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年纪渐长，生得相貌魁梧，膂力过人，性情刚强，凡遇着乡间不平之事，他便舍出命来替人家出头。所有左近的光棍好汉，一个个都被他打怕了，大家甘拜下风，一齐推他为首，他说去打谁，众人便去打谁。因此，他手下的英雄好汉，越混越多。他父亲李守忠，因为家道清寒，令他佣工于乡绅艾氏家中牧羊，李自成天天聚集一些无赖，日日痛饮欢呼，又择那羊之肥美者，杀以佐酒。日久被他主人知道了，将他唤去，切实责备了一顿。他便负气逃去，又学了铁匠。没有三个月工夫，不知何故，又把他师父暴打了一顿。从此以后，便无人敢收留他了，遂天天与他那些朋友横行乡里，无人敢去问他一句。
崇祯元年正月元日，李自成沽酒买肉，召集了其党二十余人，痛饮于黄龙岭。李自成喝得酩酊大醉，手举骰子，戏向众人说道：“人言我当为天子，若得了六颗全红，便是真主。”说毕，将骰子向盆中一掷，不差不错，果然一色全红。众人一看大惊，一齐下座跪拜，高呼“万岁”，声震山谷。
这时候，正值崇祯皇帝驾御太和宝殿，受百官朝贺，忽闻有大声发自西北，声如雷吼，殿宇震动，两班的文武一个个惊骇不已。崇祯帝大惊，急召钦天监上殿，问此怪声主何休咎。钦天监回奏：“此名鼓妖，主西北方有极大变乱。”天子闻奏，龙颜大为不悦，立刻传旨退朝。
刚刚回到后宫，只见有两个小太监手捧一个黄袱，跪下奏道：“适才臣等路过五凤楼前，忽然从空中落下这个东西，臣等不敢隐匿，特来奏闻。”崇祯帝便命他们呈上黄袱，亲自打开一看，内中并无别物，只有一片锦笺，上面写着：启七祯十七，还有福王一；大声起兮运祚终，钟山王气黯然熄。崇祯帝看罢，顿时面色大变，连声叫道：“这还了得，奸人谋乱，竟敢达于宫廷之内。”立刻传旨，限五军都督府、锦衣卫、巡城御史，严行捕拿这造谣的乱党。一面又加派禁卫军，昼夜严守各处宫门，一直乱了好几天，并不曾查出一个影儿来。
李自成年纪渐长，又无正当职业，其同党一班无赖为窘所迫，大家遂商议去做爬墙的盗贼，借以谋生。李白成闻得他们的主意，便大笑说道：“大丈夫生在世上，当取天下之财，以供挥霍；鸡鸣狗盗之术，岂我辈所屑为哉！”众人再三请他为首，李自成执意不许。那些人没有法子，只得自由行动，各于各的去了。李白成见众人都散，越发无聊起来。
有一天，李自成独自走进县城，忽见那十字街前，贴着一张招募驿卒的告示。李自成大喜，立刻来至驿丞署前，只身应募。银川驿的驿丞见他矫捷善走，孔武有力，便对他十分信任。一天因为有紧急军情，延绥总兵官由榆林发出羽书一角，飞送延安府，公文到了米脂，驿丞便命李自成换马往送。李自成奉命，立刻将公文挂在身上，跨马飞奔，直向延安大道而去。
那日因天色已晚，路径不甚熟悉，不知怎的，便把路走错了。其时更深云暗，举目不辨高低，狼嗥鹗叫，震耳惊心。正在狐疑之时，忽闻远远树林之中，发出来一阵怪声，那坐下的马陡然耳朵一耸，鼻子一掀，浑身乱战起来。李白成大骇，急忙跳下马来，向旁边一棵大松树上爬去。
岂知他刚刚上得树来，又听得呼啦啦一阵怪风，吹得满山的木叶乱飞。风声过处，又见两团碧色火光，在空中一晃，接着便有一个很大的东西跳了出来，直扑那匹坐马。李自成骇得出了一身冷汗，几乎要跌下树来！定睛一看，方才知道是一只大虫，转眼间，已将他的坐马吃了个干净，长啸一声，直向树林中腾空跳去。李自成在树上兀自战栗不已，直待东方大明了，方才徐徐下树，背负了文书，觅径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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