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良志，北京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当代著名美学家、艺术学家。著作有《中国文化读本》（与叶朗合著）、《中国美学通史》（与叶朗合编）、《南画十六观》、《曲院风荷：中国艺术论十讲》《中国美学十五讲》等。

189-守城名将张巡

安禄山打过黄河之后便派出一部分叛军向东南、西南进军，企图占领江汉和江淮地区，这两个地区是有名的富庶之地，是唐王朝的税赋和军饷的主要供给地，对此，安禄山十分清楚。因此，他派出几路大军多次进攻通往这两个地区的两个重要城市——南阳和睢阳。然而，驻守这两个城市的，都是些坚强不屈的爱国将领。他们以大无畏的爱国精神，以少抗多，浴血奋战，遏制了叛军前进的势头，从而使江汉、江淮这两个地区没有遭到叛军的破坏。

在这些将领中，最令人钦佩的是守城名将张巡。

安禄山叛乱之后，谯郡太守杨万石投降了安禄山。这个不知羞耻的太守，还劝他底下的县令与他一起投降。雍丘县令令狐潮，就是在杨万石的劝说下，献了城降了敌。张巡是真源县令，也得到了杨万石的劝降，但张巡可不是那种没骨气的人。张巡不仅不降，反而率领几千名兵士去收复雍丘。然后他死死守住这座城池。

令狐潮降了安禄山，便带了4万多人的一支大军来攻打雍丘。张巡率领的守城兵马还不到3000人。令狐潮倚仗着人多，向雍丘城发起了一次又一次攻击，但都被守城的唐军打退了。在60多天当中，大小战斗共进行了300多次，4万多叛军始终没能攻下雍丘城，反倒吃了一次又一次的败仗，损伤了不少人马。令狐潮失去了信心，只好灰溜溜地撤军。张巡果断领军追杀，杀得叛军落荒而走，还俘虏了2000多人。

过了一个多月，令狐潮硬着头皮又来攻城。他知道靠硬打强攻不行，就想来软的，用过去的朋友之交拉拢张巡。令狐潮又是在城下喊话，又是写信，一再劝张巡投降，还担保他能受到安禄山的重用。

张巡对令狐潮的劝说嗤之以鼻，并给予了严厉的回斥。他还杀掉了手下六个主张投降的将领，从而更坚定了将士们守城抗敌的决心。

守城的战斗又持续了40多天。城中的箭用完了，张巡叫士兵们扎了1000多个草人，给草人穿上黑衣，系上绳子，到了晚上，士兵们在张巡的指挥下，把草人从城墙上慢慢放下去。叛军以为是唐军越城出击，赶忙朝着草人射箭。唐军在城上又是擂鼓又是呐喊，把草人放下去又拉上来。如此反复多次，轻轻松松就得到十几万支箭。后来，令狐潮才知道张巡用的是草人借箭的妙计，懊悔不已。

过了几天，叛军见城墙上又有人影在晃动，于是哈哈大笑，以为又是张巡在用草人赚他们的箭，都说：“这回我们可不上当了，睡觉吧，让他们白等着。”

可这次吊下来的，是唐军的敢死队，一共500人。他们悄悄埋伏了下来，等到夜深人静叛军都睡熟时，突然向叛军兵营杀去。城里的唐军亦擂鼓助威，就像要杀出城来。叛军遭到袭击，乱成一团。令狐潮从梦中惊醒，还以为是唐军的增援兵到了，吓得不敢抵抗，慌忙下令烧掉营寨，然后狼狈逃跑了。敢死队和冲出城来的唐军乘胜追杀十多里，直杀得令狐潮屁滚尿流。

这之后令狐潮又增调一部分叛军来攻雍丘，仍是损兵折将。他不敢再与张巡交锋，只好带着人马退到雍丘西北面的陈留去了。

张巡在打败令狐潮以后，又领兵开进宁陵（今河南宁陵），消灭了另一支叛军。这时，他接到了睢阳太守许远的告急信。原来安禄山手下大将尹子奇率领13万人马，将睢阳团团围住，情况十分危急。张巡懂得睢阳的重要性，立即带领3000

将士赶往睢阳，与许远一起共同守住睢阳。两人的兵力合在一起，还不到7000人。

睢阳太守许远的地位比张巡高，但是他知道张巡善于用兵，就请张巡指挥守城，他自己则负责收集军粮、修造兵器等后勤工作。这种精诚团结、不摆架子的精神，使张巡十分感动。张巡也就不推辞，一口答应了下来。他们两人密切配合，战胜了尹子奇的多次进攻。尹子奇见久攻不下，在一天夜里悄悄撤走了。

过了几个月，尹子奇得到增援兵力，便重新围住了睢阳城。张巡为了打败叛军，守住城池，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军事才能，想出各种各样的法子打击敌人。一到晚上，张巡就命士兵们擂响战鼓，竖起大旗，摆出一副开城出击的样子，天一亮，就命兵士休息，安心睡觉。这样一来，可把叛军害惨了。一听到鼓声，尹子奇就命令集合，摆出迎战架势。紧张一晚上，却看不见一个唐兵的影子。尹子奇知道上当了，就让疲劳的士兵们脱盔卸甲，回营睡觉。可正当睡得香甜的时候，张巡和其他一些将领却各带50名骑兵，突然杀进寨来。等叛军清醒过来，准备抵挡时，张巡已经领着唐军撤走了。张巡运用这种骚扰和袭击结合的战术，不断地消耗叛军，打击叛军。

双方的兵力悬殊，张巡想射杀尹子奇，来一个擒贼先擒王，使叛军失去主帅而溃散。但是，张巡及唐军将士都不认得谁是尹子奇，尹子奇也很狡猾，上阵时总让几个将领伴随，而且穿着一样的战袍，骑着同样的战马，叫人无法辨出谁是主将。张巡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一次，叛军又来攻城，张巡便削了一支野蒿做成的箭，射到叛军阵中。

只见一个叛兵拾起野蒿箭，就去报告尹子奇，尹子奇以为唐军的箭已经用完，不禁得意起来。城上的张巡看在眼里，忙吩咐勇将南霁云对准尹子奇射箭。南霁云对准洋洋自得的尹子奇一箭射去，正中尹子奇的左眼。尹子奇怪叫一声，摇摇晃晃，差一点儿跌下马来。张巡命将士立即出击，尹子奇为了逃命，自己拔了箭，血流满面，眼珠子也随箭拔了出来，疼得直钻心。他打起马没命地逃跑，才算捡回了条命。主帅一跑，叛军哪还有心思抵抗，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张巡打了个大胜仗。

尹子奇瞎了左眼，发誓要报这一箭之仇。过了几个月，他养好箭伤，又增加了几万人马，再一次包围了睢阳城。尹子奇虽有那么多兵力，可就是攻不下，就在睢阳城外挖了三道堑壕，在上面立下木栅，采取封锁策略来困住睢阳城内军民。

时间一长，城里的粮食就紧张了。一开始，士兵们每天还能分到一两多米掺上树皮等煮着吃。后来，一粒粮食也没了，连树皮都吃光了。许多士兵都饿死了，只剩下1600人，也都有病有伤的。

张巡眼看睢阳难守，就派南霁云领着几十骑兵冲出重围，到临淮节度使贺兰进明那里去求援。贺兰进明害怕叛军，想把南霁云留为己用。南霁云心急如焚，面对着丰盛的酒菜，一口也吃不下去，也根本不想吃。他流着泪，愤怒地斥责贺兰进明，然后用牙咬下一个手指，说：“霁云不能完成主将交给的使命，就留下这个手指作证！”

南霁云回到睢阳，城内的情况已危急万分。为了充饥，张巡下令杀掉战马，然后是捕麻雀、逮老鼠，只要是能吃的，都吃光了，他再也想不出任何办法。这时，全城只剩下400人。但是不管是谁，将士也好，百姓也好，都只有一个信念：就算饿死在睢阳城，也决不叛变、逃跑。

终于尹子奇率领叛军用云梯攻上了睢阳城头，这时唐军将士饿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张巡、许远等36名爱国将领全都被俘。尹子奇百般劝说张巡投降，张巡冷笑一声，把尹子奇臭骂一顿。恼羞成怒的尹子奇就用刀撬张巡的嘴，嚷道：“听说你打仗时把牙齿都咬碎了，其实是骂人骂多了吧！”撬开一看，张巡的嘴里只剩下三四颗牙齿。

张巡奋力挣脱尹子奇的手，流出了满嘴的鲜血，大义凛然地答道：“我立志扫荡叛贼，收复国土，只可惜我的兵力不够，才落到你的手里。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说罢，一口鲜血狠狠地啐在了尹子奇脸上。

尹子奇气急败坏，赶忙下令把张巡等爱国将领都杀害了。

张巡、许远领着不到7000人的兵士，在睢阳城坚守了9个月，共打了400余仗，消灭叛军12万多人，不仅为阻挡叛军南进，而且为后来安史之乱的平定，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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