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级》、《项链》、《同学会》、《老人与蝈蝈》、《大王和小王》、《祝寿》、《窗外的李子树》、《短信》、《做客鹿鸣沟》、《试探》、《排骨炖豆角》、《我就是要你尝尝》、《磨剪子的老人》、《古迹》……郝炜创作的《到对面去》收录的这些故事贴近民众、民生、民性，语言质朴、平静，描写细腻、温情，叙述精当、准确，艺术上追求唯美、大气，透出古典美学风格。

已故作家郝炜短篇小说代表作。

《到对面去》贴近民众、民生、民性，语言质朴、平静，描写细腻、温情，叙述精当、准确，艺术上追求唯美、大气，透出古典美学风格。

我早就认出来了

意外

围观者

汽车的游戏

鸟的故事

请客

老总的隐私

帽子

白菜粉条蒸饺

你当我瞎啊

恐慌

五点五十八分的火车

到对面去

交流

谁打错了电话

恍惚

盘鹰

看戏

带鱼

和领导同车

逗鸟

上下级

项链

同学会

老人与蝈蝈

大王和小王

祝寿

窗外的李子树

短信

做客鹿鸣沟

试探

排骨炖豆角

我就是要你尝尝

磨剪子的老人

古迹

杀猪匠

集体户的狗

香你不给我留一个

对一个人的了解有多少

中度耳聋

散局之后

从厂子里出来

作风问题

经过

骗术一例

后记

怀念郝炜

一出小区的门他就想起来了，自己兜里没有零钱。没有别的零钱不要紧，恰恰是没有他需要坐公交车的一元钱。他实在不想回去取，再说时间也来不及了。

他四处望了望，看见经常去擦鞋的那个小店早早开了，一个陌生的伙计蹲在门口修鞋。他想，擦鞋店有的是零钱，让他们破一下不就行了吗？他走过去说，伙计，破点零钱好吗？伙计抬了抬头，说：我是打工的，我说了不算啊。他说，我知道你是打工的，你们老板我认识，我经常在你们这擦鞋。伙计头也不抬地说，那你和老板说。

他推门进去，四下无人。他说，老板。没有人应。他又喊老板，终于有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不是回答，而是呜呜声，好像在哭。一大早的哭什么？他想。他走过去，隔着门说，老板，我要换点零钱，坐车用。那人说，不换。他听不出是不是那个小老板，依然说，我常在你这里擦鞋，就换五块钱。那人嗡着鼻子说，不换，不换，你快走！那人说话简直是在吼。

真是莫名其妙，不换就不换呗，吼什么？他悻悻地走出门去。

他往前走了走，看见一家卖彩票的开着门。妻子总上这里来买彩票，好像一次也没中过，要不就是中了也没和他说，但估计没中过大奖，妻子是个装不住事儿的人。他忽然想，买个彩票也行，万一中了呢。他走进去，一个小伙子正在扫地，问：买什么彩票？他说，随便，买一张就行。小伙子说，号码呢，随机吗？他不懂什么随鸡随鸭的，说快点就行，他还着急走。小伙子显然对这样的人见识多了，不厌其烦地解释说，我给你买的是体彩，是……，他打断小伙子的话问道，什么时候开奖吧？小伙子说，晚上。小伙子还想说什么，他已经拿着彩票和零钱走人了。

他想，呵呵，什么都是定数，万一中了呢。他听说过许多一夜暴富的故事，许多人就像他这样，无意中买了一张彩票就中了大奖，他多希望自己因为这一次意外中个大奖啊。

坐在公交车上，他还在回味着刚才的事情，他想一切都是注定的。有的开始就是结束，有的结束才刚刚开始，谁知道呢？比如刚才擦鞋店的受挫，比如刚才买彩票的顺利，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要不要告诉妻子一声，他拿出手机，想了想算了。

要是真中了呢？他想

这几乎不可能，他又想。

他傻傻地笑了，那一刻，坐在公交车上的人肯定觉得他有些不正常。

晚上，他路过那个彩票站，那里有好多人，他们都在研究墙上的表格和曲线，小伙子懒散地坐在电脑前。他把彩票递过去。小伙子看了看，从机器里过了一下，又过了一下，说，中了。他心里一阵高兴，但通过小伙子冷漠的表情，他看出不是什么大奖。五元，小伙子说。五元也行，他想，五元也是偏得啊。他拿着中奖的五元钱心情愉快地往家走。

路过擦鞋店，奇怪，连灯都不开，早早关了门，出什么事了？他想，心里有些快意，出事才好呢，谁让你不给我换零钱了。

一连几天，路过擦鞋店，都是关门。他想，是不是干不下去了，是不是黄了？黄了才好，黄了我就到别的鞋店去擦鞋，他下决心不再去那个店了。

终于有一天，他发现擦鞋店的灯又亮了。他惊讶地看见那个小老板依然坐在柜台上，只不过表情有些发呆，感觉瘦了很多。也许是夜间的缘故，也许是那明亮的灯光，也许是小老板的神情，总之他忽然想进去和老板说一说，问他那天是为什么？

老板一看是他，还没等他问就连忙说，那天，真抱歉。

他说，哦，不过，为什么……

老板的眼圈忽然红了。

老板说，那天早晨，我父亲他……我正在哭，你就……，真对不起。

他这才注意到老板臂上的黑纱，他愕然了，也一下子明白了。

随后，他坐到那个熟悉的椅子上，很自然地把鞋放在托架上说，擦三块钱的。

老板莫名其妙地拿着刷子望着他，明明收费是一元，三块的怎么擦啊？这不是难为人吗？

他笑了笑说，今天我就是要给你三块钱，因为那天你让我挣了三块钱，所以我今天要感谢你。

夜色已经从四面合拢过来，小店的霓虹灯亮了起来。P5-7

“中国书籍文学馆”，这听上去像一个场所，在我的想象中，这个场所向所有爱书、爱文学的人开放，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人们都可以在这里无所顾忌地读书——“文革”时有一论断叫做“读书无用论”，说的是，上学读书皆于人生无益，有那工夫不如做工种地闹革命，这当然是坑死人的谬论。但说到读文学书，我也是主张“读书无用”的，读一本小说、一本诗，肯定是无法经世致用，若先存了一个要有用的心思，那不如不读，免得耽误了自己工夫，还把人家好好的小说、诗给读歪了。怀无用之心，方能读出文学之真趣，文学并不应许任何可以落实的利益，它所能予人的，不过是此心的宽敞、丰富。

实则，“中国书籍文学馆”并非一个场所，它是一套中国当代文学、当代小说的大型丛书。按照规划，这套丛书将主要收录当代名家和一批不那么著名，但颇具实力的作家的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集和散文集等。“中国书籍文学馆”收人这批名家和实力作家的作品，就好比一座厅堂架起四梁八柱，这套丛书因此有了规模气象。

现在要说的是“中国书籍文学馆”这批实力派作家，这些人我大多熟悉，有的还是多年朋友。从前他们是各不相干的人，现在，“中国书籍文学馆”把他们放在一起，看到这个名单我忽然觉得，放在一起是有道理的，而且这道理中也显出了编者的眼光和见识。

当代文学，特别是纯文学的传播生态，大抵集中在两端：一端是赫赫有名的名家，十几人而已；另一端则是“新锐”青年。评论界和媒体对这两端都有热情，很舍得言辞和篇幅。而两端之间就颇为寂寞，一批作家不青年了，离庞然大物也还有距离，他们写了很多年，还在继续写下去，处在最难将息的文学中年，他们未能充分地进人公众视野。

但此中确有高手。如果一个作家在青年时期未能引起注意，那么原因大抵有这么几条：

一、他确实没有才华。

二、他的才华需要较长时间凝聚成形，他真正重要的作品尚待写出。

三、他的才华还没有被充分领会。

四、他的运气不佳，或者，由于种种原因，他的写作生涯不够专注不够持续，以至于我们未能看见他、记住他。

也许还能列出几条，仅就这几条而言，除了第一条令人无话可说之外，其他三条都使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对这些作家深怀期待。实际上，中国当代文学的丰富性、可能性和创造契机，相当程度上就沉着地蕴藏在这些作家的笔下。

这里的每一位作者都是值得关注、值得期待的。“中国书籍文学馆”收录展示这样一批作家，正体现了这套丛书的特色——它可能真的构成一个场所，在这个场所中，我们不仅鉴赏当代文学中那些最为引人注目的成果，而且，我们还怀着发现的惊喜，去寻访当代文学中那相对安静的区域，那里或许是曲径幽处，或许是别有洞天，或许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是个小说作者，既写长篇，也写中短篇，偶尔也写点小小说。

其实，本没有小小说这一说，小小说不过是体现短篇之短，就是字数少点罢了。

小小说其实是挺难写的，在有限的字数里要把故事讲好不容易，比如大作家马克·吐温写出的《丈夫支出账本中的一页》，全文只七行字，却具有长篇小说的情节：

招聘女打字员的广告费…………………(支出金额)

提前一星期预付给女打字员的薪水……(支出金额)

购买送给女打字员的花束………………(支出金额)

同她共进一顿晚餐………………………(支出金额)

给夫人买衣服……………………………(一大笔开支)

给岳母买大衣……………………………(一大笔开支)

招聘中年女打字员的广告费……………(支出金额)

它给我们提供了巨大的想象空间，我们可以任意填充想象内容，小小说也可以说是给人提供想象空间的艺术形式。日本作家星新一是小小说的倡导者和实践者，他的许多小说具有经典意义。我国作家也创作出许多经典的小小说，比如汪曾祺的《故里三陈》，其中的每一篇都可以作为典型的小小说来读。我个人特别喜欢陈小手那篇，结尾的那一枪简直是神来之笔，让人拍案。

我们这个时代是个匆忙的时代，更需要短而精的东西，这也为小小说的畅行提供了很好的背景。

特别感谢陈武先生相邀，促成了此集，使我得以把我的这些小说收拢在一起，让读者看看，愿大家喜欢。我自己也借机重新看看，得失自知。

此为后记。

作者

2013年4月12日于吉林家中千石斋

“中幽书籍文学馆”并非一个场所，它是一套中国当代文学、当代小说的大型丛书。这里的每一位作者都是值得关注、值得期待的所以“中国书籍文学馆”又真正构成了一个场所，在这个场所中，我们不仅能鉴赏当代文学中那些最为引人注目的成果，更能怀着发现的惊喜，去寻访当代文学中那相对安静的区域，那里或许是曲径幽处，或许是别有洞天，或许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李敬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