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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再停一下，蜜糖。”山姆的祖母说着，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山姆·休斯正在开车，她舅舅艾米特坐在旁边，快睡着了。
“我们这是在哪儿呢？”艾米特咕哝着。
“还在I－64上。婆婆要上厕所。”
“上次停车的时候我忘记吃药了。”婆婆说。
“要不要让我来开？”艾米特问，摸出一根烟。他抽“肯特”牌的烟，今天在路上的两个小时里，他已经抽了七支烟了。
“你真的想开车了吗，艾米特？”
“想不想又有什么区别。”
“我刚刚才开顺手了。”山姆恼火地说。
这是她的新车。在列克星敦那段交通拥挤的地带，一直是艾米特在开，因为山姆对于市区行车还没什么经验。可是在州际公路上开车很容易，她简直可以就像这样一路疾驰而去，穿越整个美国。
高速公路的下一个出口处，路边突然冒出几块巨大标志牌，标着几个加油站的名字：埃克森、雪佛龙和桑诺克，牌子立在一根柱子上，柱子上还挂着农家菜馆、麦当劳和斯塔基路边店的标识。山姆听说斯塔基非常差，农家菜倒还不错。她注意到在一座小山坡上的几棵树下，有些白色的箱子形状的东西——不是养蜂场就是一片小型家庭墓地。她朝出口坡道冲过去，速度快了点，车轮打滑发出尖利的摩擦声。婆婆喘着气，紧紧抓住山姆车座的靠背。但是艾米特只顾在大腿上玩弄着他那件旧军用外套的纽扣。他们出发之前艾米特把这件衣服从衣橱里翻了出来，他说华盛顿可能会冷。现在是夏天，山姆才不信他呢。
山姆把车开进桑诺克加油站，她跳下车子，好让婆婆下车。婆婆的屁股像个桶一样，腰间缠着一圈一圈的肥肉。她实在太胖了，睡觉的时候必须戴上一个特殊的胸罩。她撑撑腿，舒展着手臂。她穿了一条桃色的针织裤，印花衬衣，白袜子，蓝色网球鞋。像跟外婆一样（山姆管她叫姥姥），山姆跟休斯婆婆其实并不熟。可是婆婆总是摆出一副对山姆了如指掌的样子，这真让人毛骨悚然。婆婆老是说：“哇哦，你就是这个样儿的，山姆。”或者是：“这就是你像你爸的地方。”她让山姆觉得自己好像多年以来都在被人秘密跟踪着。带婆婆一起出门是艾米特的主意，此刻他正盯着一只从桑诺克标志上方飞过的鸟。
“普通油？”一个穿着桑诺克T恤衫的金发男孩问。
“对。加满。”山姆喜欢说“加满”这个词，终于买了车，加油是买车的乐趣之一。“来吧，婆婆。”她碰碰婆婆的手臂，说，“你看着车，可以吗，艾米特？”
他点点头，仍然朝鸟飞去的方向看着。
洗手间上了锁，山姆不得不回去找加油的男孩要钥匙。钥匙穿在一个挂着笨重的塑料桑诺克标志的钥匙圈上。洗手间是粉红色的，很脏，地板黏糊糊的。在厕所隔间板壁上，山姆看见好几个用唇膏写的电话号码。上面还有句话写道：屁股总数加上垂悬角度等于奶油的尖叫。她真希望自己以前上代数课的时候就已经见过这句话了，那她一定会把这句话写进作业里去的。
婆婆小便的声音大得就像牛在撒尿。这次旅行真够疯狂的，让山姆想起塞维‘蔡斯’演的一部电影，讲的是一家人出门度假，也带着一个老太太。结果老太太在路上死了。因为孩子们都不愿意坐在死尸旁边，他们只好用一张毯子把她裹起来，放到旅行车顶上。一个月以前，你给艾米特一百万他也不会去华盛顿的j可是这个夏天，在经历了一系列事情之后，他改变了主意，如今他一心想去那里，还非得拖上婆婆。
“我憋得都快要爆炸了。”婆婆说。
她刚才说要吃药其实是在撒谎，婆婆不想让艾米特知道她要小便。
他们交还钥匙的时候，婆婆从一架自动售货机里买了些薯片。“今天早饭艾琳没给我们吃饱，”她说，“你要不要点什么？”
“不要。我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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