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乃界一阵尿急，忍不住拍了下手，咳嗽一声，急急地说：“赵总，请你等一下。”
“怎么了，林老板是不是舍不得我走？”赵来来把头从车里拔出来，笑着问他。
“你能不能把我这里的账结一下。”
赵来来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接着就消失了。她一手紧紧抓住车门，另一手紧紧抓住车顶。
说出这句话后，林乃界好像做了对不起赵来来的事，搓着双手，喃喃地说：“你也知道，自从去年发生美国次贷危机后，马上演变成全球经济危机，我的小工厂也受到影响，订单少了，客户跑了，工厂已连续亏损半年，再亏下去就要倒闭了。”说到这里，林乃界停了一下，苦笑着说：“如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也不会向你开口，不信你可以问一问他。”林乃界指指身后的金亮。
“确实是这样的，林老板说的都是实情。”金亮身体哈得越发厉害，眼睛瞄着赵来来。
赵来来的眼睛没看金亮，她好像已缓过神来，嘴角挂着轻蔑的微笑，把头抬起来，眼睛傲慢地斜看着林乃界。
林乃界心里“咯噔”一下，他突然想到胡可去副所长——那个身材矮矬、腰子脸上堆满肉的男人，他来工厂检查就是这副神态。那次他带着两个手下来查下脚料的税。信河街的眼镜配件厂都没有报下脚料的税，这是行业里的公开秘密，为什么突然来查呢？林乃界问他，他根本不搭理，两个手下一个拍照片，一个拿账本，很快撤离工厂。他们离开后，林乃界叫金亮去了解，胡可去有没有去其他眼镜配件厂查下脚料的税，金亮很快就把情况反馈给林乃界，胡可去没有去其他眼镜配件厂，同时，金亮带回一个更重要的信息：昨天工厂来了一个进货的客人，名字叫赵来来，是胡可去的老婆大人。林乃界第二天就让金亮把货款退还给赵来来。退还货款后，胡可去那边没了动静，林乃界的心却依然吊着，因为账本在胡可去手上，胡可去随时可以宰他。没办法，林乃界通过朋友陈上水，找到胡可去，请他喝了一顿酒，胡可去才把账本还给他。从那以后，赵来来到工厂拿货再没给过钱。
但这一次，林乃界把心横下来了，抬头逼视着赵来来，他觉得头晕，喉咙发干，产生撒腿逃跑的念头，他顿了顿，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林老板怎么这样说呢！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赵来来反倒笑着安慰林乃界说。停了一下，她又开口，“这样吧！今天我没准备，先给你写个欠条怎么样？”
金亮在背后打了一声咳嗽，林乃界只当没听见，说：“当然可以，那就请赵总一起去一趟财务室，看一下账单。”林乃界说。
“不用了，我相信林老板。”赵来来说。
“你去财务室结一下账。”林乃界转身对金亮说，金亮对他眨了眨眼睛，林乃界还是没理他，说，“快去。”
金亮跑着去财务室，很快又跑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和一支笔，递给赵来来说：“一共是512000元。”
赵来来接过纸条和笔，贴在车窗玻璃上，歪歪斜斜地写了一行字：
“今欠恒光眼镜配件厂货款共计512000元人民币。欠款人：高明眼镜厂赵来来。”
落款日期是2008年9月10日。
“林老板，你看这样可以吗？”写完后，她把笔和欠条递给林乃界。
“麻烦赵总再按一个指印。”林乃界把金亮带来的印泥递给她。
赵来来笑了笑，听话地在上面按了食指的指印。
林乃界小心地把欠条折好，放在钱包里，停了一下，又对赵来来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明天去你公司结账。”
“当然欢迎啊。”赵来来笑着说。
赵来来离开后林乃界转身对一直哈着身子的金亮说：“你刚才咳嗽了？”
“是的。”
“还眨眼了？”
“是的。”
“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觉得应该让赵来来把欠款结清才对，今天放她走，以后想抓住就难了。”
“你是说这张欠条没用？”
“我觉得咱们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不会吧，这可是真凭实据啊。”林乃界又从钱包里拿出欠条，念一遍，确认无误。他又看了看金亮，说，“再说，这样拦截住一个女人讨债，跟流氓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林老板是好人。”金亮说。
这时，林乃界的手机响了，是陈上水打来的，约林乃界晚上去东海渔村喝酒，林乃界问都叫了谁，陈上水说已叫了苏海啸和诸葛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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