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的轮渡码头,一直都是刺眼的银色。
夏天更是刺眼。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太阳丝毫没有黯淡下去的迹象,阳光灼烧着脚下的混凝土,地上似乎有无数银色的颗粒正在闪闪发光。码头的栈桥向大海中延伸,栈桥旁休息室的房檐并不很宽,四点半以后才会显现出遮蔽的阴影。在这之前,因为阳光角度的关系,屋顶下的影子都直接逃进了大海中。
在银色混凝土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在濑户内海里游泳的时候,会觉得水不是那么干净。但如果从远处眺望,海面的颜色就仿佛是绿宝石一样,无限地延伸开去。大海中散落着许多绿色的小岛,就像是倒扣在海面上的碗一样。
池上朱里所居住的冴岛,从本土乘坐高速船的话,单程是四百五十日元,大约需要二十分钟。
从本土的码头上望去的话,正好处于很难看见的位置。
“真慢啊,新他们。”
在朱里身旁,和她一起坐在地上的榧野衣花说。
她的头上戴着妈妈网购来的折叠式麦秆帽,帽檐很宽,就像是电视上的女明星度假时戴的那种。同时,她的鼻子上还架着一副暗红色的太阳镜。与身上的校服完全不相配的帽子和太阳镜,穿戴在她身上后,虽然还是很不协调,但却让人觉得非常时尚。衣花太阳镜下的鼻子鼻梁很高,肤色也很白。眼睛上面眉毛的形状修得很好,柔软的嘴唇虽然没有涂过唇膏,但一样显得很有光泽。
她隐藏在镜片下的瞳孔呈现出淡淡的灰色,看起来比戴着彩色隐形眼镜的人更接近西伯利亚雪橇犬的眼睛。“正因为这样,我的眼睛很容易被灼伤。”她以前这么半真半假地说过。
之前,朱里说她戴着帽子和太阳镜的时候很像明星,衣花笑着抿了抿嘴回答:“反正回岛上的时候,也只能遇到朱里你们。”
她的头发是蓬松的茶色卷发——虽是天然的卷发,但看起来有点像是烫出来的大波浪。
衣花的帽子上印着不认识的品牌标志,据岛上的新移民青年本木说,这顶帽子差不多要两万日元,但是朱里并不惊讶。衣花家里完全有这个实力。不过,就像朱里头上搭着运动毛巾一样,衣花经常戴着这样的帽子直接跳进海里。她那些昂贵的帽子的内侧,经常沾着白色的海盐颗粒。
“喂,等等我!”
从远处传来一阵喊声,朱里和衣花抬起了头。
渡船停靠在码头边,发出的引擎轰鸣声变得强烈起来,像是在告诉乘客马上就要出发了。乘客们排成的队列,也开始慢慢向前移动起来。
矢野新从自动售票机所在的码头办公室中跑了出来。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尽了全力在跑。他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打湿了,领带也歪歪扭扭的,就连鼻梁的眼镜都像要掉下来了一样。
“真慢啊,新!”
朱里取下了头上的毛巾,对他喊道。新咬着牙,跑得更快了。他的身体有些踉跄,一不小心肩上运动包中的东西都散落在了地上。看到他这个样子,衣花叹了口气,惋惜地嘟哝道:“哎呀呀。”
被渡船所逐渐吞没的队列,眼看就要消失了。站在渡船旁检票的乘务员,对着一边哇哇大叫,一边忙着收拾课本和活动铅笔的新大声吼道:“喂,新!”高中三年间往返学校的行程,早已让他跟岛上的孩子们都十分熟悉了。
“快点儿,冲刺,冲刺啊,拿出点儿毅力来!”
“对不起。”
新慌慌张张地把东西塞进包里,这时,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青柳源树冰冷的脸。看着正趴在炽热的混凝土地面上忙碌着的朋友,源树眯着眼说:“你小子,在干什么呢。”
虽然他自己也几乎没赶上这班船,但却一点都没有焦急的样子。源树捋了捋脖颈旁茶色的头发,懒散地把它们撒落在肩上。在岛上的孩子里,无论是接近金色的头发,把衬衫拉到校服外的穿法,还是在男生中戴起耳环,源树都是第一个这么干的。有些初中生会觉得那样很帅而想要去模仿,但大人们都会说:“那种样子,也就是青柳家的孩子了。”看着他们这样教导着自己的孩子,朱里的心情有点复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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