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平津之战》由罗瑞著：平津战役是国共内战“三大战役”之一，1948年11月29日开始，1949年1月31日结束，共64天。林彪、罗荣桓、聂荣臻、刘亚楼指挥中国人民解放军东北野战军和华北军区部队进攻，以伤亡3.9万人的代价，消灭及改编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3个兵团，13个军50个师52.1万人，控制北平、天津及华北大片地区。

这本《平津之战》由罗瑞著，在历经多年的风风雨雨后，终于与读者见面了。《平津之战》旨在对在平津战役中牺牲的先烈们和为胜利作出贡献的人们以纪念。作者借此良机真诚地给厚爱此书的长官们和朋友们敬以最庄重的军礼！

一

北平。南苑飞机场。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停机坪旁，人来人往，唧唧喳喳，宛如闹市。

“小姐，你的好莱坞……”

说话的是国民党华北“剿总”秘书长，叫王克俊。他指指那容貌俊俏、穿戴时髦的青年女记者的照相机，“准备好了吧，可要好好儿给你爸照几张啊。”

女记者笑盈盈地说：“秘书长，放心，我会尽职的。”

王克俊手拿望远镜，面向南天，引颈翘望。

空中，灰蒙蒙的铅云移动，增多。夕阳很快被蒙上，吞没。寒风卷着干燥的沙土、秽物漫天飞舞。

王克俊忧郁地说：“天要变啦，真突然。”

女记者说：“了解内在规律的人就不会有这感觉。”她理理镁光灯背带缓缓踱向一边，心里琢磨着：见到父亲怎么办？他想什么？我怎样能知道他之所想……

“王秘书长。”一个银须飘然、穿戴迥异的老头子蹒跚地凑上去，“怎么还没到，什么时候从南京起飞的？”

“按说半小时前就该到。”王克俊头也不回，仍然凝眸长空。

老头儿抓着长须嘀咕：“不会有变故吧，这天气也真是……”

“气候变化不会给飞行带来克服不了的困难。这架号称‘空中堡垒’的座机是美国赠送的。安全问题不必多虑。令人担心的是……”王克俊放下望远镜，左右顾盼一下，确信身边没有其他人时，才说，“侯老，南京复杂呀……”

“三天啦，这三天叫人难熬……”他不由想起与傅作义分手的情景。

“这个时候……那么急着要你去……我总觉得蹊跷……内中是否……”王克俊把傅作义递给他的蒋介石要其火速去南京赴会的电报放在茶几上，缓慢地摇着脑袋，说一句，停下半天再说一句。声调深沉，神色忧郁。“东北战败回来，路过这儿时不是把他的‘军略’、‘大计’一类的主张反反复复地讲了多遍吗？还不就是那些玩意儿！共产党又没打到南京，哪来那么些个‘紧急’！”他对蒋介石非常不满，越说火气越大。“难道他又想出什么‘万全之策’不成？他要是如此足智多谋，就不至于东北败得那么惨，一月之间丢掉三个美械化兵团……”

“克俊，别的不必多言。”傅作义沉思着打断他的话，“找你商量就是看他们的用心。”

“居心叵测。以我管见，不去。就说这里情况十分紧急，离不开。”

“去还是要去。他是最高领袖，一国之尊啊，好歹跟他干了这么些年……”  “可前几次，尤其是那天，面对面责令我们办的事，我们却没办。他那十三‘太保’的耳目……如今徐蚌前线吃紧，谁知道他会打什么主意？”

“伤脑筋就在这上头。”傅作义的声音很低，神色有点彷徨。

王克俊说：“为稳妥计，不去好。李济深、胡汉民，前车之鉴……”

“来了，来了——”停机坪旁突然响起一阵喊声。

王克俊连忙端起望远镜。“嘿，真来了！”他一蹦老高，把趴在肩上指示目标的副官撞了个趔趄。可他也没察觉，三步两跳地向人群跑去。

“诸位，请雅静。王副官，李副官，快整队。”

队伍站好。

左边，两排文官。或长袍马褂，或西装革履。穿戴讲究、豪华。就是高矮肥瘦很不整齐，还有弯腰曲背，歪头侧脑的奇形怪状，使人扫兴。

右边，三排清一色武夫。戎装笔挺，马靴雪亮，给人以威武豪壮的感觉。尤其是前面那行队伍，黄色呢子军服，肩章帽徽武装带，样样俱全，显示军衔的梅花锃亮夺目，很是突出。好像故意显示这伙人特别似的，他们脸上都毫无表情，呆若木鸡，犹如泥胎佛像，与其考究的着装很不协调。在那堆满面春风的文武官员中更是迥异。

王克俊的目光在这些人中停了一瞬。“中央军无礼太甚。”他气恼地想着正待发作，飞机已驶到跟前戛然停住。他再也顾不上旁的，只瞪大眼睛出神地凝视着徐徐启开的舱门，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痴痴地等待着。好像等待一个决定性时刻的到来。又好像非如此，要迎迓的人就会突然腾空飞去，或者永远不会出现。

“咔嚓”！舱门打开了，但它仿佛突然问变窄小低矮了。傅作义的身躯几

“总司令块头真大。”欢迎队伍里一个头回见到傅作义的官员惊讶地嘀咕。

傅作义钻出机舱门，在舷梯高处向人们挥手致意。此刻，没见过他的人都看清楚了：黑红脸膛，神色安详、深沉。明亮的眼睛，有神，但冷峻。一看就知道这两扇心灵的‘窗户’高深严谨，轻易不把内心秘密向外展示。高高的鼻梁端端正正地长在脸盘中央，与长得恰到好处的方口大耳构成了一副威武严肃的相貌。然而，生人乍一看去，并不觉他可畏，反倒认为他平常随和。他太不注意修饰容貌了，也不惯于端拿架子，面露锋芒。他笑容可掬地挥动胳膊：

“先生们，战友们！你们好，谢谢你们！”他嗓门真粗，声音洪亮得足以传出数里开外，不但给人以刚和力的感觉，还会留下和蔼可亲的印象。他道过问候，嘴唇像两扇大门很快合上了，仿佛害怕什么贵重东西会混杂在微笑中外溢。那线条分明的挂着笑态的嘴角好像在骄傲地向生人宣布：这里是严谨的，尤其是在紧急关头，谁也别想从这里掏出话来——那种时候呀，从这儿发出的声音金子一般昂贵哩。

王克俊依然泥塑的人模儿似的纹丝不动地戳在那儿，直到傅作义走到身边，才如梦初觉，猛然醒悟也似的松了口气。小声说道：“回来了，总算回来了！”

“总算回来了。”傅作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王克俊挥手时深切注视了对方一瞬，表情复杂极了。这些，女记者的照相机都忠实地记录下来了。傅作义从机舱出现，镁光灯就对着他及与其握见的军官们不停闪烁。

“诸位，”傅作义松开王克俊的手，瓮声瓮气地向文官武将打招呼。听声音，他患了感冒，而且相当严重，鼻子一点儿也不通气。“你好，李司令。你好，石司令。陈将军，多日不见你好像发福了……”他首先来到穿呢子军服的军官面前，一个个握手，关切地问寒问暖。他的说话不时引出阵阵幽默风趣的笑声，比亲朋挚友久别重逢还喜庆十倍。

“二位司令，”傅作义扭过脸来对跟随他右侧的第四兵团司令李文和第九兵团司令石觉说，“蒋总统对华北军政事宜采取了战略性的措施，并作了许多具体的极其重要的指示。我打算很快开会商讨执行之计划，恳望二位届时多献良策，支持我完成总统的重托。”接着，对所有迎迓的文武官员挥挥手：“诸位请回。”便径向一辆很不起眼的吉普车走去。

“他怎么坐那破车子？”一个身穿呢子军装的少将看看自己的黑色小卧车，有点惊奇地小声问道。

“傅总座从来不坐高级卧车。”一个身穿黄布军装的中校副官从少将面前走过，一阵风似的跑到傅作义前面，把吉普车门打开。

少将不解地看看吉普车，看看傅作义。这时，才注意到傅作义的穿戴着装：黄布棉帽，黄布军装，黑平布鞋，不戴军衔，腰扎普通士兵用的皮带，衣领和兜口的罩布褶皱不平。“大兵一个。”少将暗地嘀咕一声，心想：这么个土里土气的人怎么当上镇守半壁河山的三军统帅的呢？他觉得是个谜。

“爸爸。”女记者亲切地喊着跑到傅作义跟前。

傅作义这才看清照相的是自己的女儿。脸上立即泛出了和蔼喜悦之色：“菊子呀，你也来啦。”  “刚从天津回来，听说您……”

女记者傅菊还没说完，王克俊就搭话凑趣儿：“新闻工作者的腿就是快嘛。”

“不，我专程来看爸爸。爸，当心。”傅菊一手搀住父亲的膀子，一手伸到车门框上护住，小心地把父亲扶上汽车，“爸，您一路上累了，这就回家啵。”

“好，快……”傅作义正要招呼女儿上车，瞥见旁立的王克俊，忽然想起什么，改口道：“我跟你王叔叔有事儿，要去司令部。”

女儿说：“我跟您去。我得写新闻，得问您事呢。”

傅作义说：“不要登报。你先回家。”说着，命令司机：“走。”车轮滚动。

傅菊无奈，怏然离去。

汽车开动大半天，王克俊也没跟傅作义说话，只是深情注视着他的长官。傅作义半躺在座椅上，张着嘴巴呼哧呼哧喘粗气儿。嘴唇边上黑里发黄的胡茬不停地掀动，活像一根根倒插着的老松针。他双眼微合，眉心略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算得上无赖，净耍码头。”过了半天他才吭那么一声儿。王克俊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这个时候，他最要紧的，是把傅作义的心思摸透。

忽然，一丝微笑在傅作义嘴角上一闪：“总算没让他捞到便宜。”

傅作义高兴，王克俊也活跃了：“总座返回北平就是很大胜利。'’

傅作义说：“要这么讲，咱们的胜利不算小。从即日起，总揽华北党、政、军、财、文大权……”

“什么，党政军财文大权都弄来啦？总座，侯老的话不错呀，‘华北有傅作义一朝’……”

“孰喜孰悲尚难预料。”傅作义淡然瞥了一眼眉飞色舞的王克俊，“蒋先生这着棋儿……我们得商量个妥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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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作品《平津之战》被花城出版社选中再版，我的第一个反应是：这部作品运气不错。

一九八四年春，山西人民出版社初版时，新华社就发通稿重点报道，首都各大报纸和全国省委机关报同时刊登了新华社通稿。

当年，它被共青团中央列为“青年必读书”。

当年，获天津市作协佳作奖。

当年，天津市委、市政府邀请作者把书中描写的解放天津部分改编成大型话剧《会师金汤桥》，作为天津市向国庆三十五周年献礼的第一个重点剧目演出。

一九八七年建军节前，它被北岳文艺出版社列入“现代军事题材丛书”再版。聂荣臻元帅为该丛书题词，刘白羽为该丛书作序。出版后，在京西宾馆召开有中宣部、文化部、解放军三总部以及中国文联、中国作协主要领导人和一百多位专家学者出席的新闻发布会。

其实，此书尚未成书就鸿运当头。在策划谋定之初，它就分别在军委空军政治部和北京军区空军政治部备了案。因为军委空军政治部和北京军区空军政治部的支持和策划者、空军某军政治部文化处长侯保民的出色交际能力，作者顺利地采访了一大批国共两党两军的平津战役亲历者，如傅作义将军的女儿傅冬菊(中共地下党员)和女婿周毅之(中共地下党员)、中共北平地下党负责人崔月犁(解放后曾任中共中央委员、卫生部长)、王汉斌(解放后曾任中共中央委员、全国人大副委员长)、中共天津地下党负责人李定(解放后曾任中央统战部副部长)、国民党华北“剿总”秘书长王克俊、国军中将兵团司令侯敬如、国民党天津市长杜建时……著者还前往有关档案馆和军事机关查阅了大量的当时尚未解密的电报和战史资料以及当年报刊关于战役的新闻报道，为创作书稿提供了极其翔实而充分的史料依据。还是因为侯保民的支持，作者在搜集史料的同时，得以沿着国共两军在战役中经过的路线徒步走了一遍(重要地段走过多遍)，对平津战役的战场作了全面细致的实地考察。

书稿即将定稿的关键时候，因人事变动，作者遇到了无法逾越的障碍。还是好运气化解了危机：陆军某军司令部的张书出现了。那年腊月二十九，张书和作者在列车上巧遇，认出作者是空军某部军官，而且是在同一时期，到越南的同一地区，与美国军队作战过的“一条战壕里的战友”！

战友的真诚感动了作者。作者实言相告……

除夕早上，车到太原。出站分手时，张书说：“如果有地儿住你即能把书写成，那就请放心，万家团圆时，送君著书处……”  作者当时想，这也许只是与人告别时的虚言罢了，当不得真。

爆竹声声，万家团圆，而作者却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漂呀漂……

忽然，轿车驰来。

“你老兄也真是，说好你在转运站坐等，却让我满街找！”

张书果然来了，在享用团圆年饭的美好时光撇下家人来了，开着他所在军一号首长的座驾，满载着对“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的深情厚谊和对《平津之战》的热切期待与挚爱来了！

张书把作者送到接待团职军官的招待所客房，说：“这里环境幽静，最宜作家创作。你踏实住下，住多久都行。我充任你的‘后勤部长’，全面解决你在太原期间的一切后顾之忧。”

《平津之战》，你真走运。可你千万不要忘记，你能面世，全靠军委空军政治部和北京军区空军政治部的支持，全靠既具慧眼又有热心如侯保民、张书辈的诚挚相助和无私援手。

但是，1984年、1987年出版的版本却囿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去掉了关于林彪的描写。事实上，林彪是平津战役的前委书记，是平津战役的第一指挥官。在与罗荣桓、聂荣臻等前委负责人一起指挥东北野战军和华北军区部队取得战役全面胜利的过程中，林彪起到了他应起的作用。所以，描写平津战役的文学作品不提林彪是不妥当、不客观的，不是历史唯物主义的态度。

为除去久压心头之憾，我回故里复原《平津之战》。幸得刘林保、盘茂、许金福、杨晓、徐家辉大力支持。他们之慧眼和热心一如侯保民、张书。

授权花城出版社出版恢复历史原貌的《平津之战》之后，我再次南来对书稿作最后修订、校阅，又得茂名市委宣传部及陆庆彪、任作辉、梁冠玉、陆健等友人鼎力相助。这诸多先生之慧眼和热心一如侯保民、张书。他们的名字都该与此书共存流芳。

完整的《平津之战》历经多年的风风雨雨终于与读者见面了。此书旨在对在平津战役中牺牲的先烈们和为胜利作出贡献的人们以纪念。我也借此良机真诚地给厚爱此书的长官们和朋友们敬以最庄重的军礼！

在此，我还要特别感谢花城出版社。2006年，我刚把反映故乡高州发展“三高”农业的纪实文学《果魂》写好，该社就以高度负责的精神和第一流的编辑水准迅速出版。转年，该书荣获广东省第六届“五个一工程”奖。时隔六年，该社再版《平津之战》，使其以崭新的精神风貌再度与读者见面。我无以为报，唯行诚挚之军礼致意！

作者

二〇一二年五月于茂名善己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