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我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如果不是服务员来给我送饭“坚持不懈”地敲门，我不知道自己会睡到什么时候。
匆忙赶到工厂，没看到彭小青。他的秘书用很严厉的语气对我说：“有你这样的工作态度吗?守时是一个人的基本素质。下午三点以后三点十分以前请准时来。”
我懒得回宾馆了，去吃过午饭后索性在工厂门卫室等彭小青。
工厂的布局极其简单，进门左边大得有些夸张的房子是操作车间，里面传来刺耳的锯木头的声音。右边是一排低矮的平房，从进门的方向逐一是行政室，采购室，外联室。最里面的是董事长办公室，它的旁边像牢房一样，铁窗黑色玻璃的房子据门卫说是保管室。
和我聊天的门卫操着一口标准的湖南话，向我介绍他们工厂时说到兴奋处还煞有介事地说几旬普通话，十分滑稽。
彭小青最早是我爸工厂的员工。前天晚上和我爸他们吃饭时，听完我的“奇遇”之后，我爸给我讲了不少他知道的彭小青的故事。
彭小青发家因为他老婆，因为在工厂不小心触电，他老婆失去了一根手指。后来他们一起回了湖南老家，开了家杂货店，兼卖彩票，因为一次收到了一张顾客刚从银行取出来的一百块，彭小青决定以上面的号码买一注彩票。因为他老婆手指的问题，打错了两位数，两个人并没有在意。当天晚上开奖，彭小青中了二等奖，一百万。如果那两位数不打错，四等奖，五千块。他老婆在看到结果后居然当场晕倒，之后再也没醒过来。
去兑了奖付给老婆家人五万块之后彭小青一个人又来到了广州，以五十万块的价格收购了一家家具厂。
马上两点半的时候，彭小青回公司来了。和徐叔几乎一样的造型，个孑都不高，梳着大背头，头发油光可鉴。
随着他进了办公室，他整个人变得很严肃起来。
“李藤是吧?我工厂的采购需要一个帮忙的人，我决定让你去那个职位。待遇问题嘛，一个月底薪一千五，奖金另算。你住的宾馆每晚两百，我已经让会计在你工资里划掉了。具体事项去询问采购，我很忙，没有大事不要来打扰我。”
天上不会掉馅饼，我在为我那两百块钱心痛。
采购室里的冷气开得很足，我进去打了个冷战。在办公桌那里坐着一位扎着马尾，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看起来让人立刻想起了学校那些让人不寒而栗的中年女教师。
“李藤是吧?今天早上你为什么没有来?以后你就是我的助理了，你要服从我的领导。”
“我昨晚失眠了，快中午时才醒。一定服从您的领导。”
“下面我们说说具体的事务。首先是你的待遇问题，每月底薪一千五，你早上迟到，扣掉一百。你住的宾馆每晚两百，从工资里扣掉。然后，是你需要干的活。我们是木器厂，需要大量木料。采购的任务是每天都到乡下去买木材。而你采购助理的任务是，管理好我的日常生活。到乡下替我安排住处，帮我联系买家，打扫采购室的卫生，与会计室接洽好，尽可能多申请资金。你有什么需要询问的没?”
“没有。”
“我们明早六点要出发去一百多公里外的南溪镇。我这里有电话簿和农户的基本情况，你负责去联系好住处，也可以先去和农户商量，我们要争取以最低的价格采购成功。做得好你会有奖金。”
她拿给我的电话簿很夸张，像砖头厚的书。上面写着“广州市所有乡镇联系电话”，下面的出版社居然是“彭小青木器厂”。
我的办公室在采购室后面，那里又是一排平房，左边的一块招牌上写着“助理区”。我在五间房子的第三间，门牌上写着“采购”。最里面的那间房果然是“保管”，同样的铁窗。黑色玻璃。
办公桌上有三部电话，分别标着“市区”“长途”“工厂”。标着“工厂”的那部电话上贴着的纸上印有工厂其他办公室的号码。
在那块“砖头”里翻了一会儿，找到了南溪镇，找到宾馆一栏，用“市区”那部电话把上面的号码逐个拨了一遍，对比后给最便宜的那一家再次打去电话订了两间房。
印有农户情况的那张纸上把农户的家庭人员情况，收入情况都详细列清楚了。我们要采购五十根柳树，每根农户要价150块，工厂则想70块之内拿下。
“你好。”接通电话后我学着说了句广东话。
“你好。你系?”
“我系彭小青木器厂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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