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史上,传统中国一向是家族主义的重镇,一般书香门第为子弟或子孙所作的保家训诫,口头的不计,光形诸文字的那也是多到不胜其读。在如此多的文字家训中,《颜氏家训》不但被许为成书开山之作,而且在质量上是压轴之作。
这本书的作者颜之推,诞生于距今1450年前的长江中游的江陵(今湖北江陵)城,该城自从3世纪时中国陷于长期南北分裂以来,一直是南方政权的军事中心,为仅次于首都——建业(即今江苏南京)的第二大城。
对于颜家人而言,江陵仍是客居的异乡,他们的故乡是琅琊郡临沂县(今山东临沂)。他们为何迁居南方呢?这就与当时整个东汉民族命运绾连上了。
4世纪20年代,中国历史舞台发生急遽变化。北方游牧民族瓦解了汉人的西晋政权,中国北方精华的中原地区从此沦于胡人之手,几达三世纪之久。大规模的汉人逃难人潮,从北方各地涌向南方。不久,继承西晋的东晋政权流亡到南方,在人心惶惶中逐渐茁壮,吸引了更多的北方流人。带有流亡性质的东晋政权,其基础建立在北方上层流人和南方土著大姓的合作上。颜家就是那么许多由北方逃到南方的上层流人家族中的一个。
颜家到了颜之推,已在江南流寓了九代。而南方汉人政权,已由东晋三易其主,历经刘宋、萧齐、萧梁。如今是梁国的开国主——梁武帝——在位期间。
颜之推从出生到九岁,在江陵城度过了他的幼年和童年。他七岁启蒙,九岁丧父,遂改由他大哥负责抚养和教育。
他九岁那年,举家搬到作为南方政治中心兼文化中心的建业城,接触到儒、佛、玄三学以及艺术(包括文学、书法、绘画)。在此,他住了八年之久。
十七岁那年,他又回到江陵城。翌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侯景之乱”,都城建业随即沦陷,梁武帝亦死于是难。
十九岁时,他以军功起家,开始服务公职,就在湘东萧绎麾下担任侍从秘书之类的工作。二十岁,他辅佐湘东王世子萧方诸,外出抵御东方侯景的叛军。第二年,萧方诸兵团为侯景叛军所败,颜之推本人被囚送建业,沿途几为人所杀。在这短短几年,颜之推有过下级事务官吏的幕僚行政经验。
到了建业,其妻生下长子,取名思鲁,意在思念老家。一年多后,来自西方的勤王军击溃侯景叛乱集团,颜之推才结束了他惶惑不堪的俘虏生涯。
当时梁朝将相大臣以建业新遭战火、饱受摧残为由,一致公决,迁都江陵。宗室萧绎被拥立为皇帝,是为梁元帝。颜之推恰好与他有渊源,这下好运当头了。梁元帝爱书如狂,大量收集图书秘本,借以弥补建业焚书之失。之推为他校书两年,得以尽读中国典籍。
之推时官散骑常侍,兼中书舍人,乃是皇帝侍从顾问;兼皇帝与宰相之间的决策联络官,属中级干部,为最高政务见习官,地位虽不高,却可与闻机密,故亦有决策经验。这时,之推才二十三四岁,可谓少年得志。
至此,之推学识与官运均蒸蒸日上不说,办事能力亦磨砺得相当老练。正当前途似锦之时,不料却惨遭亡国之祸,从此,他的人生高潮不再,迎面而来的是无尽的颠沛流离。
之推二十四岁那年,北方西魏政府遣军来攻打江陵。江陵于围城后第二十一天沦陷,梁元帝悲愤至极,尽焚图籍,随即蹈火自尽。之推装着一脑袋的图书知识与盈胸的亡国之痛,与许多高级官员被解往西魏都城长安。途中,之推之妻产下次子憨楚,乃深寄痛悼立国楚地的江陵政府破灭之意。
之推二十五六岁许,这位长年生长于荆楚与吴越的南方佬,首次来到北方渭滨的长安城——原是中华民族的故都,现在又是北方新兴的政治、文化中心。于此,他又获一子,取名游秦,以纪念曾经去过长安之意。
之推二十六岁那年,举家觅隙东逃,搭船假道黄河,经砥柱时,有诗云:
侠客重艰辛,夜出小平津。
马色迷关吏,鸡鸣起戍人。
露鲜华剑彩,月照宝刀新。
问我将何去,北海就孙宾。
一股豪勇之气,直冲斗牛之间。
不久,之推全家逃抵黄河北漳水畔的邺城——齐国都城,又是一个北方新兴政治、文化中心。之推本拟假道齐国,回返江南故国,无如梁朝甫为陈朝所篡,遂滞留齐国。齐国文宣帝授以“奉朝请”之官,此时活动恐以学术生涯重于仕宦生涯,之推学问乃得大进。
之推从三十一岁至四十二岁,外调近邺城的赵州(今河北赵县),担任功曹参军(为地方首长的人事参谋)。猜想宦居生活必定很清闲,他才得以从事各种学术和艺术活动。
之推从四十二岁至四十六岁,又回到邺城。这是因为之推的才华与学识得到北齐朝廷士林领袖的重视,才得以调回中央,担任重要职务。
之推先是担任待诏文林馆,继迁知馆事,文林馆为北齐皇帝艺术、学术活动的大本营。他同时也兼任宰相幕僚(即司徒录事参军)。最后调升通直散骑常侍,兼代理中书舍人——回到他二十年前的职务,再迁黄门侍郎,等于跻身决策阶层边缘,遭遇了一场险些殒命的政争风潮。
这以后北方齐周两国不断争战,北齐朝廷忙于调兵遣将。此时之推的活动不详。
之推四十七岁那年,劝皇帝避难南方陈国,再徐图复国,为胡人官僚集团所反对,遂与大伙儿陪皇帝出奔今天的山东。没多久,齐国军事大惨败,而导致亡国。
四十八岁那年,颜之推生平第三度以俘虏身份被解往长安。途中感极而悲,遂写下传颂千古的自传体诗文:《观我生赋》。到了长安,北周政府授以一清闲的官职,可能得到长兄之仪(按:梁亡后,之仪全家被俘往关中,遂服务于北周政府)的照顾。离散了二十四年的兄弟如今重行聚首,算是离乱岁月中不幸中的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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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文化,有那么丰富的人生故事,有那么精彩的绘声绘色,有那么有趣的奇想异设。当然也有哲理,但那些哲理又是那么自由、多元,任凭取舍、选择、评判。人们从这种文化中看到的,是一种完整的人生实践,组合成一种刚健恢宏又温文尔雅的生命交响乐。这样的文化,充满生动的质感,也容易让大家了解真正的“中国人”是什么样的。
——余秋雨
这套书,上下古今,纵横万里,为中国文化传香火于天下。衷心希望,《中国历代经典宝库》的编印,将是一扇现代人开向古典的窗;是一声历史投给现代的呼唤;是一种关切与拥抱中国的开始;它也将是一盏盏文化的灯火,在漫漫书海中,照出一条知识的、远航的路。
——主编寄语
序
余秋雨
我的书房里,书籍更替的频率很高,但有一套书一直安安静静地放着。这套书分量不小,长长一排多达六十多册,书脊为青莲色,上面的书名为白色,而封面的底色则是象牙色。这套书的总名,叫《中国历代经典宝库》,每册分别是一种重要经典。书的初版日期是一九八一年一月一日,台湾时报出版公司出品,一算,已经三十多年了。
时报出版公司出过我的不少书,因此很熟。有一次,我对莫昭平社长说,希望能邮寄这一套书给我,我自己买了背回来就太重了。莫社长说:“这是给青少年读的,您也要?”我说:“我也要。我在台北的书店已经翻阅过多次了。”于是,两箱子书,很快就寄来了。
我关注这套书,是因为它对于中华文化与当代世界的关系问题,作出了令人愉悦的回答。而这个问题,在很多学者那里,却总是处理得那么片面,那么极端,那么铺张,那么艰涩,那么繁琐,那么纠缠不清。
我想从以下三个方面,谈谈这套书的优点。
第一,这套书,坦陈了中华文化的整体度量。
凡是把中华文化搞复杂的,绝大多数是陷于一隅一角,守一家,偏一学,张一经,析一谋,而无视其余,或不知流转,结果,硬筑壁垒,徒生龃龉。很多人认为,青少年没有时间和能力领略整体,只能让他们背一点古训、啃一些古诗。其实这是一条歧路,既把中华文化削薄了,又把青少年做小了。这就像我们领着学生看长城、游黄山,必须先让他们俯瞰雄伟整体,惊叹天地大美,而不是立即让他们埋头去玩弄一砖一石,一花一鸟。眼前这套书,把中华文化的主要典籍,不管是哲学、历史、诗歌、小说、散文,科技、宗教、杂学,都一一收录,可谓洋洋大观。不难想象,当青少年读者得到这套书,在还没有细读之前,光看书目就已领悟中华文化的整体度量、浩荡规模。这种领悟,既开拓了他们的文化认识,又鼓励了他们的文化选择,在人生的起始阶段至关重要。
其实,这套书的开阔胸襟、坦然情怀,也正是中华文化的第一品性,与数千年历史相关,与五湖四海相关。如果不知这种第一品性,也就失去了根本。
第二,这套书,揭示了中华文化的人生质感。
好端端的中华文化为什么总是变得令人却步、甚至令人厌烦?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少浅尝辄止的文化人总喜欢把我们的古人塑造成喋喋不休的玄学家、道学家、书呆子。好像,我们的祖先只会板着脸在居高临下地教训人,说着一些成语化的简单四字句,不容商量,不容讨论,没有性格,没有脾气,不准顽皮,不准游戏。但是,眼前这套书却让我们看到了另一种中华文化,有那么丰富的人生故事,有那么精彩的绘声绘色,有那么有趣的奇想异设。当然也有哲理,但那些哲理又是那么自由、多元,任凭取舍、选择、评判。人们从这种文化中看到的,是一种完整的人生实践,组合成一种刚健恢宏又温文尔雅的生命交响乐。这样的文化,充满生动的质感,也容易让大家了解真正的“中国人”是什么样的。
我在为北京大学的学生讲授《中国文化史》时曾说:“从古到今,中国民众对于抽象学理缺少消费欲望”。“根子上的农耕文明使中国民众很难信奉一切离开脚下大地太远、离开直觉经验太远的东西。躲避喂食,有可能是生命的一种自救。天下长寿之人,大多简食薄饮。中华老矣,回首渺茫生平,得寿的原因之一,是不很喜欢精神文化上的浓脂厚味、巍楼巨厦。”
我的这段话,大体说明了我不赞成那种过于学术化、滥情化的中国文化表述,而赞成这套书的原因。我为什么特别要对北大学生说明?因为对年轻人来说,更应该尽早解除那种貌似深沉的误会。这种误会,目前在很多高校里都很流行,不少教授把自己那些取材狭窄的论文当作了课堂讲述内容,而越是浮薄的社会气氛又越容易把晦涩当作学问。于是,好好一个可爱的大结构,被裁割成了可厌的小条块。
第三,这套书,测试了中华文化的时间张力。
我所谓的“时间张力”,也可以称之为“跨时代延伸度”。这个问题,是一切古老大文明都遇到过的。事实证明,比中华文化更年老的巴比伦文化、埃及文化、摩亨佐?达罗文化、克里特文化等等都缺少足够的时间张力来构成与现代的对话。成功实现了对话的只有古希腊、古罗马文化,并由此开创了欧洲的文艺复兴。中华文化延续至今而未曾中断,而它与现代对话的可能,还在测试过程中。
从近代以来,这种对话已经开始,但进行得非常艰难,很少成功。具有传统文化修养的章太炎、王国维、陈寅恪等学者都投入了,但章太炎、王国维在晚年都删削了自己的现代行止,陈寅恪则由于社会变迁和身体障碍也无法继续推进。其他被后人誉为“国学大师”的诸位学人,在这种对话中基本上停留在一些介绍性、引进性的文化枝节,而又于社会民众基本无感。这一点,只要与欧洲从宗教改革到启蒙运动数百年间知识分子在一切公共空间中的巨大作用相比,即可明了。我曾一再论述,中国知识分子在这一对话中真正做成的两件事,是破读了甲骨文、推广了白话文。其他事端,则离文化本体太远。
眼前这套书,虽然浅显,却以白话文裹卷着现代思维常识愉快地拜访了传统文化,有一种新鲜感。例如,它为一本本古代经典分别取了一个个现代标题,这也是它当年首先吸引我的地方。它为《论语》取的标题是《中国人的圣书》,为《孟子》取的标题是《儒者的良心》,为《老子》取的标题是《生命的大智慧》,为《庄子》取的标题是《哲学的天籁》,为《墨子》取的标题是《救世的苦行者》……这一些,对诸子百家而言,都相当贴切。
这些标题,是现代开启古代的钥匙,表现了编写者的今日情怀,并由此可想见书中的思路和语气。我感兴趣的还有以下这些标题:
《泽畔的悲歌》(楚辞);
《帝王的镜子》(资治通鉴);
《一位父亲的叮咛》(颜氏家训);
《汉代财经大辩论》(盐铁论);
《瓜棚下的怪谭》(聊斋志异);
《文学的御花园》(文选);
《袈裟里的故事》(高僧传);
《净土上的风烟》(洛阳伽蓝记);
仅举这些例子,大家也许已经能够感受到白话文的特殊魅力。在这些白话标题背后,我们可以想象孩子们惊喜的眼神。本来,他们的眼睛也许早已因那些太古老、太自守的书名而黯淡。
如果让古代仍然蜷缩在古代,或者封存在一个刻意营造的“伪古代”,那么,对话就停止了,张力就消失了,延伸就中断了。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认为,为青少年阐述古代经典,并不是大人对于小孩的恩惠,而恰恰是大人一种脱胎换骨的转型,而这种转型,有可能带来古老文化的整体转型。这就怪不得,在欧洲,一直有很多才高名显的现代权威,不惜放下身段来做“经典新写”的事情。
说了以上三个优点,这套书还给了我一种特别的“暗喜”。那就是,目前中国大陆传媒间掀起了一种低层次的“民国文化”崇拜,把兵荒马乱中某种初步的西学引进和临时的文教努力,当作了至高无上的楷模,在国际学术界闹了大笑话。好了,这套书的编写者,恰恰是几十年前台湾学术界的一些代表人物,多数是从大陆过去的,应该说是“民国文化”的直接继承者,应该最有资格评判“民国文化”了。但是,就连他们自己也承认:“民国以来,也有过整理国故的呼吁、读经运动的倡行”,“遗憾的是,时代的变动太大,现实的条件也差,少数提倡者的陈义过高,拙于宣导”,“使得历代经典的再生,和它的大众化,离了题,触了礁。”
那么,这套书也可以提醒大陆的读者,不要把民国以来的“文化触礁”,继续夸张为“波澜壮阔的文化碰撞”。不,触礁就是触礁,那种“波澜壮阔”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新的航程,需要重新谋划,重新开启。
除了承认“触礁”的诚恳外,这套书的编写者还表现出了另一种诚恳,那就是肯定“这套书必然仍有不少缺点,不少无可避免的偏差或遗误”。为什么“必然”和“无可避免”?因为工程太大,经典太多,时间太远,而当代文化思维的变化又实在太快。为了写这篇序言,我认真翻阅了这套书中的部分内容,发觉其中的主要缺点,并不是“偏差或遗误”,而是功力。什么功力?那就是横跨古代文化和现代文化的思维功力和表达功力。以我看,这套书的编写者们对古典的讲解能力不错,但在古典和现代之间的共通内涵挖掘上还缺少足够的深度,而现代文字的表达也没有达到更高的水准。这就需要新一代的学人和作家来继续做这件事,因为这套书毕竟编写于三十多年前,已立草创之功,已开风气之先。
在这个问题上,我对大陆学人抱有更大的希望。大陆由于政治运动,曾经中断过对古典文化的亲近,但毕竟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大陆在文化体量上的宏大气势,在风雨岁月中的深刻体验,在历史转型中的国际认知,有可能产生对中华文化更透彻的感悟。而且,由于人才的绝对数量十分惊人,那种能够融汇古今的文字杰作也容易期待。
那么,这套书,又成了一种殷切的期待和呼唤。
是为推荐。
二○一二年十二月七日
《颜氏家训(一位父亲的叮咛)》由卢建荣编著,本书能成为传世不朽之作的原因,除颜之推所说之理极富永恒价值之外,还有一个很隐秘的原因为以前读者所不敢明说的:那就是知识分子处乱世的宝典、以及处异族统治时期的宝典。
《颜氏家训(一位父亲的叮咛)》通过平易的语言对《颜氏家训》加以解说,将原书颜之推一人“独白”的形式,改为颜家家庭对话的小说体裁,使稍显刻板的说教变得活泼可亲,趣味盎然。
《颜氏家训(一位父亲的叮咛)》由卢建荣编著,50余位台湾名家解读,好评最多的传统文化大众读本!
余秋雨倾力作序,10余位文化名人隆重推荐!
台湾人从小读到大,畅销42年,影响海内外的国学启蒙读物!
畅销三十年,辐射五大洲华人圈,强大写作阵容,力推中华传统经典,时代华语图书重金重磅独家引进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