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亚 我没有料到你会这样。没有料到！我已经十分安心，我已放心了……可是，突然潘辛来对我说，你拒绝他的求婚了，他懊恼得没有脸见人了。这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丽莎 妈妈，我不能不这样。
玛丽亚 (带着眼泪)你为什么要气死我？你还要谁？他有什么不能做你丈夫的？他配不上你？他是侍从官啊！他长得不好吗？他在彼得堡，任凭和那一位女官，都能结婚的呀！我呀？我多么希望这门亲事能成啊！你早就对他变了心了吗？这块乌云是从哪里吹来的？当然不是自己飞来的？是不是那个蠢家伙教你的？好，你倒找到一个好顾问了！
丽莎 我早就请潘辛等一会儿了……后来我再三思量，便决定……我对于他真是不相当的伴侣……(低声地)我后来……后来……我不能不这样。
玛丽亚 唉，我那可怜的人儿，他多么谦虚，多么殷勤！他答应不抛弃我。啊呀，我活不下去了！你再去思量思量看，否则你简直要气死我了！听见没有？他多么可爱，他说，他今天还要再来一趟。大概要和你谈谈。你再想想吧！唉，你这忘恩负义的女子！忘恩负义的女子！啊呀，我的脑袋疼死了！(下)
[丽莎沉重地叹息了一口，踱着。玛尔法上，她也是非常愤激的脸都苍白了，眼睛发火，嘴唇战粟着。
玛尔法 我的妈呀，你在这里！哼，好极了！你可真好！我们来谈谈吧！(坐到安乐椅里)啊，我说不下去……
丽莎 老姑姑，您怎么啦？
玛尔法 (破碎的声音)小姐，你好极了！好极了！你是跟谁学的这一手？我的妈呀！给我点儿水喝，我说不下去了！
丽莎 (端一杯水给她)老姑姑，安静点儿，有什么事情？您不是自己也不喜欢潘辛先生的吗？
玛尔法 (把杯子放下)我喝不下去，我要把我几颗老牙也敲下来了……扯起什么潘辛来干什么？这与潘辛有什么关系！你还是干脆告诉我；是谁教你半夜里跟别人约会的呀？——啊？我的妈呀！
丽莎 (苍白了)老姑姑……
玛尔法 你可别想跟我推……是苏罗赤卡亲眼看见的，她全告诉我了。我已经不许她瞎说……她是不会撒谎的。
丽莎 (几乎只能听见)老姑姑，我并不想推脱。
玛尔法 啊，啊！那么就是真的啦，我的妈呀！你就约了他，约了那个老犯人，那个温和的崽子，来会你？
丽莎 不是的。
玛尔法 不是，是怎么呀！
丽莎 我到客厅里去拿一本书，他在花园里，他叫我去。
玛尔法 你就去了，是吗？好极了！那么你是爱他呢还是怎么的？
丽莎 (低声地)我爱他。 玛尔法 (跳了起来)我的妈呀，她爱上他了！她爱上一个有了老婆的人！你爱他，啊，你爱他！？
丽莎 他跟我说过……
玛尔法 他跟你说什么来？那小鹞子，说什么来？
丽莎 他跟我说，他的妻子死了。
玛尔法 (落在安乐椅里)死——了！(哑场之后，画十字，沉静地)愿她进天国！她本来是个不三不四的女人，不过，死了，也不用去责备她了。这事情，谁也不知道吗？
丽莎 谁也不知道……他只是跟我说了……
玛尔法 哦，那么，他原来已经是个光棍汉子了。哼，我看他倒真能干呢，他弄死了一个女人，又来找第二个了……他这么个安安静静的人，倒真看不出来。可是，姑娘，我得告诉你，当我们年轻的时候，姑娘们做出这种事情来。从来没有好结果的。我的妈呀，你别生我的气，人家说好话，只有傻子才生气呢。我很喜欢他，可是这件事情，我可不能饶他。光棍汉！……唉，给我点儿水，(喝了一口，站起来)可是，你给那潘辛一鼻子灰吃，你这倒是我的好孩子！可是，你别跟这些杂种，跟这些男人们，深更半夜地坐在一块啊！你别气死我老太婆吧！你可晓得，我不单是会姑息人，我也是会咬人的。那么，你再说，你爱他不？
丽莎 (羞怯地)我爱他。
玛尔法 也许，这只是一个幻想吧？
丽莎 不，老姑姑，这已经是一生一世的了。
玛尔法 哼，原来你已经打算到一生一世了……呸，简直我都说不动了……你把我气坏了！我们到房间去，我要去躺一会儿……
丽莎 我要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
玛尔法 那么也好，你多思量思量看……然后你到我小房间去，私下谈一谈，商量商量……好吧，我去了(下)伦蒙 (上，慌慌张张的，老是环顾周围，偷偷地说)你好啊，您一个人在这里吗？
丽莎 您好啊。妈妈在房里。伦蒙 您的老姑姑呢？
丽莎 在里面。伦蒙 (张望一下)啊，要非常小心才好。我们低声点儿说吧。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我们应当非常小心。
丽莎 您吓我，发生什么事情了？您怎么这样慌张？伦蒙 我想，您老姑姑不会看见的，我来告诉您吧。请您原谅我，我太不恭敬了，我太冒昧了……可是，我不能拒绝那位不幸的人。我是他请我来看您的，并且……
丽莎 谁请您来的？那位不幸的人是谁？伦蒙 很不幸的人，就是拉夫列次基。
丽莎 什么？请您讲清楚……伦蒙 (拿信摸出交给她)是他请我转交给您的。
丽莎 信。伦蒙 他是当着我的面写的……这是应当明白的，我已经明白了，您看了，您也会明白的……啊，是的，我知道，您会明白的。他是一个很不幸，很不幸的人。我走了。请原谅我！
丽莎 我怕看……您没有说完，这信里一定有什么可怕的消息……伦蒙 请允许我……可是也不必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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