牲畜睡了,我们睡了,村庄睡了,鸟儿睡了,世界睡了,但还是有一些东西在我们睡熟时却醒着,在鸟儿喃喃梦呓和我们呼呼打着短促的鼾声时,它们仍然在醒着、生长着,打量着这个世界。泥土是不会睡着的,灵魂是不会睡着的,时光是不会睡着的,在我们沉沉睡着的时候,它们还醒着。
《读者·乡土人文版》是《读者》的第一份系列刊。它以独特的视角聚焦田园生活。抒写乡土情结,采集乡风民俗,品味人文遗韵,是一本乡土综合性文摘月刊。《把阳光梳进牛毛里(乡土人文版)》是《读者·乡土人文版》杂志精选的文摘阅读精华。收录了《总有一些东西在大地上醒着》、《一元钱的爱情路》、《父亲到城里住几天》、《把阳光梳进牛毛里》、《戏说各地倒插门女婿》等文章。本书由胡亚权主编。
《读者·乡土人文版》是《读者》的第一份系列刊。它以独特的视角聚焦田园生活。抒写乡土情结,采集乡风民俗,品味人文遗韵,是一本乡土综合性文摘月刊。《把阳光梳进牛毛里(乡土人文版)》是《读者·乡土人文版》杂志精选的文摘阅读精华。收录了《总有一些东西在大地上醒着》、《一元钱的爱情路》、《父亲到城里住几天》、《把阳光梳进牛毛里》、《戏说各地倒插门女婿》等文章。
《把阳光梳进牛毛里(乡土人文版)》融乡情、亲情、感悟、旅食、民居、地理、地方人文和现实关注于一体,全方位地向读者展现乡土中国——一个真实、美丽、传奇、质朴的家园。本书由胡亚权主编。
深夜11时,我像一滴东来的雨落进了喀什城里。这一天是9月6日,东部海滨正是潮湿的台风天气,而这里,又干又硬的空气让人的鼻腔一阵阵发紧。2小时40分钟的时差,使这座亚洲腹地的古城一点也没有睡眠的迹象。白杨树梢指着的天空,也好像才暗下来不久。9月初的喀什,夜晚已有了沁人的凉意。大街两边树下的一张张方桌前,围坐着一群群消磨时间的人。边上的货摊上齐齐地码着金黄色的馕,还有各种各样的瓜果。有穿着长裙、戴着头巾的女人走过,黑暗中面容难辨。年轻人坐在车上打着鼓,车子开得很缓慢,几乎跟不上鼓点的节奏。
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南疆的首府之城,就匆匆踏上了去帕米尔高原的路。通向帕米尔高原的314国道,又称“中巴友谊大道”,经山上关口可直达巴基斯坦。车子一路跑去,才发觉喀什噶尔实在是太辽阔了。这或许是中亚最大的绿洲,在它的胸怀里不只是生长着喀什一个城市,还有无数的村庄和市镇。一路都是葱绿的玉米、高粱、水稻和棉花。毛驴拉着车在田野的林荫道上小跑,绿荫向前遥遥延伸。雪水在路边急急奔流,一座座平房掩映在挺拔的白杨树林背后。从打开的院门看进去,很大的院子里树荫匝地,头戴花巾的女人在洒水打扫。出城不久,过了克孜勒(维语,红色)河就是疏附县,再到其下辖的乌帕尔乡,辽阔的喀什噶尔绿洲才算到了边界。乌帕尔,维语的意思是“深远之地”。再往西,就是不见树木只见骆驼刺的高原边缘了。集市上摆满了葡萄、西瓜和梨等水果,西行的车子一般都会在这里稍做停留。传说,11世纪的语言学家、《突厥语大词典》的作者穆罕穆德·喀什噶里出生于附近的一个小村庄,死后又归葬于此。
过了乌帕尔,在缓缓上升的山路前面,如同升起一幅巨大的画一般升起了雪山。天是没有一点杂质的蓝,这么蓝的天空映衬着雪峰,让人不敢直视。接下来是100多公里长的盖孜(维语,灰色)山谷,山势陡峻~如刀削,路边水流激涌的盖孜河,忽在道之左,忽在道之右。峡谷尽头是一个宽大的河滩,远看草地上缀着一个个黑点,走近了才看清是放牧的牛羊。雪峰倒映在水中,就像一幅版画。据说,这就是玄奘西行时经过的流沙河。它对面就是白沙山,远看山形如女人身体般柔软,那是因为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沙的缘故。原来以为这都是山体销蚀而成,后来才知道,河滩一到冬天的枯水期,便会积淀大量沙子,因为穿过盖孜峡谷的风把沙子向山那边吹起,日积月累才有了这样的景观。这是从喀什噶尔到帕米尔高原的途中最宁静的一处,日光泻地,风尘不动,空气里静得连一只昆虫的扇翅声都能听见。
山地缓缓升高,雪峰变得触手可及。车行5个小时,终于到了喀喇库里湖。这里已是海拔3600米,喀喇库里湖静静地躺卧在冰山脚下,一边是慕士塔格峰,一边是公格尔九别峰,两峰海拔都在7500米以上。湖水清冷,映照着蓝天雪峰。
回到喀什城,第二天一早来到艾提尕尔清真寺,阳光正透过白杨的重重树荫洒落在庭院里。这里每逢“居玛日”(星期五),做礼拜的有六七千人;每逢盛大的“肉孜节”和“古尔邦节”,寺内外跪拜的教徒更有四五万之众。8世纪中叶玄奘来到喀什时,这儿的民众信奉的是“小乘教”,这里是佛教东传时最早开化的地区之一。伊斯兰教在中亚兴起后,这里又成了该教在帕米尔高原以东的重要基地。
这座全疆最大的清真寺建于15世纪中叶,距今已有500多年的历史。天蓝色的寺门往里是一个八角形的穿厅,两边各有一座邦克楼,为寺内教职人员召唤教徒祈祷礼拜之用。塔楼顶端立着的铁杆上,高擎着绿色新月。阳光透过庭前的树叶照在礼拜殿长廊的地毯上,地毯已起毛,色泽黯淡,不知有几千几万人在此跪拜。艾提尕尔的广场是喀什乞丐的聚集处,在作家的笔下,这个城里戴着小花帽的老人,看不见面容的妇女,连同这艾提尕尔清真寺门前的乞丐,都有着高贵不凡的气度。从我手里接过纸币的,是一个披着深色头巾不见眉目的女乞丐,不知她此时的表情是高兴、感激,还是漠然。
明亮的喀什,阳光下的一切都是这样的明暗分明:建筑、树木、行人脸部的轮廓。人们在街上走来走去,踢踏着干白的尘土。我一个人在喀什城里游走,逛过了一个个的小巴扎。黄昏的艾格致艾日克巷,余晖正映照在白杨的顶梢。街口的维吾尔族匠人正在打制铜盆铜壶,并在一件件成品上雕刻花纹,他们的目光像创作中的艺术家一样专注。一家家店铺门口,挂的全是他们的作品。烤羊肉串和烤馕的香气飘满了整条巷子。孩子们在嬉戏奔跑,神情庄重的维吾尔族老人在街角慢腾腾地走过。巷子的深处是一场正要举行的婚宴,一身西装的维吾尔族新郎坐在门前,在他的两边,似乎整条街上的青年男子都出来做他的伴郎了。他们沿街坐了满满当当的一长排,好像正在等待酒宴开始。在这条土巷里,他们擦得锃亮的皮鞋上却不见一点尘土,这真是一个奇迹。向小巷深处再一转,一个小铺子前坐满了喝酒和吃肉的人们,也有孩子在其间蹦跳。这浓重的烟火气息,这快乐、平和而知足的生活,或许正是喀什的迷人之处。快到9点时,整条街的明暗越来越清楚,阳光照到的一边是金黄的,另一边则沉入了黄昏如水的幽深里。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