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梦已逝。我睁开眼睛,一切都无影无踪,剩下的唯有黑暗。
我只知道自己躺在床上,但不是我的床。床垫大极了,与我的身体却十分贴合。我差点以为是朋友们将我移到九号顶楼豪华公寓里最大的床上了。我将双腿和胳膊完全伸展开来,也没有触碰到床沿。我身上遮盖的毯子与其说是柔软,不如说是光滑,像一张塑料膜,还散发着热量。不只是热量,我突然意识到,还有一阵持续稳定的振动,缓解了我肌肉的酸痛。
我昏睡了多久?这又是什么地方?
我努力回忆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却只记起了最后的景象。感觉像在那个噩梦中待了好些天,我还能闻到华盛顿城里那股橡胶的焦臭味。滚滚烟雾弥漫于整个城市,提醒大家那里刚发生过战斗——确切地说是将会发生战斗,如果我看到的景象会成真的话。
看到那些景象是一项新的超能力吗?其他人都没有像我这样的超能力,它在今天早上让我受到这样的精神创伤。这些景象是预言吗?是希特雷库斯·雷发出的威胁,像约翰和八号以前常做的那些梦一样吗?这些都是警告吗?
不管是什么,我只希望它们不要再出现了。
我深呼吸了几下,清除鼻腔里那股华盛顿城的气味。其实我也明白,那气味是盘桓在我脑海里的。比气味更糟的是,我清晰地记得每一个细节,就连约翰脸上惊骇的表情都记得。他当时正看到我跟希特雷库斯·雷坐在台上,下令将六号处死。他也陷入梦境中了,像我一样。我在台上完全不由自主,困在自诩为地球统治者的希特雷库斯·雷和……
五号!他是跟莫加多尔人一伙儿的!我得赶紧警告其他人。我猛然坐起身来,头部一阵眩晕——这一下起得太快太猛,红褐色的光泡在我眼前飘浮。我眨眨眼把它们甩掉,只觉双眼浮肿、嘴干喉痛。
这里绝不是顶楼公寓。
我的举动一定是触发了附近的某个感应器,房间里的灯慢慢明亮起来。灯光渐强,整个房间最终沐浴在一片浅红色的亮光中。我环顾四周寻找着光源,发现光线是从镀铬墙面上蜿蜒的缝隙里发出来的。房间是那么刻板简素,没有丝毫装饰,这让我不由得一阵发冷。毯子的热量增强了,仿佛是要我缩回到它的底下似的。我一把掀开了它。
这是莫加多尔人的地方。
这床比一辆SUV还大,足以让一个十英尺高的莫加多尔暴君在上面惬意休息。我爬过这张巨大的床,直到赤裸的双脚悬在床外,在金属地板上头摇晃着。我身穿一件灰色的宽松睡袍,上面绣着黑色的带刺藤蔓。一想到他们帮我穿上这件睡袍,把我带到这里来休息,我就一阵战栗。他们非但没有杀了我,还帮我穿上了这件睡袍?在我的梦境中,我就坐在希特雷库斯·雷身旁。他称我为他的继承者。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还活着,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吗?
原因是什么都不要紧了。明摆着的事实就是:我被抓了。我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做呢?
这些莫加多尔人一定是将我带到他们的一个基地中来了。只是这里不像九号和六号口中的牢房那样狭小可怕——他们被俘时就是被关在那样的牢房中。不,这一定是莫加多尔人自以为是的变态款待方式。他们想要照顾我。
希特雷库斯·雷希望我能受到宾客般的款待,而不是被当作囚徒。因为他希望我有一天能坐在他身旁协助统治。原因我现在还不明白,但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得以保命。
哦,不!如果我在这里,那芝加哥那边的人又怎么样了呢?
我的双手开始颤抖,泪水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必须离开这里。而且我得独力完成。
我压下心中的恐惧,抹去萦绕在眼前的华盛顿满目疮痍的景象,按捺住对朋友们的担心。我把一切都撇在脑后。我必须让脑子一片澄澈,就像我们在新墨西哥州第一次抗击希特雷库斯那样,像我跟其他人一起进行训练时那样。什么都不要想,这样我就能勇敢起来。如果凭着本能行事,我是可以做到的。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