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的罗马帝国的衰亡，是人类历史上最令人惊叹的事件。这个雄霸地中海世界千余年的帝国，何以竟在公元476年突然土崩瓦解了呢？

《非常三百年》以堂皇宏阔的篇幅，高清呈现了罗马帝国从公元二世纪的赫赫盛极，到公元476年，最后一位以意大利为中心的罗马皇帝退位的三百余年的历史事实。作者在近四十万的洋洋文字中，既发怀古之幽思，又不失思辨之深邃，是诠释帝国盛衰兴替的最佳著述。

强大的罗马帝国的衰亡，是人类历史上最令人惊叹的事件。这个雄霸地中海世界千余年的帝国，何以竟在公元476年突然土崩瓦解了呢？

是孟德斯鸠认为的由政治制度的优劣和居民风俗的善恶所决定的吗？

是爱德华·吉本所说的“毫无节制的扩张”导致人口的减少、风气的败坏、阶级间的斗争、商业的败落、专制的政体、繁重的税赋和连年的战争吗？

是维兰德密·斯密科维奇所说的农业衰落，罗马各行省的耕地逐渐沙漠化，荒地无限扩大，农民税收负担加重，农业劳动生产率降低，社会生存所依赖的物质条件恶化造成的吗？

还是本书认为的罗马的所有敌手都不具备打垮帝国的实力，但内部的争斗却把它送上了不归路呢？

《非常三百年》凭借最新的考古发现，极其详尽地为我们演绎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罗马世界，并解开了千年帝国的兴盛和衰亡之谜，是至今为止内容最为新颖、事件最为清晰的最佳历史读本。

序言

第一章 三世纪的危机

1 黄金王国

2 帝国的秘密

3 帝国的女人们

4 诸王之王

5 蛮族

6 王后与“必要”之皇帝

7 危机

第二章 四世纪的复兴

8 戴克里先与四帝共治

9 基督徒

10 对手

11 敌人

12 异教徒

13 哥特人

14 东部和西部

第三章 五、六世纪的衰亡

15 蛮族人与罗马人：将军与反叛者

16 公主与永恒之城

17 匈奴人

18 不列颠：帝国前哨的落日

19 皇帝、国王和军阀

20 西方和东方

21 崛起和衰落

后记：更简单的寓意

结语：简单的答案

年表

巴拉特与丽贾娜均非罗马公民，他们的婚姻以及他们在不列颠北部的生活全拜罗马帝国所赐。墓碑也是如此，它采用了罗马风格，而且碑文基本上是拉丁文。巴拉特与丽贾娜所处的环境是罗马的天下，但其中绝非只有罗马的东西。他们都非常自豪地认同自己所属的那个原本是独立的民族。巴拉特讲闪族语，丽贾娜可能讲本族的凯尔特语。拉丁语仅在西部各行省通用，而帝国东部的主要交流工具和文化载体则是希腊语。纵观整个帝国，众多不同的语言和方言依然在各地继续使用，至于宗教、习俗和文化等，也是千差万别。罗马帝国令人称奇的一个现象，是各行省之间存在的众多相似之处。从北非到高卢，从西班牙再到叙利亚，大型公共建筑如会堂、庙宇、剧场、马戏院、竞技场、高架水渠等，看起来几乎如出一辙。

不过这不仅是建筑风格和工程技术的问题。人们穿的是相似的、具有鲜明罗马特色的服装，而这些时髦服饰一经出现，便很快会流行开来。哈德良是第一位蓄胡须的皇帝，说明他很喜欢这种希腊习俗，于是男人们群起效仿。无独有偶，女人们也有样学样，一窝蜂地仿效皇帝的夫人和女儿们的发型，这从帝国各地的女人肖像画上可以看出来。莱茵河地区出土的雕塑，与埃及出土的陪葬油画画像，其上的发式简直就是千篇一律。这些油画画像用来装饰存放遗体的棺材，而遗体则按古埃及习俗用香料殓藏使其变成木乃伊。因此，臣服于罗马，绝不意味着完全放弃本地的传统。

罗马帝国是通过征服创建起来的，而征服通常是一项充满血腥气的行为。据说恺撒在公元前58年至前50年期间攻占高卢时屠杀了100万人，还将另外100万人作为奴隶卖掉。这毕竟是罕见的例外情况，而且此类数字说不定有很大水分。然而，罗马人追求胜利的决心异常坚定，那些被征服者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是骇人听闻的。罗马史学家塔西佗通过一位部落酋长之口说：“罗马人把一片片地方夷为平地，然后宣称这就是和平。”在罗马诸多行省中，不战而创建起来的只有极少几个，恺撒本人也认为高卢人为自由而战是理所当然的，但对他而言，为了罗马的利益而剥夺高卢人的自由同样完全正当。不过，无论是高卢还是其他地方，总有某些村落和头人欢迎罗马大军的到来，企图寻求罗马的保护以免遭周边敌对近邻的欺侮，或者是希望借此压过竞争对手。公元43年，有名的布迪卡女王麾下的埃塞尼部落就曾欢迎过罗马入侵者，只是到公元60年，因王室受到虐待才举兵反叛。罗马军队镇压叛乱的果断有力和血腥残酷，不逊于他们所打的其他任何一场战争。埃塞尼部落的反叛最终彻底失败，并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

地方上的反叛通常爆发于初次被征服后大约一代人的时间，这之后，绝大多数地区就极少再有叛乱了。到二世纪时，已经几乎无法看出地方上的绝大多数民众有哪怕是一丝一毫争取独立的愿望。原因之一是大家已经领教了罗马军队令人望而生畏的力量。但罗马军队再厉害，其规模也不足以单靠武力制服整个帝国，而且大多数地方连一个士兵的影子都见不着，更不用说列好阵势的大批军队了。其实，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有足够多的人在罗马的统治下得以发财致富，因此希望它能维持下去。罗马人绝不是想占领一片废墟，他们希望各行省保持社会安宁、繁荣富裕的局面。有时罗马和意大利的殖民者会大规模地在被征服领地上定居。但与本地民众相比，他们始终是少数。如果没有地方民众自己的努力，罗马各行省根本就不会出现天下太平无事的局面，更谈不上足额缴纳赋税。

最大的受益者要数当地的贵族士绅，他们中许多人的土地、地位及财富得以保留。由于中央政府既无心也无力插手地方事务，因此便放手让地方上的族群自治。有些法律是中央硬塞下来的，特别是针对有罗马公民卷入的事件，以及规范与其他族群关系的法律。通常这些地方上的族群组成市镇以管理周围的土地。而且还有许多市镇在被罗马占领之前便已经存在，如果原本没有市镇，通常也会建立起来。罗马帝国的一项传统就是鼓励市镇和地方上的贵族出任地方行政官和市议员，这既给了他们荣誉，又让他们有了权力，有时还让他们有机会在帝国行政部门中继续往上爬。此外，还有许多人获得了罗马公民身份，罗马在这方面一向很大方，不少并不怎么富裕的人也获得了罗马公民身份。正如一世纪中期，来自小亚细亚塔尔苏斯市的犹太人使徒保罗，就成了罗马公民，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会讲拉丁语。从大的方面来看，整座整座的市镇很有可能正式成为罗马的城市或殖民地，而它们的法规也是仿照罗马本身的法规制定。

大多数行省是罗马帝国把不同的部落、民族和市镇糅合在一起而人为炮制出来的。要不是罗马人闯进来，这种行政区划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不过，部落和市镇依然让人激动不已。比如说，保罗就不但以自己是罗马人而自豪，也以自己是极其富裕的塔尔苏斯的市民而自豪。到二世纪，各市镇的繁荣达到了顶峰，而且同相邻的城市进行着激烈的竞争，力争压倒对手，使自己显得更壮观、更体面。各城市争先恐后地兴建规模宏大的公共建筑，因为它们是一座城市重要地位的有形象征。这些曾经耸立于世的建筑历经千百年风雨后，存留下来的寥寥无几，但此类遗址却在今天让人回想起罗马时代的辉煌。主持这些工程的地方行政官们常常会捐出大量的金钱，工程完工后，建筑物上将立起醒目的碑文以铭记他们的贡献。有时，这些工程也会因官员的好大喜功而落得虎头蛇尾。例如二世纪初，小普林尼被派往比塞尼亚和庞图斯(在现今土耳其的北部)主政时发现，尼科梅地亚已耗费了超过300万塞斯特斯银币来修建一条高架水渠，却一直没有完工。邻近的尼卡亚也曾投入1000万塞斯特斯银币修建一座剧院，而该剧院还没等完工，便已摇摇欲坠。这些银币堪称巨额投资，要知道，当时罗马军队一名士兵一年的饷银只有1200塞斯特斯，由此可以看出花在市政工程上的银币是何等的多了。在习俗和礼仪方面，地方的特色始终存在，纵观整个帝国，市民生活的相似程度也非常引人注目。

无论罗马最初的武力征服是何等恐怖，如果它只造成一片废墟，那么是绝对不会持久的。人所共知的“罗马式和平”是一个千真万确的事实，而在古代世界，持久的和平是极其罕见的。罗马人到来之前，无论在什么地方，对当地人来说战争和入侵都是此起彼伏、见惯不惊的事，甚而至于在某些地区，战争简直就是独有的景观。部落、民族、城市、头领们互相攻击已是家常便饭，许多情况下，很多地区被内部暴力冲突和内乱彻底毁灭。无论是所谓“野蛮部落”，还是希腊地区，都是如此。千万不要忘记，自诩为民主的雅典人在对外政策上其实是极具侵略性的。

罗马人终结了这一切，作为古代世界最成功的帝国主义者，罗马肯定不是唯一一个奉行扩张主义的国家。如果以为罗马征服的民族都只是被罗马征服的受害者，它们自己则绝不搞侵略，就大错特错了。不过罗马人同化其他民族的本领的确是举世无双，他们总能设法让罗马的各行省认识到，老老实实地臣服于罗马，要比选择跟罗马作对好得多。正是基于这种心理，罗马帝国最终大获成功。到公元180年，已经没有人能够真正想象一个没有罗马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了。P6-8

如果说今天的人们对于罗马帝国还有什么了解的话，那就是人人皆知罗马帝国的衰落。毫无疑问，这是古罗马最著名的“事实”，正如儒略·恺撒是古罗马最著名的人物一样。罗马的衰亡之所以值得注意，是因为这个帝国持续了如此之长的时间。从恺撒遇刺身亡时算起，罗马帝国在意大利和西部各行省支撑了五百多年，而以君士坦丁堡为统治中心的东罗马帝国存在的时间则一直延续到15世纪，差不多是西罗马帝国的三倍。罗马帝国的疆域也特别大(从古到今没有其他任何强国统治过地中海周围的所有土地)，并且在许多国家留下了它的遗迹。即使在今天，罗马帝国的众多古迹依然雄伟壮观，震撼人心。无论是罗马城的圆形剧场和万神殿，还是遍布各行省的剧院、高架渡槽、别墅及道路，无不令人叹为观止。在19世纪前，没有任何国家建设过如此庞大的全天候道路网，许多国家直到20世纪才修起了这样的道路。在众人看来(尤其是在那些参观了博物馆和各种古迹的游客眼中)，罗马帝国是一个非常现代化的、高度成熟的社会——窗户上的玻璃、集中供热系统、公共澡堂等，无一不折射出这个社会的先进。正因为如此，罗马的衰落就显得越发古怪了，特别是从罗马帝国的废墟中脱胎而出的那个世界跟它的前身相比，显得是如此的粗俗原始。中世纪的黑暗时代至今仍是一般人头脑中的定见，尽管这一说法早就被学者们抛弃了。

……

我还要感谢奥利安出版社的工作人员，特别是责任编辑凯思·洛韦，他们的辛勤劳动把一大篇干巴巴的文字变成了精美的著作。对伊利恩·史密斯以及耶鲁大学出版社的工作人员，我也要表示同样的谢意，感谢他们过去为《恺撒传记》一书所下的工夫以及今后将要为本书所做的工作。最后我还必须感谢我的经纪人乔冶娜·卡帕尔，是她又一次创造条件，使我得以撰写这样一个宏大的主题。

安德林·戈德斯沃司

维多利亚时代，英国人热衷于把罗马与他们的帝国做比较，坚信自己的领土要大得多。如今，人们倾向于拿美国来做比较。像中国和印度这样的国家拥有非常古老的文明，不太可能愿意关心罗马作为历史上伟大帝国这种西方化的观念。21世纪初期的美国不同于维多利亚女王的帝国，两者与罗马也各不相同。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看看今天的地球仪或者拍摄自太空的照片就知道，以前的罗马帝国在领土最广袤的时候看起来也不怎么大。罗马世界横跨三大洲，其中非洲和亚洲的面积被大大低估，而且在今天看来非常原始，发明和变化的步伐也极其缓慢。那时的世界对奴隶制习以为常，以残杀动物和杀人取乐，视军事荣誉为个人所能取得的最高成就。如今，我们生活的世界人口已经大大超过维多利亚时期，更不用说古代了，而且出行变得快捷得多，从地球一端到另一端的通讯也能即时进行。

你对罗马观察得越仔细，它与任何现代国家之间的差异就越明显，更不用说美国了。我们应当非常乐于见到这些差异，因为罗马帝国有很多残暴和令人反感的地方，尽管它并不比其邻国更糟，甚至大多数方面比其邻国要文明。在我写本书的时候，美国的共和党和民主党正在选举各自的总统候选人。在本书出版之前，选举会完结，某个人会被选出来进入白宫成为总统。我们不知道这人会是谁，但是至少可以肯定，失败的候选人绝不会去召集部分美国军队，将国家拖入内战。

除了文化和制度上的差异外，我们还可以很容易列出罗马和现代美国之间大量的差别。罗马是一个超级帝国，其所在的世界并不存在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帕提亚和后来的波斯都是强大而成熟的王国，但是直到罗马帝国分裂，事实上直到西罗马帝国灭亡后，它们才被视为可以和罗马相抗衡的对手。美国是现代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排名在它之后的将近二百个国家中还有很多大国。虽然这些大国都没法与美国相抗衡，但是也不能轻易忽视。一些亚洲国家的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明显增长，像印度这样的国家以后会在国际事务上获得越来越大的影响力，而中国可能会成为真正的超级大国？越来越多的国家现在拥有了核武器，其所造成的破坏远远超出古代世界最残酷的战争，因此美国的支配权所面临的挑战完全不同于罗马帝国。此外，罗马的边境外居件着蛮族部落，美国则不存在类似情形。非法移民完全不同于那些抢劫团伙或试图以武力占领、夺取土地的入侵者。

最近，库伦·墨菲的著作《我们是罗马么？帝国的衰落和美国的命运》(2007年出版)描述了罗马和美国的一些相似之处。有趣的是，他特别关注晚期罗马帝国及其最终灭亡的原因。墨菲并未展开深入的比较，只是指出了在政府层面和大众层面类似的地方。他认为，政府职能被很多私人机构或半私人机构取代，使这些机构难以控制，并且这些机构都必然有自己的关注重点和目标。在书中，墨菲还强调了美国及其盟友严重依赖私人公司为其战争提供人力支持。常规军队招募的人手不足只是部分原因，更可能是当不再需要时，政府无须向私人公司支付报酬，也不直接向其雇员支付退休金和其他福利。从表面来看，这使得成本大为降低，特别是在政府层面，因为支付给私人公司的款项可能来自不同部门的预算。从短期来说，确属有利。但从长远来讲，这种做法会使得常规军战斗力下降。曾经只作为备选的方案渐渐变成必需，与之相伴的则是控制力的丧失。

晚期的罗马帝国，政府的首要目标是生存。高级官员渴望权力，因此从来都不缺少想当皇帝的人。在民政体系和军队中的各个阶级，提拔能带来回报和特权，但却伴随着高度的风险，地位越高，风险越大。皇室中的每一个人，包括高级军官，在其他罗马人的命令下被杀、被严刑拷打、被监禁的可能性要比被外敌折磨的可能性大得多。尽管只有少数人(而且从逻辑上判断，必然只有总体中的极少数人)会实实在在地遭受这些惩罚，可风险依然存在。真正的才干并不受到鼓励。官员和军官们很清楚，如果他们的忠诚受到怀疑，能力再强也没有用。

晚期罗马帝国的皇帝和政府官员已经忘了帝国的目标——国家的利益即“公共事务”，帝国的目标已经让位于他们个人的成功和生存，这一根源并非在于道德败坏。罗马的早期历史中也有大量自私和腐败的人，如同当今任何社会一样。不同之处在于，晚期罗马帝国的人们很难有其他任何选择。皇帝生活在恐惧中，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随时可能暴亡；官员们也同样焦虑不安，除了防范皇帝，还要猜疑自己的同僚。

人类的本性在于短视，更加关注眼前的事务和个人目标。晚期罗马帝国，人们总是关注个人的生存和仕途。后者能带来财富和影响力，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提升安全感，同时也使得个人更加突出，从而成为他人关注的目标，因此有些官员靠陷害同僚而飞黄腾达。做好本职工作是次要的，就连皇帝都更乐于奖励忠诚而不是才干。军官和指挥官只需注意不把自己的工作弄得一团糟，即便真的弄糟了，也可以通过权力隐瞒事实或找个替罪羊。所有这些并不新鲜，只是当时更加泛滥而已。当每个人都采取同样行为的时候，诚实和能力不会受到真正的鼓励。人们关心的是个人的成功，这与帝国的真正需要毫无关联。

这一现象并非晚期罗马帝国独有，其教训也不仅仅只对美国或其他国家才有借鉴意义。人类的所有制度，从国家到商业，都有形成短视和自私文化的可能。这在扩张和发展的早期阶段比较容易避免，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短视可能会越来越明显，有关的困难和竞争会造成更直接、更明显的影响。而成功会带来增长，且会逐渐形成庞大的制度，甚至可以弥补错误和低效。统一的罗马帝国从未面临有能力摧毁它的对手。当今世界，国家和政府部门不容易崩溃，西方国家没有面临有能力以武力推翻它们的敌人。即使在商界，那些最大的公司也从来没有遇到真正的对手，商业上的竞争更是很少在完全对等的条件下展开。

大多数情况下，严重的问题和错误需要很长时间才会暴露出来。个人的真正能力很难被准确判断，特别是他们对整体目标的贡献。那些负责监管国家经济的人通常是在为他们前任作出的决策受到赞扬或批评。他们及其前任经常会倾向于考虑眼前的政治气候并采取相应的行动，他们的工作很少置于公众的聚光灯下，其结果同样并不明显。如今，只有比较少的人在真正制造和销售什么东西，或者所从事的职业至少有部分目标是清楚的。医生和护士知道他们的病人是否康复，而医院的管理者则在完全不同的层面上工作，整天跟数字和预算而不是实实在在的病人打交道。距离是不可避免的，在生活的很多方面，广泛的目标甚至还要模糊些。

官僚机构的本性便是倾向扩张。罗马帝国是如此，更不用说更加庞大的现代国家政府部门了。部门中的个人必须专注于特定的工作任务，人们很自然地认为，人越多，处理问题的效率就越高。官僚机构越庞大，则其大多数成员距离部门整体运行的现状就越遥远，而他们也不会考虑部门以外的人。这不一定就是坏事，但却意味着除非受到制约，他们会继续越走越远，因为他们只关心自己的问题和事务。

考虑到处理较大和遥远的任务难度比较大，常见的做法是将其分割为众多独立的、更小的任务。特定的个人负责有限的目标，可以比较容易达成。这有其合理性，但同样容易走向极端。而且有限的目标本身很容易成为人们的最终目标，并为此忽略了整体任务。目的性文化一度在英国盛行，部分原因在于人们渴望将商业管理的高效模式扩展到社会生活的更多方面。令人遗憾的是，被引入到其他领域的并非是真正有才干的商业管理者的技能(这一因素显然很难复制)，而是非常僵化的据说可以通用的商业规则。天分很难传授，因此这种方式进一步拉大了个人与其所在部门真正职能之间的距离。管理被简单地视为可教授的技能，人们以为将技能略作调整后就能在任何环境下成功。

这在庞大的制度下显得特别危险，因为个人的真实贡献很难衡量。目标本身会随时间而流逝，从而进一步扭曲整体的职能。对于政府来说，诱惑在于将目标定得很容易达到，如此就可以宣布自己取得成功。按惯例，特定的目标被选择出来是因为它们能够被衡量。但你怎样准确判断一所学校或医院好还是不好呢？尤其是对于一个只会看书面材料的管理者来说：这些目标本身成了终极目的，便剥夺了制度下个人的积极性。通讯技术的进步使得高层可以更方便地干预下层，向他们发出指令，但同样会打击他们的积极性。由于对电脑的依赖，制度可以自动作出大部分决策，其带来的副作用是更进一步打击积极性。

官方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商业模式是否真的在所有情况下适用，比如说军队，其本质就不是为赚取利润而组建的。对官方来说，政府的目标和其他方案必须取得成功，因为没有哪个政府会接受一再的失败。这种体系能很快获得生命力，几乎完全独立于现实。一切都应不断改善，但制度却无法解决哪怕最简单的问题。比如英国的“国家健康服务”，那里的行政人员不断增加，同时病床数量不断下降。作为一个制度，其态度有时似乎与病人的命运相矛盾，它只关心通过这一制度传递的数字。

庞大的机构很容易忽视自己真正的职能，尤其当其职能庞大、复杂且永不终结时更是如此。政府很容易变得只关心怎样在任何情况下保住自己的权力，如果不是所有类型的政体都存在类似的问题，人们就很容易误认为民主制度特别容易遭受伤害。制度中的个人倾向于采取同样的思维方式，将个人的野心和利益置于首要地位。真正的成功或失败很难衡量，特别是就短期而言，个人的目标和利益倒是不错的替代物。

公共生活中，某些类型的丑闻不再必然导致辞职，不论是某人被发现贪污、欺骗或不称职。只要有一线机会，无耻的否认或道歉就足以渡过危机。如今，“我应当承担全部责任”和“完全不能接受”之类的部长宣言，其真实含义与字面意义相反。某些情况下，有些内疚的人呼吁制定法案以规范他们的行为。显然，单凭诚实和常识是不够的。不论在政府中还是在商界，人们很可能无须有效率就能取得巨大的成功，获取丰厚的回报。人们满足短期目标，进行短期的储蓄或赚取短期利润就已经足够？

真实的演变步伐比较缓慢，罗马帝国的事例清楚地说明了这点。尽管晚期罗马帝国存在大量的低效和腐败，但庞大的规模和内在的实力意味着要经过很长时间，其虚弱状态才会明显暴露并造成严重后果。如今，媒体经常使用“彻底垮台”或“危机”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商业和政府部门，但是很少出现预期中的灾难。像罗马帝国一样，这些机构太过庞大，不可能立即、彻底地崩溃。生活还在继续，制度和公司也一样。内在的实力有助于它们渡过危机。在诸如“国家健康服务”和军队这样的机构中，在下层还有足够多有才干、有奉献精神的个人，因此虽然管理糟糕、资源短缺，但仍然能够正常运转。所以，罗马帝国给我们的教训在于，重大的灾难性失败往往来得既突然，又出乎意料。

时间是另一个因素，罗马衰落的教训之一是衰落发生得非常缓慢。当吉本在1776年出版《罗马帝国衰亡史》第一卷时，他和其他人有理由对英国赢得独立战争持乐观态度。第二卷和第三卷出版于1781年初，战争的前景已不再那么乐观。这一年末，康利沃斯的军队在约克镇向美法联军投降。最后一卷出版于1788年，此时，英国已经无可挽回地失去了美洲殖民地，一个新的国家已经诞生。随着著作的进展，吉本的语气变得明显悲观起来。罗马帝国的灭亡在某些方面非常令人沮丧(或许这可以部分表达此篇后记的语气)。不过，正如我们在前言中所提到的，失去美洲并未阻止大英帝国在接下来的一个世纪里变得更加强大、更加成功。

尽管有各种各样的宣传，但是没有哪个帝国(或晋，在此意义上是指超级帝国)能始终确保自己的优势地位，对于现在的美国和当时的罗马来说都是如此。维持支配地位不仅仅需要实力、资源以及使用它们的意愿，还要求有能力对其进行有效的配置，这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文化。从三世纪开始，罗马皇帝不再关心国家事务，而是号注怎样才能生存，渐渐地，衰败从高层开始，然后蔓延至整个政府和军队。庞大的规模意味着在相当长的时间内，罗马人会继续打胜仗，或者说至少不会遭受毁灭性的失败。帝国正在衰落，但还能支撑很长时间。

现代美国并未达到完美的高效，事实上没有哪个国家达到过，将来也不会有。有些弱点和问题在罗马的教训中可能同样存在，但都不突出。我们没有理由认为美国必定会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在不远的将来丧失超级帝国的地位。我们应对此感到高兴，因为可能的替代者中没有哪一个有足够的魅力。这当然并不意味着美国可以就此高枕无忧。

罗马的教训表明皇权的衰落始于高层。在这些事例中，帝国的致命弱点来自内部。当政府或机构忘了它们真正的职责，衰落就会发生，而不论过程是多么的缓慢。要保持或重新找回兴盛的前景和目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官僚机构非常顽固，它们倾向于自我扩张，形成自己的团体，虽然并非不可避免，但总是很容易发生。如果想纠正这种趋势，政府需要从最高层开始采取行动。因此，我们或许应当对政治领袖寄予更多期望。如果他们不以身作则，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置于个人或党派利益之上的话，那么其他人也不可能做得更好。真正的责任感会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不过看来不太可能发生。

衰落可以避免，风险却始终存在。提出补救的办法比真正去实行要简单得多。罗马的灭亡在很大程度上是自己造成的。很难说这一过程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无可挽回，或许最初开始于康茂德和佩蒂纳克斯被先后谋杀之后的四年内战。皇帝们试图让自己更加安全，但是在此过程中却削弱了帝国的行动能力。他们也没能阻止不断出现的内部叛乱。像吉本一样，我们追寻这段历史的时候自然会有些遗憾。最后的一段话来自我在牛津大学读研究生时，一位美国学生在某次研讨会上的评论。在一篇讨论五世纪和六世纪教会分裂的论文之后，这个相当温文尔雅的人模仿乡村口音对讨论作了总结：“你看，人们总是那么笨。”

罗马帝国及其衰亡的过程，直到今天，仍然是整个欧洲最重大的历史谜题，而对这一事件的探究，任何书籍都没有本书完美。

——《独立报》

《非常三百年》以堂皇宏阔的篇幅，高清呈现了罗马帝国从公元二世纪的赫赫盛极，到公元476年，最后一位以意大利为中心的罗马皇帝退位的三百余年的历史事实。作者在近四十万的洋洋文字中，既发怀古之幽思，又不失思辨之深邃，是诠释帝国盛衰兴替的最佳著述。

——阿兰·马西《每日电讯报》

罗马无疑是最著名的古代大帝国，它的遗产对西方文明具有最广泛的影响。这部迷人的作品提供了易于理解且颇具权威的信息。同时它还提供了对罗马的共和与帝国历史的最精辟看法。

——鲍里斯·约翰逊《星期日邮报》

罗马帝国崩溃的故事简单明了，我们无须费心探寻它遭到毁灭的根源，倒是应该为它能苦苦支撑如此之久而感到意外。

——BBC《历史》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