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绝壁高处落下来的瀑布把他们每个人都打湿了,这些水的温度很高,但是灰鼠卫队的领卫独鸦营山很享受这片刻的湿润。
地下矿道的热度已经高到了惊人的程度,矿工们挖掘的地方十分接近死火山自勺熔岩坑,隔着薄薄的岩壁,可以听到熔岩在山腹里滚动的声响,偶尔有些地方的熔岩会穿破岩壁,流到窄小的路上来。
即便穿着厚厚的帆布衣服,每半个对时就要被泼上一桶冷水,矿工们还是必须每两个对时就轮一班,退回到更高一层的栈道上去休息。
这里比盛夏的酷热更加煎熬。
夫环现在的模样让人有点害怕。他头发焦干,眼睛里布满通红的血丝,压在低低的眉毛下,凶光暴射。
他把越来越多的士兵派到地下,他们全副武装,带着重型武器,似乎正在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他自己则披挂着全套铁甲,骑在一匹灰毛巨鼠上,来去如风。但他们正在对抗什么,却对河络平民们绝口不提。
只有分布在最前沿的矿工才知道他们在和什么战斗。
独鸦擦去额头上滴下的水,他不知道那究竟是汗还是水,但反正很快就会被烤千。
“士兵的伤亡很多,昨天我们伤了七个人,折损了一人,前天是四个……”
“我不要伤亡数字,只要矿石。”夫环抓住独鸦营山的衣领,把他拉近自己,然后用可怕的红眼瞪着他。
“你得帮助我,独鸦,”熊悚说,梦里的情形像是条隐形的绳子,将他紧缚着,“你要理解我此刻做的一切,不挖出矿石,我们就无法逃离这个乱世,它对火环城意义重大。”
“我尽力,大人。”独鸦说。
他们正站在一面悬崖上往下俯瞰。
矿工们正在他们脚下不眠不休地日夜搭建栈道,灯笼好像一串发光的蜈蚣脚爪。为了抢进度,矿工们都过度透支了体力,严重的身体耗竭让他们格外疲惫,但是修筑在悬崖上的冲车道已经逼近了终点,只要再搭建一条越过瀑布的栈桥,就到达可以开采的矿脉地区了。
从悬崖上面落下来的水绵密不尽,但独鸦可以看清每滴水珠。他很长时间没有入眠了,疲惫反而让他的感知更加敏锐。他知道自己睡得太少了,所有的人睡得都太少,包括夫环本人。
虽然不知道熊悚的全部盘算,但是独鸦营山仍然信任眼前的这个人。熊悚是个天生的战士,他注定要为保护火环城而战斗。
有人来报说:“赤甲来了。”
“让他来见我。”
悬崖上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走了过来,他们穿着一色的红色钢甲,赤红色的胸甲上雕刻着衔尾蛇的图腾。为首一名武士身躯庞大,面色黝黑,满身横肉,就像头狮子,没人会怀疑他的杀戮能力。看到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簇拥在狭窄栈道上的卫士不用招呼,就向后闪出一条路来。他隔得老远就开口喊道:“终于召唤我了,我在锚溪谷呆得都快要渴死了!”
“渴?你是在说旱灾吗?”火掌问。
赤甲摇空转身用冷漠的目光瞪着矿大师:“我是说,再不让我的刀子喝点血的话,就要渴死了。”
“要用到刀子的地方很多。”熊悚沉静地说,转过身面对自己的老部下。
赤甲恭敬地砸了砸自己的头盔:“没有问题,我会好好招待他们。”
“独鸦,你比较熟悉情况,我要你带上暴风吼虎,设法找到沙虫的巢穴,让这些将风猛兽去撕碎它们。” “谨遵钧命。”
“那我做什么?”赤甲摇空不耐烦地喝道。
“赤甲,把你的士兵派到矿道里去,我需要你的每一名重装步兵和弩手来保护我们的矿工,你的士兵要接管整座火环城的防务,对任何莫名出现的东西和怪物都要杀无赦。”
“很好。”本身就是怪物的赤甲满意地叫道。
“火掌,你那边还有什么问题吗?”
“马上就要开始向前掘进了,可是矿工们的体力全都透支了。”
“我们需要一个总动员令,让其他的平民来帮忙,让他们去维护巷道,去拖运小车,去凿排水坑,去打戗柱,去攉矿渣,他们可以做的事情多着呢。我会发布总动员令。”
“确定如此吗,大人?”
虽然在火环城的河童殿里,小河络们的玩具就是矿工镐——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受过挖洞的训练,他们到处挖坑,经常把老师绊倒——全民挖矿是可能的,过去有过这样的先例;但平民下到矿道仍有一定的危险:他们对地下和熔岩的情况不如职业矿工了解,他们甚至听不懂矿工之间的黑话,因而他们的死亡率也远高过矿工。
“这可是要大干一场啦。”摇空高声喊道,满意地搓着手掌。
“我们是矿工城,每个人的血液里都流淌着墨晶矿的黑血,他们会千好的。”熊悚拍了拍火掌肌肉结实的胳膊,“我会征集所有的人,所有能腾得出手的人,但别把他们派到关键的地方,别让他们碰到那些鬼东西,明白吗?”
“什么时候开始?”
“万铁之神在上!当然是今天!我已经让蝗眼准备多余的矿工装备了。”
“我们一定能度过难关。”熊悚仰着脖子说,热水顺着他的头盔流淌,一阵阵的地震撼动他们脚下的大地。
“我要你们全心全意地服从我,不论我要你们做什么——否则火环城就将覆亡,或许,它即便依然存在着,但灵魂已经被抽离了。”
赤甲和火掌、独鸦相互对视了一眼,齐声说道:“诺。”P2-4