窝对着电视看着摆钟听着儿女的抱怨数着存款对着账本，抱着老婆直到没了生理反应吃六味地黄丸也无济于事，女同事胸部也下垂了再没有了看头也该退休了，领着社保早上太极中午睡觉晚上遛狗半夜起床喝急支糖浆缓解咳嗽，老得不行了还没人在身边陪着，一个人拄着拐杖形单影只弯腰驼背表情纠结，最后某天开个追悼会挂张或微笑或淫笑的黑白照在墙上，留给子孙后代围观，就这样过完了一生。
电话沉默不语。
吼出上面这段几乎没有停顿的话，让我想起了少年时期和一位好朋友在某个地方听过的一段朗诵：蓝蓝的天上小小的鸟，青青的河里小小的鱼；鸟儿永不停歇地飞翔，却到不了天的尽头；鱼儿永不停歇地遨游，却跃不出窄窄的河床……
我想这些青葱岁月终究还是敌不过匆匆岁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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