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海上谈艺录”丛书之《声声传情燕歌行》，介绍了艺术家、教育家周小燕这位艺术家艺术成就和人生轨迹。全书以细腻、客观的笔触记述了周小燕先生传奇式的人生经历，作者以学者的视角和研究者的独特眼光将周小燕从声乐表演到声乐教育一路走来的岁月呈现在读者面前。

《海上谈艺录》丛书采用“史论结合”的叙述方式，总结沪上艺术家的艺术经验与成就，同时配有大量珍贵的历史照片，立体回顾上海文艺事业的发展历程和重大成果，是一部具有历史意义的纪录性文献。

本书是“海上谈艺录”丛书之《声声传情燕歌行》，介绍了周小燕这位艺术家艺术成就和人生轨迹。

艺术访谈

 奇妙的和谐

艺术传评

 第一章 童年武汉

 第二章 青春年少追梦人

 第三章 抗战号角响起

 第四章 法国记忆——温暖和冰冷

 第五章 欧罗巴飞出中国夜莺

 第六章 从黑夜唱到天明

 第七章 为人民歌唱

 第八章 燕归来，育新燕

 第九章 用心唱出新中国的声音

 第十章 “不能唱了还能思考”

 第十一章 春天来了

 第十二章 心灵不长白发

附录

 从艺大事记

涂：先生，本来早就跟您约好来一次时间长一点的访问了，可是我每天在您身边，却好像总也抽不出整块的时间来谈。您每天工作量还是大了点。

周：我早就答应你了，前两年为了做研究我们谈的还是比较多的，就艺术问题谈得也比较深的，你有些问题当时提了以后我后面还继续思考了一下，所以我们再谈也蛮必要的，不过个人的东西我不太刻意去记，有些也忘记了，应该有些资料可以查的，我还是希望多谈艺术和教学方面的东西，能系统点整理一下比较好，对我自己也是个学习的过程，一边总结，一边找缺点，我现在还在教学，还能改进。

涂：您太谦虚了，对于很多人来说，您的一生很传奇，见证了将近一个世纪中国声乐的发展历史，很多人对您这样执着一辈子从事声乐表演和教学感到非常钦佩。

周：传奇是别人的传奇，对于当事人自己来说，日子是一天天过下来的，事情也是一点点做出来的，所以我自己对这些“传奇”倒是没怎么觉得“奇”，可能大家觉得我九十多岁了还在教学一线，这一点有点“奇”吧。我们这一代人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只要能干得动，谁也不愿意离开岗位，总觉得自己的经验啊教训啊什么的巴不得能多告诉几个学生。我有时候也觉得累，不过要我停下来不教了，我觉得更累，心里累。所以既然叫我当终身教授，我就教到教不动为止吧。这样需要我的学生觉得高兴，我心里也比较踏实。

关于声乐学生选材

涂：周先生，您曾经跟我讲过，您不太挑学生的。我理解您这句话的意思是对于学生的条件您并不是有特别固定的一套挑选标准？

周：我的确是不太挑学生的，这个不挑指的是在他(她)唱歌基本条件上我不是太挑。有的老师喜欢嗓子好的，听到一个嗓子好的就说我要了。我不这样的。比如李秀英，当时她考歌剧中心，跟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女高音，人长得比她漂亮，声音也已经训练成型了。李秀英从山东来的，山东民歌比较好嘛，她声音很尖。老师们都说另外一个好，我觉得李秀英不错。她有音乐感觉，有表演欲望，有想象力，嗓子可以改造，音准节奏通过努力可以进步，但是乐感，表演是要有些天生的，通过学习可以改造吗？当然可以。但是就差那么一点点。声音啊技巧都是可以通过我们做老师的来塑造的，但是乐感和情感的东西先天有比没有要好。

涂：那您在学生第一次来您这里的时候，是不是也要给他做一个整体的判断呢？

周：其实我更看重的是品质方面的东西，比如说我一看你，我觉得你是个实在的、踏实的，你是想学东西，而不是那种为了追名而到我这里来的，我就愿意教，这是一种直觉。当然，你的声音，你的谈吐都能说明你的思想是怎样的，这个我看得很重，你看我的学生都是很朴实的，那种花哨的、不踏实的人我跟他们没有缘。简单地说，德和艺我还是比较注意德。

涂：您认为“德”是一个人能把“艺”学好的品质基础是吗？

周：当然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学生，别人批评他很多，说他没有规矩啊，不合群啊，有时候迟到啊，这些缺点很多，但是我觉得这个孩子本质是好的，是朴实的，这些问题都是教育的问题，没有人跟他讲，没有人教他，所以我还是愿意教他。但是我教他，他也吃苦，我要经常给他讲“德”的东西。他刚来我这里坐没坐相，撒手撒脚瘫坐在沙发上面，我跟他说你们学美声的将来总要跟外国人打交道吧？外国人很讲礼貌的，他来给你开门你要说谢谢，你要用电话也要先问：我可不可以用你的电话。当然大家熟了你每次问我我也烦，但是你不能没有这个意识。在学校里我看见他不跟其他同学一起玩，我就问他，人家小孩打成一片，你怎么一个人玩。他说，我跟他们没有话讲，我喜欢跟年纪大的人说话。我说，你跟同龄人都没话讲啊？你作为一个演员，你是要塑造人的，你连人都不了解，你怎么演啊？人跟人都是不一样的，碰到一个开心的事，你们年轻人的反应和我们老年人的反应不一样；即使同一个年龄，你和他都在爱一个人，爱的表现也不一样的。你不了解你怎么塑造？只能概念化地塑造，那不是演员。我还跟他说要尊重老师。他说我尊重的啊，我每次见到老师都叫老师。我说我的课你是没迟到，但是你视唱练耳啊，形体啊，表演的老师，你是否按时上他们课了？是否高质量地回课了？他说“哦，我明白了”。所以像这些问题就是教育问题，是没有人教他，不是本质不好。

涂：您对他这些要求都是声乐之外的品质上的要求了。

周：我们不能认为一个声乐老师就是天天在那里抓技术，这样教出来的学生他技术再好品质不好，他也不能成为一个大家欢迎的歌唱家。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这个传道就是要塑造学生的健康的人格品质嘛。而且不从全面和整体的角度来塑造他的话，有些技术问题也是解决不好的，意识首先要正确。我有一个学生在参加歌剧排练，他学东西慢，有时候还没学好就到排练时间了，他不敢去，他就老请假。后来人家就叫另一个孩子唱，叫他站在钢琴旁边陪。他就委屈了，他说：“我唱得不好吗？为什么不让我唱啊？”我说，你不要问我，也不要问别人，你先问问自己。你老是请假不参加排练，人家那个孩子发高烧都坐在旁边边听边学习，哦，周先生来听了，你就上去唱了，你觉得这公平吗？他想通了，说，哦，不公平的，我以后一定刻苦。我希望这个孩子发展得全面点，这个孩子还是非常单纯的，他在家里对爸爸妈妈很孝顺，但是就是太单纯。这个就要教师去教他。这样的孩子我不嫌弃。他不是假装的，总归是想办法要纠正他做人的东西。张建一来的时候，老老实实的，他的爱人，那时候还是女朋友带他来，我就觉得很朴实，就很有缘分。

涂：说起来好像是直觉，其实也是一个综合的判断，对教学对象做个整体判断，看看他在学习声乐的这个“德”的基础方面条件怎么样，这也可以说是您选材的标准了，就是对品德啊，学习态度啊这些方面甚至可以说要求是很严格的。

周：这个我是在自己是学生学声乐的时候，受我意大利老师的影响的，他就告诉我说，声音是可以塑造的，通过方法可以改造，但是如果意志品质有问题，改造起来是比较难的，越唱到后面，意志品质对艺术品味的影响表现就越明显，我不希望在一开始就找个意志品质不好的，这样教来教去，技术上的东西是掌握了，却培养不出真正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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