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迪丝·珀尔曼为美国当代短篇小说的巨匠,一生只写短篇小说,三度获欧·亨利短篇小说奖,被誉为“美国的艾丽丝·门罗”,作品多次入选年度美国短篇小说集,并入选过美国国家图书奖的短名单,但是目前国内对其作品的译介几乎为空白。此次为国内首次译介。
《望远镜里的视野(伊迪丝·珀尔曼短篇故事集)》是美国短篇小说巨匠伊迪丝·珀尔曼的代表作,精选其久负盛名的二十一篇短篇,并增加了十三篇她近期创作的短篇作品。
本书是一本适合带去荒岛度日的小说,它展现出了珀尔曼令人惊讶的写作幅度——她的丰富阅历,她的好奇心,以及高超的移情手法带领读者周游世界,纵览人世的千姿百态,具有令人叹止的地理和心理景象。
跨时四十载,三次获奖,伊迪丝·珀尔曼在《望远镜里的视野(伊迪丝·珀尔曼短篇故事集)》中的二十一篇经典小说和十三篇妙趣横生的新作带领我们从耶路撒冷到中美洲,从沙皇俄国到伦敦,从中欧到曼哈顿,从缅因州海滨到马萨诸塞州的戈多尔芬镇,一处虚构的波士顿市郊。这些涉猎的场所,以及不断变换的各色人物的生活被娓娓道来,唯有最机敏的观察者方有这样细腻的笔触。
无论人物身处何种境遇,珀尔曼睿智且沉着地传达着他们的人生经历,冷酷,但又深邃、乐观;她的文风轻柔诗意,字里行间,让我们想起那些语言创新大师给予的力与美的馈赠。
加湾鼠海豚
“找一天,”卫生部长对她的副助理说,“你务必安排我飞到一湖边度假镇上。给我支一顶条纹帐篷。把需要注射加强针的孩子送进来。市长和我会开一瓶冰镇西班牙葡萄酒庆贺;而后派发掉最后一个仓库里的罐装牛奶。”
部长停顿了一下。部长的副助理卡罗琳,看着人挺累。“莉娜,我明天得去访问什么鬼地方?”部长问。
“坎德尔诺特。”回道,“供水充足,排污可以,没霍乱,常有痢疾……”
卫生部长桑拉·玛尔塔·佩雷拉·德·莱夫科维茨听着,然后记下来。她下巴略微抬着,眼睑半掩着苍白的眼眸。正是这副神态被各家报纸常用漫画来讥讽她。亲政府的报纸,或多或少乐于这么做——在他们的漫画里,部长被形容成一头好管闲事的母牛。反对派的报纸呢,专门强化她眼角的皱纹,让她唇边叼上一支烟,而且,一定不会少了那枚著名的钻石胸花,别在她西装翻领上的那枚。
“发生了不消停的事。”卡罗琳接着说。
桑拉·佩雷拉抽出一支香烟——这是第四支,她每天要抽五支。她通常会在下午的这个时间抽一支,此刻,卡罗琳在场,带着宽慰人的神情。部长办公室很大,白色调,雕饰的墙壁很漂亮。灰色的椭圆形画框,意味着画是新近挂上去的。帷幔像是缎带堆积在一处。
“怎么个不消停?”桑拉问。
“有家人被流放了。”
“因为什么蠢事?”
副助手看了眼笔记,“他们提供信息给澳大利亚方面,揭露拉丁美洲走私的事。”
“真吓人。很快有人会说纽约方面替我们洗钱。请继续。”
“其他方面,照旧。营养不足问题,营养不良问题,作物歉收问题,过度生育问题。”
桑拉·佩雷拉一直低垂着眼帘。生育决定收成已好几个世纪了,一直以来,生育维持人口数量的稳定。仅一代人,程式化工业改变了一切;现在,每年每个可怜的家庭就添一个新生儿。她睁开眼。“电视呢?”
“没有。几台收音机而已。有个小镇,离当地七十公里外,带电影院。”
黄金梦啊。“医务所呢——医务所需要什么?”
又是翻动纸张的声音。“针,手套,去湿工具包,破伤风疫苗,香烟——”
一阵枪声打断了汇报。
部长和她的副手交换了下眼神,彼此一分钟沉默。没再有枪声。
“他们很快会赶走我。”佩雷拉说。
“你可以自己离开。”卡罗琳轻声说。 “什么臭狗屎的想法。”桑拉·佩雷拉说,不过,说的是波兰语。卡罗琳没吱声。“我可不是干完了瞎糊弄。”桑拉补上一句,几种语言掺和着说,没人听得懂。“他们会把我赶到迈阿密。”她继续说,语调一如寻常,这会儿只说西班牙语了。“政府其他人员已经在那了,除了佩雷斯。我想他人死了。他们也会想要我住的公寓。你会养吉达尔亚吧?”吉达尔亚是部长的鹦鹉。“而且,除了养他,你还得救这个部门,莉娜。无论他们叫哪个混蛋做部长,他们都会让你负责卫生服务这摊事。他们清楚只有你能做这些事——依原则做,不是靠政治。所以,接手做好了。”
“接手我的鹦鹉,接手我的办公桌,接手我的工作……”卡罗琳叹了口气。
“这么就确定下来了。”
她们接着谈论部门事务——西部城市医学院学生的暴乱;在寮屋聚集营里发现的生来就无手的女孩,被尊为圣人。而后,两人站起身。
卡洛琳说:“明天早上,路易斯五点电话联系你。”
“路易斯?迭戈呢?”
“迭戈叛逃了。”
“这流氓。可这路易斯,那股子蒜味——真要命。”
“带随身陪同是惯例。”卡罗琳提醒她。
“这位陪同可能带着手铐。”
两个女人礼节式地相互亲吻;差不多同时,又互相拥抱了一下。然后,各自从不同的门离开了冷冷的,几乎空荡荡的部门办公室。卡罗琳一路走到后门;她的小车停在后面。佩雷拉走的是大台阶,一路蜿蜒进贴满地砖的接待大厅。她的脚步声回响着。守卫用力拉动巨大的橡木门直到打开。守卫将铁门推到后面,鞠了一躬,说:“晚上好,桑拉部长。”
公共汽车站,她在等车——这么一位瘦小的,上了年纪的女人,染着一头红发。她穿着笔直的黑色裙装,无论是何年,仍是上一季流行的服饰。钻石胸花在衣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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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奥秘的庞大目录里,既包含金字塔的建造结构,也包含(人类)固执地用聚苯乙烯泡沫塑料作为包装材料;对于这个目录,请让我添上这一项:为什么伊迪丝·珀尔曼不为人知?当然,正因为她的作品尚没有得到相应的知名度,她让我们这些热爱她的人得到这样一种满足感,即享受先睹为快的那种自鸣得意。跟某些开明读者提伊迪丝·珀尔曼这几个字,你会立即被公认为一个内行人、一个懂得和欣赏何为美的人。尽管如此,我认为《望远镜里的视野:伊迪丝·珀尔曼短篇故事集》是这样一本书,这本书让伊迪丝·珀尔曼摆脱她沉寂的境遇,收获她实至名归的地位——国宝级作家。请把她的短篇小说与约翰·厄普代克和爱丽丝·门罗的作品搁在一起。那是它们应当在的地方。
我第一次读伊迪丝·珀尔曼,是我担任2006年度《最佳美国短篇小说集》特邀编委之时。不知何故,在给我的一百多篇小说里,我最喜欢其中两篇——《朱尼厄斯桥上》和《靠自己》——出自同一位作家,一位我从没听说过的作家。这怎么可能呢?当时的丛书编辑卡特里纳·肯尼森告诉我,年复一年,挖掘伊迪丝·珀尔曼小说新作是她工作中最愉悦的一件事。经过一段可笑的再三考虑,我决定将《靠自己》选入小说集,仅仅只是因为不能同时选入同一位作家的两篇小说。从那时起,我开始径直查看她的书目:《怎么摔》《爱在大人物之间》《加湾鼠海豚》。我对伊迪丝·珀尔曼超乎寻常的热爱是印戳密封式的绝对。
不过,即便当热爱被密封确认,这份热爱仍会生长。《最佳美国短篇小说集(2006)》出版时,我们在马萨诸塞州坎布里奇市为书的出版举办一场聚会。为了聚会,我们聘请三位男演员朗读书中三篇小说。我的工作是负责做介绍,没想到聚会前两天,其中一名演员无法参加。我得知将由我来朗读《靠自己》。
一方面,我对公众朗读并不陌生,另一方面,朗读自己作品和与其他两位专业演员一起朗读他人作品之间还是存在巨大差别。因此,我将自己锁在酒店客房里,坐在床中央,反复练习。小说并不是很长,轻松地高声朗读二十遍后,我确定自己拿下它了。我在这里想告诉你们:在我高声朗读二十遍时,很少有地方是卡壳读不下去的,每次读后,需要改进的地方也非常非常少,不过,我越是反复朗读《靠自己》,这篇小说越是绽放。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名初级钟表匠在剖析一块江诗丹顿名表。第一次阅读这篇小说时,我就知道它很不错;不过,当我读它二十遍后,我领会到它堪称完美。每一句中的每一个词都不可或缺,每一处观察既含蓄微妙又错综复杂。语言韵律与情节起伏一起推进着读者的阅读。每次,我以为我掌握了全部精微玄妙之处时,小说的另一面呈现于我,某种悄然无声且无甚要求的东西一直站在字面之下,等待我去发现。这并不是说这本书里的小说需要反复阅读才能完全理解。我想说的是,这些小说蕴藏的东西如此丰厚,精神如此深奥,具有让人任意遨游的能量。
我真的不带一丝虚荣地告诉你,那晚我赢得满堂喝彩。伊迪丝·珀尔曼自己也在听众席中,这让我感觉自己在某个契诃夫到场的晚上领衔主演万尼亚舅舅。我唯一的挑战是不让自己在朗读时被打断。所以,我总是想停下来,对听众说:“你们听见了吗?你们领会到这小说多好了吗?”
一年之后,在纳什维尔,我的公共图书馆里,我受邀为成年人小说时间(成年人午餐时间聚集在一起,听成人小说的活动)进行朗读,于是,我有机会再次朗读小说《靠自己》。一次重演!相当多的人狂热了。他们想知道他们之前怎么就从没听说过伊迪丝·珀尔曼。我告诉他们我理解他们。我只用了给我的一个小时里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于是,我提议对小说进行讨论。
“不好。”有人大声叫道,“我们想再听一篇珀尔曼的小说。”
“再读一篇小说吧。”听众乞求道。
于是,我拿了一本她的书(毕竟,在图书馆),然后开始大声朗读起来。尽管我没有准备,光彩照人的作品依旧让我顺利完成朗读。结果,这次是我做过的差不多最棒的一次朗读。
我受邀写这篇序言,这是一份我欣然接受的邀请;我坐下来,阅读手稿,手中拿着一支钢笔。我认为选出一些佳句画下来应该是不错的主意,这样我可以一路上引用它们,但是,我很快就意识到这主意有多搞笑。我竟然在画下整本书。我想,好吧,就对自己中意的小说打一个钩好了,以便一定提到它们,但是,阅读完整本书后,我发现自己给每篇小说都打上了钩。每一篇小说!
你此刻手中捧着的是一笔财富,一本你可以带着去荒岛度日的书,知道每当你看到最后一页,你只需再翻到封面,再从头开始。这并非一本充斥撞车、贩毒和绝望故事的小说集。人的绝望比人的独立自主好写得多。这些小说是想象力和同情心的操练,是一次世界游历,是才华遭遇戒律时的事件案例,是让人惊诧的聪明才智。这本小说集让我们领略到一位艺术家的高超本领。一旦你翻阅过它,我希望你愿意传播和分享这则消息。不为人知的伊迪丝·珀尔曼已沉寂太久了。
安·帕切特
《奔跑》《美声唱法》作者
在书籍常常被过于褒奖的世界里,获知有伊迪丝·珀尔曼这样的作家是一种极大的安慰。她在喧嚣之外潜心创作,同契诃夫、弗兰克-奥康纳和其他故事大师并肩创作……带着对亘古不变人性的透彻感知,不借助简易奇闻或轻巧假象,珀尔曼展现出一个由像你我一样的人们组成的奇妙世界。请进入其中,欣喜其间。
——李翊云
《望远镜里的视野》应该是这样一本书,这本书让伊迪丝·珀尔曼摆脱她沉寂境遇,收获她实至名归的地位——国宝级作家。请把她的故事搁在约翰·厄普代克和艾丽斯·门罗的作品一处。那是他们所属的地方。”
——安·帕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