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兆炬著的《天良(台门第2部)》反映绍兴一个台门内几户人家从建国初期到改革开放时期的巨大变迁，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作品采用的是橘子式结构。倡扬天良的大红橘皮，包裹了三十三片鲜美的橘瓣（全书为三十三章），而橘瓣各以自身的契机、动机、生机、有机，支撑起橘皮，滋润着橘皮，遂成小说界这只独特的蜜橘。

《台门》是绍兴文理学院中文系教授祝兆炬的长篇小说，共分五部。《台门》第二部《天良》是一个深具绍兴本土气息，备显地域性、自足性的文本世界。作品选取绍兴族群传统民居——台门为特定环境，以旗杆台门在日寇侵绍前如何兴隆、日寇侵绍时怎样衰落为故事梗概，借台门门长陆寿和台门女子似玉、如花、绿荷、红莲、春桃、夏李、秋菊、冬梅等的人生遭遇，构建台门世界，还原了绍兴抗战期问的血雨腥风，再现了日寇侵华对中国人民犯下的滔天罪行，深具沉郁激荡的历史感。

作品采用的是橘子式结构。倡扬天良的大红橘皮，包裹了三十三片鲜美的橘瓣（全书为三十三章），而橘瓣各以自身的契机、动机、生机、有机，支撑起橘皮，滋润着橘皮，遂成小说界这只独特的蜜橘。

这部作品有别于传统的长篇小说，一般长篇着眼于塑造一群人物，而该著重在构建一个世界，即一章一世界，用三十三个小世界搭建了抗战时期绍兴的台门世界。作品圆满、自足的橘子式结构，“盈科而后进”的情节进程，衣帽架子般多向性、包容性的内容，空间聚合的遥向共语，位移形式的巧妙隐喻，和迭起的文峰，上天入地的求索，以及看似无序其实井然有序的空间叙事，无不体现了作者自创的别致的小说艺术手法。

接着，九天云母娘娘对藤野的幽灵款款地说道起来：

我知道你是个吃人心上了瘾的畜牲！出事前，你隔三差五，就要上一次越王台，居高临下，面朝凰仪路，见有个标致的女人或健壮的后生过来了，就远远地“叭”的一枪，把那人撂倒，向旁边的卫兵嘴一噘。心领神会的卫兵就跑过去，把还在抽搐的死者格格格地拖回来，拖到越王台下，熟练地用枪刺剖开死者的肚子，撮起鲜血淋漓的人心，向早备在那里的沸腾着的油锅一丢。呲呲喳喳的熬煎人心声还没落，你就从越王台上下来了，雷速不及地捞起还没有煎透的人心就吃，味道好得你烫得嘴上起泡了也不管，边吃边说“约西约西”。

我知道你是铁杆的日本军国主义者，铁杆到了对“迎我者”也能下狠手的程度。复康医院的小泽医生，不仅是日侨，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一次，你在越王台下吃人心时，被突然冲出来的一群绍兴百姓斩得头颅骨折，肋骨断了五根，是小泽悉心治愈的。按理说，小泽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但你一发现小泽“通敌叛国”，就不管三七廿一，劈死了他。

我知道，你出身贫寒。你母亲的原夫山野是个菜贩，丑陋得武大郎一个，矮小委琐不说，还是个跷子，没有生育能力。你和山野枝南这对双胞胎兄弟，生父是你母亲的姘夫——多狼岙的樵夫藤野。你们兄弟俩一出生，母亲就把你哥哥留下给前夫传宗接代，抱上你，跟着姘夫到多狼岙做人家去了。想不到三十六年后，出于政见相左，弟杀了哥。你们这对双胞胎兄弟啊，够人们研究的了。

我知道，你家以采薪为业，家境困顿。你十八岁那年，年老的母亲不能干活了不说，还身患绝症。出于吃了上顿无下餐的艰难，在父亲的授意下，你不得不背起母亲，到深山把她丢弃。唉，为减轻家庭负担，把家里有害无益的老人丢弃于深山冷坳的野葬，是明治维新以前的日本穷困家庭的无奈之举。想不到这幕府时代穷困造成的野蛮，到了资本主义时期，不仅没有摆脱，还有愈演愈烈之势。资本掠夺的凶狠造成了多数人的穷困，像你这样无力养娘的年轻穷光蛋在日本何止千万。这恰恰给日本资本主义的向外扩张、掠夺，提供了大量的兵源。你们这些穷光蛋呢，想通过当兵改变自己的命运；资本主义呢，要通过你们搞扩张、侵略，两者一拍即合，就发生了惨无人道的侵华战争。

我知道，那年你把自己的亲娘丢弃在令她无法回家的深山，回来时遇到了狼群的围攻。野葬母亲，不仅给了小青年的你一副铁石心肠，还滋生了一把“心中屠刀”。这把心中屠刀，要杀掉不孝、无能、赤贫的自己，要杀尽世上所有的为富不仁的有钱人，恨不得与他们同归于尽。遇到狼群，你就渴望有一把手中屠刀了。

我知道，你手中的屠刀是切山司令给的。

野葬亲娘那年的大雪天，你去兵营报名参军，哨长山原要你帮他掇一坛酒过桥到哨所后，再谈关于你当兵的事。过桥时，你赤脚趾钩着坚冰，步步惊心，唯恐赤脚在桥冰上打滑，小心谨慎得令脸孔涨得像一颗红莓，眼珠子像蟹一般，大半颗耷拉在眼眶外了。但你的努力，没有取得成功，脚板一滑，仰天一跤。脾气暴躁的山原见你毁掉了他一坛美酒，大骂“八格”的同时，扬起屠刀，不问地向你劈了过来。你急忙就地一滚，顺手夺过同样被冰滑倒在地的哨长手里的屠刀，劈向了他的脖子。劈断了哨长的脖子还不解你的恨，一气之下，又把他斩成了八块。

你的凶狠，不但没有得到惩罚，还得到了兵营司令切山的赏识。他亲自给就要绑赴刑场枪毙的你松了绑，认为你的勇敢已经证明了你是棵优良的兵苗。切山把山原哨长的屠刀送给你时，嘱咐道：“小伙子，你得明白，跟我到支那后，这把日本战刀，要一顶两用呢。唯有如此，才能使山原哨长在地下安魂！”P342-343

一部结构别致的长篇力作

许学刚

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祝兆炬所著的《天良》（《台门》第二部），是一部结构别致的长篇力作，在小说建构学中应有其一席之地。

从作品情节进程观照，《天良》形似一条本源丰满、流动舒缓的大河，看似散漫，但能朝宗于海。《天良》故事梗概，讲的是“天良”说滥觞地的绍兴，人们在抗日战争中如何发挥天良，而侵占了绍兴的日寇又是怎样丧尽天良的故事。这总体构思的好处在于，思想层面有了这梗概，令作品还原了绍兴抗日战争时期的血雨腥风，再现了日寇侵华期间对中国人民犯下的滔天罪行，歌颂了抗战时期“一旦面临外敌侵，同仇敌忾志如城，粉身碎骨全不顾，天良湛湛耀门庭”的绍兴台门精神，深具沉郁激荡的历史感，人性向天良回归的迫切性。艺术层面有了这梗概，作者就拿它作架子用了，挂起了许多有关天良的插曲。使小说饱含“信腕信口，皆成律度”的风姿。作者的这种手法，明显地受到周作人散文风格的影响。舒芜在《（知堂小品>序》中道：“孟子形容有本源的泉水滚滚往下流，昼夜不停，把洼下之处注满，又继续向前奔流，这叫作‘盈科而后进’。周作人散文最有这种‘盈科而后进’之美。常常是在文章行进之中，遇到一个小小的港汉，本可以略掉它，直冲过去就是，然而它并不图这个直截，偏要披拂萦带一番，把一个个小港汉注满，才继续往前流去。”所言的“盈科而后进”。所说的“披拂萦带”也是《天良》虽在故事梗概之外、却在文本应有之义中信笔而下、随势婉转的雍容风度，收到了作品有大河般多港多汉的雄浑壮丽，而隐现于内的故事梗概又清晰可辨的艺术效果。

毋庸讳言，《天良》的总体结构就是报道文章结构。具有总纲性质的第一章、第二章。起了导语的作用，除此之外文本所有部分即为主，体，对“导语”能提出的所有问题，即应有之义作演绎性的阐述。当然，主体在演绎导语的同时，也有衍生“导语”的功能。就这样，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在这绵绵不断的导语应有之义律动下，作品就运作起来了。凡文本触及的人、事、物，作品又能隔年下种，伏脉千里，且加之相反乎异端的自然之理，让它们在应有之义律动中有生到化、由形到色、由消到息、由盈到虚、由成到毁，拓宽了小说的叙事空间、内涵空间，呈现了万物相通、天人合一的阔大意境。“导语”应有之义的动能释尽之际，《天良》这个深具绍兴本土气息、倍显地域性和自足性的文本世界也就到了圆满收场之时。作者把报道文章的写法嫁接于长篇小说的创作，使小说文本的内在动力系统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由“导语”应有之义的律动替代了情节的“发生、发展、高潮、结局”，这种类似新颖电动机替代了老武柴油机的创举，在小说建构学中应有其一席之地的。作品圆满自如的橘子式结构，“盈科而后进”的情节进程，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衣帽架子般多向性、包容性的内容，遥向共语的空间聚合，巧妙隐喻的位移形式，和迭起的文峰，上天入地的求索，以及貌似无序其实井然有序的空间叙事，无不体现了作者匠心独运，别具炉锤；无不流露了《天良》在文本动力系统“导语”应有之义运作下焕然一新的艺术风貌。

文艺是时代的感应神经。米开朗琪罗有一个未完工的石雕，题为《黎明》，只是一个粗糙的人形，面目都看不清楚，但深得人们的推崇：“大气磅礴。象征着将要到来的一个新时代。”读了《天良》，也能摸索到作品的深层底蕴：呼唤人性向天良回归；也能体认到作者的急切盼望：凡事凭天良的新时代”快快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