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尸体忽然在怀俄明州阿布萨罗卡县印第安居留区被发现,死者曾经涉嫌奸污一名印第安少女,不久涉嫌参与强奸案的另一人也遭到谋杀。老警长沃尔特长年以来保护小镇一方平安,他目睹了小镇社会几十年世俗人情的变化,努力利用自己的经验破获了谋杀。然而面对白人和印第安人在长久历史中积淀的矛盾和冲突,却只能抱以长叹……
真实的临场感、巧妙的情节以及娴熟的对白,就像文中那个满口脏话的副警长维多利亚·“维克”·莫莱蒂一样,众多有血有肉的人物刻画,赋予了此作鲜活的生命力,更令《冷盘》这部悬疑小说在同类作品中脱颖而出。克雷格·约翰逊生活在怀俄明,对西部风景了如指掌,在书中描写了令人惊愕的落基山脉风景。
本书是由克雷格·约翰逊编著的长篇小说《冷盘》。《冷盘》的内容简介如下:
老警长沃尔特·隆美尔,长久以来一直保护着怀俄明州阿布萨罗卡县的一方平安。通常每天的治安巡逻,对他而言就象是在兜风散步,直到某天,一具男尸的出现打破了所有的平静;该男子名叫科迪·普理查德,死因系枪击所致,尸体则是在当地印第安人居留地的附近被人发现。沃尔特的左膀右臂是副警长维多利亚·莫莱蒂,作为他手下的得力干将,莫莱蒂可是一名土生土长的费城人,对于此案,她同所有人的意见相同,一致认为科迪的死纯系意外。但是两年之前的另一起案件却引起了沃尔特的注意,曾有四名中学生因对当地一名印第安少女实施奸污而遭到指控,随后四人获得了缓刑,而科迪便是其中的一员。不久之后,当年参与强奸的另一人也惨遭杀害,很明显,有人出于报复的目的,才展开了这场血腥的杀戮。与此同时,隆美尔还敏锐地察觉到,人们对于此案的恐惧正越来越深,这也加重了当地白种人与印第安人间的紧张关系;而更令他感到不安的则是,老友亨利·斯坦丁·比尔也被卷入到了这场凶杀之中……
“鲍勃·巴恩斯说他们在BLM高地发现一具死尸。他在一号线上。”
她可能敲过门,但我没听到,因为我正在看天鹅。每年秋天,当白天变短,清溪边上的岩石脚下开始出现薄冰时,我都会长时间看天鹅。我们县的警察局是一座旧的卡内基建筑。当年,由于藏书不 断增加,阿布萨罗卡县图书馆不得不搬去别的地方。警察局便接用了这座大楼。因此,办公楼入口通道楼梯间仍旧挂着卡内基的画像。前任警长每次离开办公楼时,都会向这位老钢铁大王敬礼。我的办 公室在大楼南端,很大,视野很好。往右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比格霍恩山脉;往左可以看到波德河峡谷。天鹅顺着峡谷向南飞,背对着我。我通常是背对窗户坐。但有时,我会忍不住把椅子转过去。最 近,这种情况好像越来越频繁了。
我看着她。作为执法人员,观察人是我的强项之一。露比是个高个女人,身材颀长,说话做事直截了当。她那双清澈透亮的蓝眼睛有时会让人紧张。我喜欢我这位接待员兼接线员的这个特色,她可 以将地痞流氓拒之门外。她靠到门框上,又简洁地说:“鲍勃·巴恩斯,死尸,一号线。”
我看着办公桌上闪烁的红灯,心中模糊地期待能有什么办法逃避这一切。“他听上去喝醉了吗?”
“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过他清醒时的声音。”
我把一直在看的档案和照片贴到胸口,按下一号线的接听按钮。“嗨,鲍勃,怎么啦?”
“嗨,沃尔特!你可能不会相信……”他听上去不是特别醉。但鲍勃是专业水准的酒鬼,所以你从来分不清他是真醉还是假醉。他顿了顿,接着说:“嗨,不开玩笑。我们发现个死人。”
我向露比眨眨眼。“只有一个吗?”
“嗨,我没开玩笑。 比利把汤姆·钱汉姆的绵羊赶到BLM高地的冬季牧场去过冬。那些小东西挤在山沟里的什么东西周围……结果是个死人。”
“你亲眼看到了?”
“没有。 比利看到了。”
“让他说话。”
电话里一阵杂音。一个更年轻的声音开始说话:“嗨,警长。”
对,是那口齿不太清的孩子。“比利,你说你看到尸体了?”
“是的,看到了。”
“看上去什么样子?”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看上去就像死尸。”
我真想把头伏到办公桌上。“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嗯,我没走那么近看。”
相反,我却把帽子向头顶推了推。叹息一声。“那你走到多近?”
“隔着两百米的样子。那条小山谷中还有水流过,沟坎都很陡。羊儿都挤在那东西周围不走。我本来不想把车开去那里的,因为我刚洗过车。”
我仔细打量着电话上的红灯,直到意识到他不会再接着说时,我才问:“有可是死母羊或者羊羔吗?”不会是狼,因为其它羊还在周围转悠。“你们现在在那里?”
“过了137公路那座旧哈德逊大桥后大约一英里。”
“好吧。你们在那等着。我派人过去。大约半小时到。”
“好的,先生……嗯,警长?”我等着。“爸爸说请你带啤酒过来。我们的快喝光了。”
“没问题。”我按下通话按钮,看着露比。“维克在哪里?”
“嗯,她可没坐在办公室里读以前的报告。”
“那请问她在哪里?”露比转头叹息一声,根本没看我,而是直接走过来,将我贴在胸口的旧牛皮纸文件夹拿走,放回到档案柜中。每次她逮到我看这份档案时,总是这样做。 “你不觉得你今天应该从这个办公室里出去一会儿吗?”她继续看着窗户说。
我想了想。“我才不去137公路看死羊呢。”
“维克在街上指挥交通。”
“我们一共才一条街。她为什么要去指挥?”
“在装饰圣诞彩灯。”
“感恩节都还没到呢。”
“是镇政会安排的。”
我这才想起昨天安排过她负责那事。我现在只有一个选择:或者亲自去137公路,喝啤酒,和鲍勃·巴恩斯及他那个有点智残的儿子一起看死羊;或者去指挥交通,看维克的脸色,让她充分表明对我 有多不满。“冷藏柜里还有啤酒吗?”
“没有。”
我又把帽子拉到额头上,告诉露比如果有人打电话询问死尸的事,就说今天星期五,我们已经下班,让他们下周再打。她打断我的话,提起了我女儿——我生活中唯一一缕阳光。“告诉凯蒂我向她 问好,让她给我打电话。”
这令人怀疑。“为什么?”她摆摆手,没理会我。我以老练的侦探经验得出结论:一定有事。但我既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深究。
我跳进我那辆银子弹,把车开进杜兰特酒业连锁店的免下车通道,买了一箱六瓶的雷尼尔啤酒。我觉得没必要助长鲍勃·巴恩斯的坏习惯,把六瓶酒统统捎给他,所以拧掉一只瓶盖,先喝了一大口。 啊,感觉真好。我将不得不从维克身边开过,还得任由她发泄愤怒。所以,我把车开上我们镇的主干道,加入到只有三行车组成的车流中,目不斜视地盯着我的副警长维多利娅·莫雷蒂伸出的手掌。
维克出生在南费城一个警察世家。她父亲是警察,她的叔叔伯伯、堂兄堂弟们都是警察。但问题是她丈夫不是警察,而是固本煤炭集团公司的一线工程师,已经被调动到怀俄明的一个煤矿上班,就 在从我们镇到蒙大拿州边境的半道上。他大约两年前接受这个新职位时,维克放弃一切,跟着他来到这里,每天听风声呼啸,扮演家庭主妇。这样过了大约两星期之后,她跑来警局求职。
她看上去不像警察,更不像我们这里的警察。我觉得她更像那些得到过交叉路口基金会资助金的艺术家,就是那些脚上穿着价值150美元的跑鞋,头上戴着纽约洋基棒球队球帽,在县城大街上轻快地 来回奔跑的人。当时,我的一位副警长雷尼·罗威尔正好被调去做高速公路巡警了。我本来可以将图尔克从波德枢纽站调过来,但又觉得那好像有点自找麻烦。不是因为图尔克不好,而是很烦他身上的牛 仔习气,而且我也不喜欢他的幼稚。县内也没其它人来申请那个职位,所有我便送她一个人情,让她填写求职申请表。
她坐在外面接待室里,在那张该死的表格正面和背面涂写了半个小时。我则一直在旁边看杜兰特连锁点的导购单。她握成拳头的手渐渐开始颤抖起来。她写完之后,脸已经变得像生动的花岗石。她 将那张纸扔到露比办公桌上,气咻咻地说:“去他妈的,”并走了出去。
我们给她填写的所有推荐人打了电话,从一线探员到费城警察局局长。她的学历无可挑剔:天普大学行政法专业学士学位,学分位居前百分之五,仅差19个学分便可获得弹道学硕士学位,得过两次 奖,做过四年一线巡警。她进步很快,本来下年即可晋升探员的。如果让我填那些表格,我也会生气的。
我按照她留下的地址开车过去。那是一座小活动房屋,在两条高速公路交界处附近。四周光秃秃的,只有裸露的尘土和矮小的鼠尾草。房前有辆挂着宾州车牌的斯巴鲁,保险杠上贴着一张贴纸,上 面写着:“猫头鹰,走开!”我认定自己找对地方了。我走上台阶时,她已经打开门,正从纱门后面看着我。“什么事?”
我有过二十五年婚龄,还有个当律师的女儿,所以知道怎样对付这种情景:毫不客气,实事求是。我抱起双臂,靠在门框上,听着门的吱嘎声。那些很细的金属弹簧仿佛想挣脱双层铝皮的束缚。“ 你想要这份工作吗?”
“不想。”她的目光越过我,望向远处的高速公路。她没穿鞋,脚趾头像猫爪子一样紧紧抓着已经磨掉绒毛的粗绒地毯,仿佛这样就可以避免自己飞到空中去。她的身高和体重都稍低于平均水平, 橄榄肤色,黑色短发支棱在头上。她的眼睛是淡金色,而且她刚才肯定一直在哭。我别无选择,只好打开纱门,将她拥入怀里。我自己当时也刚刚经历了许多不幸,估计觉得我们俩可以站在那里哭一阵 。
我低头看着脚上的棕色皮鞋和门廊上翻卷的尘土。“这风真舒服。”她没说话。“嗨,你想要我这份工作吗?”
她终于大笑起来。“也许。”
我们俩都笑了。“嗯,大约四年后你就能得到了。但现在,我需要的是副警长。”她再次把目光投向高速公路。“不过我需要的可不是两星期后就会跑回匹兹堡的副警长。”这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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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和警长一样,是一群人的化身。没有他们的帮助,警长和作家都将一事无成。我很幸运地得到了一群好朋友和合作者的帮助,才让本书得以出版。他们各司其职,尽心尽责。我对他们感激不尽。
感谢拉里·柯克帕特里克(Larry Kirkpartrick)警长25年来长期为正义而战。感谢怀俄明犯罪调查部的桑迪·梅斯(Sandy Mays)和哈里(Harry)的比萨饼,味道不错。感谢立熊亨利(Henry StangdingBear)的魔法及其他;红雷马库斯(Marcus Red Thunder)的辛勤劳动;小老人查尔斯(Charles Little Old Man)的文字;多萝西·科威尔·基思林(1Dorothy Caldwell Kisling)的鼓舞;唐娜·都布洛(Donna Dubrow)的激励以及盖尔·霍奇曼(Gail Hochman)的信心。感谢维京企鹅的女佼佼者凯瑟琳·科尔特(Kathryn Court)、克雷尔·法拉罗(Clare Ferraro)、莎拉·曼吉斯(Sarah Manges)和阿里·鲍威尔·曼奇尼(Ali Bothwell Mancini)。
最后,我要向我的妻子和缪斯女神朱迪(Judy)说声“谢谢”,感谢你的爱、耐心和幽默,感谢你每天热情欢迎我从阿布萨罗卡县回家。如果没有你,我会成为沃尔特。
第二天,我没去上班,第三天也没去。后来那个星期都没去。我想了很多,不是刻意要去想,而是为了消磨时间。红路公司离开之后,我的小木屋成了更适合思考的地方。我觉得不是我把他们赶走的,但也可能是。木屋还有很多需要改善的地方。我可能让他们感到紧张了。
新修的露台是我最喜欢的。几乎和房子一样大,从屋后向小山延伸。露台中间有个口子。他们说我春天可以在那里种一棵树。但现在,那里成了我扔空啤酒罐的地方。我把躺椅端出来靠在木头墙上了。从椅子上往那里扔东西很容易。我穿着羊皮大衣,够暖和。冷藏柜就在椅子边,所以我不用频繁地站起来。夜里有时啤酒会结冰,我就等着它第二天早上融化。
偶尔有车开到我车道上。有些是公车,有些不是。那辆日产城市越野就不是。我猜是弗格买新车了。他们已将银子弹送回来,把车钥匙放在桌子上。银子弹上面的弹孔没有了,她一直在外面等着我,四脚不耐烦地不停抓地。维克来过一次。但现在她只打电话来,和电话机说话。我已经能熟练应对这些来访者了。无论他们什么时候来,无论我当时在做什么,只要我听到有人把车开上车道。我就走下露台,开始向山上走。有时我只是往前走,有时我还会找块石头坐下来。所以,没有人逗留太长时间,但我对时间也没概念了。有时我记得出来时天还是亮的,再次环顾四周时却发现天已经黑了。有时正好相反。我只好等着看日出。
那些人会给我留下些吃的。但没人给我留啤酒。所以,每隔一阵,我就得到杜兰特郊外高速公路边的德士古加油站去买。我已经好久没刮胡子。所以那里打工的孩子认不出我,或者假装不认识。
几天后,有位朋友来了。一天早上,我在那张躺椅中醒来时,它正躺在屋后牧草地另一端的鼠尾草边。它没有任何向我走过来的举动,但整天都坐在那里看着我。它会绕着房子转圈,但不久就会回到那丛鼠尾草边。我觉得它没有恶意。可能它和我一样,不想去任何别的地方。我下次去德士古加油站时,买了狗食回来放在碗里,然后和水一起放到露台边。每天早上,狗食和水都就没有了。几天以后,只要我不多动——这对我没问题,因为我现在不怎么动——它就睡在那里。从冯妮家的沾泥物品存放室逃出来之后,它瘦了一点。维克一次打电话来做电话报告时说,它从那里逃出来时,鱼类和野生动物部的人曾想方设法围捕它。
一天,亨利的车开上车道。当我像往常一样向山上走时,那狗缓步跟在我后面。当我在我最喜欢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时,它走过来,在离我不太远的地方坐下。我们一起等着亨利离开。我伸手抚摸着狗狗硕大的头,它抬头看着我,目光忧伤,仿佛也已受尽折磨。我轻轻拍着它,它慢慢靠到我腿上。它真是头大畜生,双肩的宽度和我的身体宽度一样。它背上的毛是卷的,呈现出各种微红色旋涡和卷纹,看上去像男人的假发。
凯蒂打过电话来。但我知道她的作息时间,我会趁她去法律图书馆时,让证人宣誓作证时,或者做律师做的任何事情,让秘书负责接电话时给她打回去,留下模糊的口信。一想到我女儿还有秘书,我就感觉很奇怪。所以,我一直把帕蒂看成我家女儿的保姆。帕蒂说话时带着一口可笑的南费城口音。
维克每天下班时都会打电话来,作大约45分钟的口头报告,汇报当天发生的事。“哈喽,糟老头。你在那里无所事事,整日长膘,顾影自怜,我却在这里帮你做事……”留言总是这样开头。
“中学出现一次驾车扔蛋恶搞事件,我觉得可能有帮凶……”我点点头。这听上去有点像侦探工作。
“旧牲畜围场有人报告故意破坏行为。报告的人说,上个月有人把他的灌溉系统移动过两次,这次是直接把轮式管线浇灌装置搞断了。值班警察询问了报案的人,问他十一月了还在浇灌什么。他没回答……”我又点点头。
“然后,报案人又正式抗议值班警察使用的语言不当,不考虑报案人的年纪和地位,亵渎了报案人……”我耸耸肩。预料之中。
“值班警察乐意接受任何批评……”我相信。
“还有人打电话要求警察去叫她邻居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小一点。此人不愿透露姓名,而且不知道她邻居的名字。不过值班警察的确发现一名年轻英俊的牙医正在自己的路虎里面,把车载立体音响开到最大。值班警察让牙医把车往前开,到他喜欢的任何地方去听音乐,别去惹隔壁的老妖婆……”我认识贝茜·彼得森,这事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还有其他对噪声的投诉……”唔、唔。
“吉姆·科勒打猎回来了。谣传他和太太要分手。我个人认为这对布莱恩是最好的事情。”
我点点头。
“医院传真了一份备忘录过来,要求乔治·埃斯伯正式出院……如果我是他,也会尝试再次逃跑的。我签字说不同意,让露比传回去了,免得那个小浑蛋再次逃跑……”
很长时间的停顿之后,她才接着说下一件事,声音低沉伤感,这是我以前从未听见过的。“值班警察想发一份寻人启示,寻找悲伤、肥胖、自暴自弃,但今天却特别可爱的警长。值班警察认为,如果她说自己已经拒绝不止一份,而是两份高新高职位工作,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没兴趣去其他地方了,失踪的人可能会感兴趣。”我的眼睛有点湿润。但我等着。
“沃尔特,你得回这里来上班,你不适合做任何别的事情……”她又停顿一下,“露比想你,弗格觉得没你在这里很没趣,卢西恩快要把我们气死了,因为他好像不觉得自己的位置是临时的。多萝西说她准备到那里去踢你的屁股,但她不知道是否该带凉拌卷心菜来。”又一阵长时间停顿。
“已经快两星期了。够长了。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告诉你,这是我最后一次打电话,因为我感觉自己像个说客……如果你想知道王国里正在发生什么,你必须出来,找几条龙搏斗。”又一阵停顿,“不管怎么说……值班警察想念你。”她挂断电话。我和外部世界的最后联系中断了。
除了食物外,亨利还在那个装科迪·普里查德照片的牛皮纸信封背后给我留了言。“冷藏柜里有烤宽面条,还有做三明治的配料和一箱六听装的冰茶。”他还用手指在钢琴表面的灰尘中画了两个字:弹我。我把烤宽面条吃了。
今天早上,一辆栗色有篷货车开上车道。但直到我重新回到家,看到一盒冻火鸡快热熟食、一瓶礼品装啤酒和那支夏延死亡之枪时,我才想起今天是感恩节。枪放在我的躺椅上,看上去和我把它留在棚屋里时一样。那天上午的其他时间,我一直看着它。但到午餐时间时,我已经从露台上回到屋子里。我实在抵御不住啤酒的诱惑,还吃了一块火鸡肉。我靠在餐桌上,看着那支0.45—70。一个想法突然闪出来,我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奥马尔的子弹壳,走过去,拿起枪,掰下枪杆。是空的。我猜隆尼也不信任我。我把那颗子弹放进去,合上枪杆。我知道这是我的想象,但我的确感觉那枪重多了。
我想了一会儿夏延祖先,想到没有坏人就根本不需要复仇。我们需要的不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原意为“复仇是一道最好冷了再上桌的菜”——译注),复仇应该是一道最好永远不上桌的菜。我想到了夏延祖先究竟想要什么。不难猜到。死人和活人需要的东西一样:理解。
我想到两个女人的处境多么相似,两种文化的差异多么巨大。梅丽莎遇到这种危机时,她的家人和朋友拯救了她。但冯妮面临侮辱时,遇到的却是沉默和反责。她幼小的心灵受到的伤害被埋藏到土耳其地毯之下。当然,我们可以说是时代造就了这样不同的反应,而不是文化。我希望这是真的。我真的希望。
我从打开的房门走到露台上,手里拿着那支枪。夕阳已经西下。我几乎看不到厚厚的云层中透出的微弱阳光。但我看到雪花开始飘落下来。它们就堆积在小山上,牧场熟悉的地标将渐渐消失。
大狗从露台那边转过头来看着我。但它看到枪时,立即直起身,低声咆哮着。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就站在原地。它走开了,在露台边趴下来,偶尔抬头看看我。然后,它不满地低吼一声,消失了。
我走到椅子边,坐下来,把枪放在大腿上,伸手打开冷藏柜,但看到里面什么也没有。如果我想再喝啤酒,必须自己去买。我坐在那里,看着小山,看着越来越阴郁的世界。然后,我又低头看着那支夏普斯。
我想到多营德娜说过的话,记得她用手掌抚摸老鹰羽毛后立即开始解发辫。她说这支鬼枪附近有幽灵,可以轻而易举地带走那些为了享受生活而仍然活着的人的灵魂。我希望夏延祖先已经来把冯妮带走,带去死亡营地了。她绝对会大受欢迎,一定会比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得更好。我眺望远方,看到她正和他们在一起。她正在欢笑着用两根手指把一缕奶油糖果色头发拂到耳后。我看到她和隆尼的腿在一起。也许在这一生中,我们知道一半的事情就够了。
我重新垂下目光时,看到大狗也正盯着我一直在看的方向,看着那些飘舞的雪花。由于风大,它的眼睛眯缝着。然后,它回头看着我。不出我一直所料,它也能看到他们。
我听着向南迁徙的加拿大天鹅的声音。它们就在离地面大约30英尺高的空中飞翔。它们从我头顶飞过时,我能听到它们的翅膀扇动时发出的呼呼声。
我被一阵噪声惊醒,又听到有人砰地关上车门,这声音很熟悉。他从打开的大门走进屋。听上去,他好像在往厨房工作台上和冰箱里放东西。他来回走了很多次。火鸡和调料的香味从打开的厨房窗口飘出来,与黄昏的冷空气融会到一起。
云层中有一道小裂缝。当太阳落下山顶时,那道裂缝渐渐变成深红色。我把帽子拉得更低了。大狗看看散落在露台上和我身上的雪花天使,然后把头靠在露台边上,期待地看着我,仿佛想撤退了。但我没动。我太累了。亨利可能会留下食物离开的。但我不得不说,看到他在我厨房里久久不肯离去,还在准备东西,想把那些美食搬到露台上来吃,我心里越来越恼火。我等着。但他就是不走。
过了一会儿,他从木屋后门走到露台上。大狗低吼起来,发出警告声。“wahampi……”大狗马上重新安静下来。显然,这狗很喜欢苏族人。我没动,希望他会自己离开。但我的希望破灭了。冷藏柜盖子吱呀响了一下,他那重达二百二十多磅的躯体在盖子上落座。该死的印第安人,感恩节总是摆脱不了他们。
当他把两罐冰茶的盖子打开时,我听到更多的天鹅从头顶飞过。他把一罐冰茶递给我,我起初没接。但他一直把手伸在我面前,直到我把冰茶接过来。天鹅的叫声和拍打翅膀的声音持续不断,听上去好像高原上的每只天鹅都飞走了。“你知道吗,隆尼给我说过天鹅的事情……”
我继续沉默了一会儿,但最后终于说:“是吗?”
“你知道它们为什么总是飞成V字形吗?”
“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那个V字的一边总是比另一边更长吗?”
他可以一直这样卖关子。我别无选择,只好问:“为什么?”
“因为……一边比另一边多一只天鹅。唔、唔,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