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砥碧山房诗钞》购得记
暑假回国周游，高潮当然是观光奥运。八月初到达北京后，照例首先观看新购的旧书。自从负笈海外后，购买中文书籍，特别是旧书，曾经一直是不可克服的困难，直到三四年前网上购书开始流行，才解决了海外游子的一大问题。近年来几乎每天我都会上网观书，不仅是浏览书店，还有竟拍旧书，实为一大乐趣。网上买书并不复杂，无论是订购还是竟拍，成交后通过银行网上汇款，再请书贾把成交书籍寄到国内同事处就行了。几年来买书几百本，基本上没有出过差错，书贾们一般都是注重信誉、童叟无欺。
十几本书摊开在桌上，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江苏艺文志·镇江卷》。以前买到的《江苏艺文志·常州卷》曾经让我找到不少家族历史信息。这次的《镇江卷》又能让我发现什么呢？我不禁翻开这本书。有趣的是我很快看到目录里有“丁钰”的名字，丁钰似乎是我母亲的祖先。我马上打电话给在北京的舅舅，确认了丁钰就是他们的曾祖父的祖父，我的激动不言而喻。“丁钰”一条，记录着他有一部著作《砥碧山房诗钞》。我怀着兴奋的心情，马上就开始在网上搜寻这本以前从未听说的书，常去的旧书网没有；我又开始了百度搜索，竟然奇迹出现，网上有个从未见过的“Xx图书网”，在那里居然找到了这本书，而且还可以网上订购（原件或者复印件）。进一步转到此网站主页，发现此网虽然书不多，（我同时在这个古籍网上查了我家祖先李氏的和其它感兴趣的几本古籍，都没有）但是要出天价，无论什么书起价最少1000元。我不相信他们有原件，但是复印件上千元，也算是漫天要价了。订书的方式是留下电话，我当然立即把号码填入网页表格以便取得联系。
鉴于这个古籍网上留下的地址是北京海淀区，我就“先下手为强”地在网上检索了四周的国图、首图、北大、北师大、中科院等图书馆的古籍目录，结果都没有。为了避免网上馆藏书目不全，在此后几天里，我又请朋友动用馆内渠道检索北京的这几个图书馆，也没有此书。我不得不佩服这个古籍网站的书源，自愧不如。
终于我留下的手机号码起了作用，一位自称姓宗的女士打来电话。她问我是否需要丁钰的《砥碧山房诗钞》，我回答当然是感兴趣。为了确认，我询问了作者籍贯，确实是江苏丹阳（属镇江）无误。她立即报价1600元。见价格如此不菲，我就问她是否原件，她回答不是原件而是复印件。我问她复印件怎么这么贵，她说因为不是刻本而是稿本。我说稿本和刻本的复印件不应该有什么差别，这本书究竟有多少页？这下问住了她。她只好说不知道，我又问连多少页都不知道，怎么报出的天价？她又开始重复说过的话，例如起价千元，稿本加价等等，如果要买先付一半定金。我说为了对客户负责，你总要说得出多少页吧。要不我怎么能相信你们有这本书呢？
卡在这里了，为了打破僵局，这位宗女士说出此书在“合作图书馆”里，我问是哪一家图书馆，她自然是坚决不说。但是她表示可以请“合作图书馆”查一下多少页，不过我得先交50元“查书费”。我当然严词拒绝。
经过几番谈判，宗女士再三问明我确有意购买后，终于勉强表示愿意先查明页数，同时告诉我这样做是违反“规定”的，算是她个人担保，承担风险。如此敲诈，我还得感谢。此时我还有别的事情，暂时离开了北京。 几天后，宗女士说此书共有五十页，我又重新开始询价。大概她估计我嫌贵，这次报价是1200元，因为我有诚意，所以特别照顾为1100元。我表示还是太贵，希望再降一些。她坚决不同意，说是如果不需要快递，还能降个十块八块。这么贵的书我当然不愿意平邮，于是表示再考虑一下。第二天宗女士又打电话来，说是查页数已经把此书从“合作图书馆”的善本室取出，如果不马上购买，她就会把书退回善本室，这样以后再买就麻烦了。因为别的地方找不到，我只好忍痛买下。宗女士要求我立刻付一半定金。因为其时事情较多，又拖了一两天再从网上汇出。收款者自然不是单位，而是个人了。
汇款以后变成我催她。几十页怎么不能一气呵成就复印好呢？宗女士说因为要认真复印。这似乎也不是合乎情理的解释。这期间出于好奇，我又不断地到这个古籍网站去查书玩。新的奇迹终于出现了，原来这个网上查不到的几本家族古籍居然在几天内陆续出现了，这让我一时百思不得其解。终于一个思想火花冒出，据我多年搜寻，同时有这几本书的图书馆只有一家，就是上海图书馆。这也正好解释为什么定金汇出后还要等好几天才能交货。因为这个古籍网站在北京，原先我只在北京寻找，忽略了外地。但是定金已汇，后悔莫及。我也只好耐心等待。其实这时我还多少担心被骗，尽管我已经猜出他们的图书渠道。
离境返家在即，后几天我天天打电话催促，但是我自己偏偏又奔波外省。终于得知书已复印好（其实是寄到北京），我立即请在京同事亲往取书，并付余款。在这个网站地址，同事打电话向我确认书是否无误。我当然立即问书上是否有上图的章，同事说只有一个篆体图章，他认不出，但不像上海图书馆字样。为此我多少有点失望，但是书总算拿到了。几分钟后同事又打电话来，说是出门后又翻了一下，在第二页上发现上海图书馆的图章。我的猜想终于得到了验证。
九月初从外地回到北京，我立即翻阅这本书。此行得悉、查出并最终购得一本家族古籍，当然令我高兴，但是复印本如此昂贵，也让我心疼。尤其感觉不好的是国立公共图书馆珍藏的善本，居然被有关人员私自取出，串通社会闲杂人员，高价复印卖出。这是彻头彻尾的假公济私、敲诈勒索，应当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
当然真正的关键在于公立图书馆的书籍应当更好地向社会开放，为人民服务。这包括：更完整的网上检索系统；古籍善本在妥善保护的情况下方便读者查阅；特别是应当数字扫描；复印本或者数字扫描本收费合理。公立图书馆的服务好了，不法渠道就无法生存，自然消亡了。
有感于此，特在越洋长途飞行中记录下来。
二○○八年九月
（原文发表时署名为李治墨）
P222－2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